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门赋》伍命

62、早有卧底

　　洪洛与之瞳对看一眼，交换了心中的猜测。此时青衣忽然道：“那人没走。”
　　之瞳当下了然，才推了门就看到紫绡站在离书房不远的地方，一张脸紧绷着，眼睛盯着书房一动不动，似乎在等着什么变化。之瞳推开门的一刹那间，紫绡也看到了她，两人目光撞在一起，紫绡眼中的恐慌无从遁形，转身就要跑远。之瞳一跃而起，运起轻功轻轻松松地赶到了她面前，一把扣住了她的手，凌厉口气与其说是询问，不如说是肯定：“你原来是洪复的人！”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紫绡死命挣脱，手腕却被之瞳死死扣住，怎么都挣不开。
　　之瞳不给她狡辩的机会，出其不意地点了她的穴，再把她像运货物一般往书房里搬。紫绡动弹不得，也无法出声，心中恐惧有增无减。她从没想过，这个毫不起眼的新丫鬟会是个武林高手。紫绡并不是江湖人，没见过世面，看之瞳会轻功，力气又大，还会点穴，便当她是极厉害的人物，心中早已是后悔不迭。
　　紫绡被毫不客气地抓入书房，一看到在场的两人，眼中的恐惧就更深了。若不是之瞳点住她的穴道，她此时肯定怕得双脚发软直接跪地上了。她惧怕洪洛是因她的特殊身份此时暴露，洪洛一定不会放过她。而她怕青衣则是因他气场太冷，明明什么都没做就给人一种“挡我者死”的肃杀气息。
　　“紫绡姐姐真是深藏不露，”之瞳围着她缓缓地转了一圈，低声在她耳边道，“二当家那边的待遇不错吧？”顿了顿，她又道，“痛不欲生丹？”
　　紫绡听到这个词，瞳孔一缩，竟露出了惊惧无比的神情。之瞳明白过来，她猜得没错，原来洪复对紫绡也用了同样的手段，那么这个紫绡，其实也算是被半胁迫的了……她心中生出几分同情来，痛不欲生丹，对她这个习武之人来说都已经难受至极了，更何况对这么一个普通女孩子？想到这，她身手解开紫绡的穴道。
　　紫绡不知她的用意，身上穴道一被解开，她就双脚无力，软软地坐倒在地上，头始终埋着，不敢抬起来。
　　“紫绡。”
　　看到一双脚信步走到自己跟前，紫绡认出是洪洛，更不敢抬头了。
　　“近日渡鸟扑飞，夜里叫得我心烦。”洪洛这话来得突兀，之瞳听不明白，青衣则不想明白。紫绡闻言身子微僵，眼神游移，不知该作何反应。
　　“你可知芷兰斋从未有过渡鸟？今早我提起，你却只知顺着我的话说，不曾深究。可见你的心，”洪洛伸手指着她，话锋一冷，“从不在此间！”
　　紫绡一愣，呆呆地抬起头，看着洪洛的脸，难以置信地喃喃：“原来您……一直都在怀疑我。”
　　洪洛别过头去不看她，只淡淡道：“是。你回想看看，我可曾在你面前说起重要的东西？我会客时，可曾让你呆在身边？”
　　紫绡傻傻坐着，心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
　　之瞳知道洪洛是有意要套她的话，一咬牙，压下心中对紫绡的同情，也跟着道：“紫绡姐姐可能还不知道，二当家昨日问过我要不要为他做事。我一开始不知道他是什么用意，现在想想，大概是紫绡姐姐每次报告给他的东西实在没用，二当家……已经开始在找能代替你的人了。退一万步讲，紫绡姐姐，你这次下毒失败，还能像以前一样效力吗？”
　　紫绡身子一颤：“那我、那我会怎样……”
　　之瞳摇摇头，语带叹息：“二当家的手段，紫绡姐姐应该比我更清楚。”
　　紫绡呆了片刻，忽然惨笑出声：“我为他做了这么多，换来的竟是这样的下场！哈，哈……”她笑得太用力，几乎要断气，笑到后来直接变成了止不住的猛咳。之瞳看得有些心惊，再看紫绡双目无神，俨然是已心如死灰，之瞳见状连忙点了她的睡穴，迫她睡去。
　　“再逼下去就成疯子了。”她摇摇头，不再看紫绡一眼。
　　“成疯成魔，都是她的事，”一直没有说话，冷眼旁观这一切的青衣忽然开口了，“小青衣，我再问你一次。你为什么要来？”
　　之瞳没有想到青衣会在此时提起这个，她看了一眼洪洛，却见他温和笑笑：“你们说，我出去一趟。”之瞳并没有要他回避的意思，但看他已走到了门口处，便也不好说什么。洪洛推开门刚踏出一步，忽然停了下来。他稍稍侧头，却没有回头，声音沉沉：“青姑娘如要走，不必告诉洛，走就是了。”
　　她一愣，还来不及说什么就看到洪洛合门而出。
　　原来他也明白青衣未出口的那些话。
　　青衣就这样坐在那里，什么都不说，等她开口。他的黑眸依旧没有显露任何情绪，表情冷寂如常，仿佛随时可以抽身离去，什么都不牵扯。但她跟他不同。
　　“那夜采莲下山，我入住客栈，梦见师傅到了洪家庄。”
　　青衣听到这话无动于衷，只是看着她，极有耐心地等她下文。
　　“我梦见洪复设下埋伏，师傅被他所杀，临死前将剑托付于我……”她有点说不下去，但还是深吸一口气道，“我怕你出事，所以我来了。”
　　青衣眼帘微垂，沉默了一会儿才道：“小青衣，杀手之路并不好走，任务之外的事，能不管就不要去理会。守命门规的本意本就是如此。你若在任务中，尚有门主能赶去救你一命。你出门在外惹上了不必要的麻烦，届时是生是死，全看造化。”他的意思很明白，此时抽身而退，才是理智之选。
　　她垂头无语，苦笑一下，才低声喃喃：“师傅现在告诉我，已经晚了。慕容轻因我的缘故，已经与洪复撕破脸皮。要我现在离开，放任他一人在此豺狼虎豹之地，我做不到。师傅不在的时候，慕容轻多次救我性命，一走了之、忘恩负义枉为朋友。所以……就看看我的造化吧。”
　　青衣的目光始终都在她身上，不曾移开。缓缓地，他开口：“也看看我的造化。”
　　之瞳听出他的弦外之音，不禁惊讶抬头。
　　“你为我来，我为你留。这样很公平。”他说。
　　之瞳听到这话，心中忽然升起一股异样的心绪。有些热烈、有些感动，像忽起了一簇火苗，照亮了黑暗的天与地。
　　忽然一声微弱却痛苦异常的呻吟响起，之瞳一惊，看过去，原来是倒在地上的紫绡忽然间蜷成了一团。她秀气的双眉紧紧皱在一起，双手无力地握拳，痛苦的叫声越来越大。洪洛没有走远，此时大概是听到了动静，从书房外冲了进来。
　　“怎么回事？”
　　“痛不欲生丹！”之瞳小跑到她身边，“她不是第一次毒发，一定极痛。明明被点了睡穴，还能痛醒……”她不再多说，从小木盒中取出一粒“破万毒”喂她吃了下去。紫绡吃下去不过盏茶功夫便已恢复正常。她的眼睛半张，眼神迷茫，好像不知道自己在哪。恍惚了片刻，她忽然凄凉一笑：“为什么要救我……”
　　“我要你为我们做事，”之瞳扣着她的肩膀，眸光微亮，“刚才那个不是最终的解药，你为我们办事，事成之后我会给你第二颗解药化去你体内残余的毒。紫绡，你跟着洪复最终只会被他所弃，但在这里，我们给你活路！”
　　洪洛闻言眸间掠过异彩，他猛地看向之瞳，就见她坦然一笑：“我和师傅都不会走。洪复想要你的命，恐怕没那么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