《从没有走远》言午小可

2、（二）

　　市中心医院急诊部。
　　又是一个忙碌的早上，病人来来往往。护士医生进进出出的，抢救室的大门只开了半扇门。可以看见穿白大褂的医生，有的趴在病床上给病人做心肺复苏，有的拿着抢救设备替某个昏迷的病人做电击治疗。医生们大多戴着口罩，低着头，没有时间想其他的。略带冷漠的表情，看惯了生死之后，抢救只是工作而已，不带入丝毫的个人感情，大胆面对各种疾病，这大概是所有医生护士都必须要求做到的吧。
　　陈墨主修外科，在中心医院两年，轮转了各个科室之后，打算专攻胸外科。去年被导师拉来急救室帮忙。导师是个40岁上下的胸外科主任，能在这个年纪当上主任，想必是个很值得陈墨尊敬的大师。一堆被病人封的头衔，什么“神医”，“黄金手”之类的，可是陈墨知道，他的导师救助了无数人，还是没能救回自己爱的人。这一度让导师非常颓废消极，转眼那个对导师来讲重要的人已经消失了十年了，过去的这道伤口，渐渐愈合。他的导师从一开始就告诫他，对患者掺入太多的感情，害人害己。因此，陈默牢牢记着导师的这个教诲，他记着他只是个给人看病的医生而已。

　　接近中午，抢救室渐渐安静下来，上午来的批因为车祸而受伤的人被推入不同的手术室进行了手术。抢救室新来的护士们问着陈墨中午吃什么，陈墨要了个排骨饭，然后就走向洗手间开始清理自己。他脱掉白大褂，懒懒的伸个懒腰。
　　呼，什么排班制度，连续6小时在抢救室里，太没人性了。他暗暗发发牢骚。
　　对着镜子，陈墨看着自己的脸，拿沾水的手拍了拍，只要吃了午饭，下午就能好好睡一觉了，这么一想，稍微恢复了点精神，但愿不要再进来急救病人，愿天下太平吧，陈墨这么想着。刚刚用消毒液洗干净了手，裤子后面口袋的手机开始嗡的震动。这是医院里配置的手机，一般抢救室有什么情况，护士都会打这个手机。
　　“什么呀，刚洗完手······”陈墨懊恼的擦干净手，重新披上白大褂朝抢救室一路小跑。

　　刚推开抢救室门，陈墨就看见自己的导师微皱着眉头，正在按压病人的胸部。他跑上前去，准备翻看病人的病历。
　　“陈墨，过来换你来按！”导师的语气特别焦急，拍拍患者的左胸部位置，陈墨很少看见自己的导师这样慌张的。
　　“肾上腺素再来一支！”导师几乎是叫着让周围的护士准备各种药材。
　　陈墨跪在病床旁边，做好手势，使劲而有节奏的按压着病人的胸腔部位。
　　病人是个年轻的男子，因为缺氧没法好好呼吸，嘴唇已经变成绛紫色，面上罩着氧气面罩。抢救病床的上方高挂着各种监控设备，此起彼伏，不吉祥的声音响彻抢救室。
　　几乎同时，监控器上的警报声响起，显示病人心脏骤停以及血压下降。陈墨发现他的导师不自然的微微颤抖了一下，拉吧开护士和自己大声喊：“插管！插管！赶紧的！”
　　陈墨不敢慌了手脚，对着围上来的护士长说：“那个肾上腺素三分钟一次啊！”然后绕回到病人的另一侧，搬起病人的头，试着想打开他的嘴巴。
　　“师傅······“陈墨刚抬起头想叫导师过来看看情况，只见他的导师用手捂着脸，一脸悲痛的表情。陈墨似乎知道了什么，也不敢停下手里的活，只能硬着头皮继续上。
　　病人的心跳非常紊乱，监控器持续不断的“滴·滴·滴”声搞得陈墨焦躁万分。他试着沉着下来，不去想其他的，不做任何猜测。
　　“陈墨，你去插管，我在旁边看着。”一会儿，他的导师似乎冷静下来了。
　　“好。”陈墨低声回应到。
　　“陈医生，病人瞳孔已经三大固定了，双侧不等大，右侧略大一点。”另一个抢救医生用手电筒翻看病人的瞳孔。
　　已经过去了十分钟，显然病人还是没有自主心跳。抢救室里每个人的心都是悬起的，都在为这个看起来很年轻的病人祈祷。
　　“我知道了，”陈墨的心再次沉了一下，看了眼还在按压心脏的自己的同事，“给支阿托品！”他指挥着在场护士，然后拿着气管扩张器准备插管。
　　“帮我打气！”他对着身边的助手说，“注射器！”身边的护士们也有条不紊的配合着。
　　“来，帮我固定一下。”经过了紧急的插管后，病人似乎并没有什么起色。
　　“超声拿来了吗？”陈墨换下按压心脏的同事，示意对方稍稍休息，缓解体力消耗。一个护士快速推来超声仪，他快速的在病人胸口涂上显影凝剂，想看看刚刚的插管是不是准确。
　　三十分钟后，抢救室的监控重新恢复正常。陈墨紧张的热出一身汗，他脱掉白大褂，用手摸了摸冷汗密布的额头。又看了眼已经睡着了的患者，从后门走出了抢救室大门。之前订好的排骨饭，护士已经替他用棉布包着放在了办公桌上，摸起来还是温的。
　　陈墨却一下子没有了胃口。他又去洗手间认认真真的洗了遍手，看见窗外的树枝终于完全变得光秃了。
　　冬天终于还是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