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门赋》伍命

49、千钧一发

　　之瞳一路尾随，黑衣人一动她就跟着动，黑衣人停下来她也停。她细心地发现，只要有巡逻的侍卫走过，黑衣人就会停止动作避风头，这样的场景让她有些困惑，毕竟都是洪家庄的人，没有道理这样躲躲藏藏的。
　　黑衣人时快时慢，动机教人费解，她跟得吃力，好几次差点跟丢。索性峰回路转，天无绝人之路，她总能在关键时刻瞥见黑衣人闪现的身影。
　　出了洪家庄已有一段距离，黑衣人加快动作，她也只得跟着加速。入秋已有一段时间，夜半三更的鬼风让人隐生出入冬的错觉来，凉飕飕的，偶尔一两阵吹来，简直教人直打哆嗦，恨不得躲回被窝里。
　　之瞳一身紫衣略薄，一路被吹得双臂发冷，心中不禁暗骂自己活受罪。明明回空门等青衣是最好的选择，但她偏偏被噩梦蛊惑，心知青衣不是简单角色，却还是不放心地跟来了。既然来了就得好好利用现在的丫鬟身份，被其他丫鬟排挤也好，半夜跟踪被冻着也罢，都是自己的选择。
　　她拍了拍双颊，振作精神，看到眼前几名黑衣人停了下来，她连忙躲到一堵墙后面，稍稍探半个头看他们的动静。只见他们面前是一家装饰得富丽堂皇的客栈，几人对视一眼，互相点了点头，轻易毁去大门的木栓，从大门处闪了进去。
　　这几个家伙好大胆，居然正大光明地从前门进去，一点也不知道要避嫌。
　　之瞳跑出来，猫着步贴到客栈门外，用手轻轻在窗纸上戳了一个洞朝里看。可是里头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之瞳有些懊恼，微微向后，准备再仔细看一次。此时，月光将她的脑袋在窗纸上映得分明，另一个黑影骤然出现在了她的脑袋旁边。
　　糟了！
　　她咽了一口口水，扣住门的手一使力，硬生生将自身扯到一旁，同时翻了个身望向对方。只见四个黑衣人中的一人，手里抓着匕首，正捅向她刚才的位置。
　　她被发现了！
　　之瞳不敢怠慢，转身就要跑，谁知另一个黑衣人从天而降，拦住了她的去路。
　　两面夹击，她咬咬牙，忽然推门闪入了客栈里。
　　“小姑娘，就这点脚底功夫也敢跟踪我们哥几个，找死！”客栈里，等在里头的黑衣人声音低哑，极为难听，像是从喉咙深处逼出来的。外头的两人也随之进了客栈。
　　四个黑衣人围攻她一人，怎么看都是“出师未捷身先死”的下场。奇怪的是，在这样的形势下，她的心竟是平和一片。想到与青衣在王府相遇的那晚，一听到侍卫赶来的动静她就已经紧张到不行，更不说被团团围住了。青衣教给她的无人之境的确了得。
　　硬碰硬的下场肯定是她死无全尸，如果想办法唬过这几人，说不定她能全身而退。
　　想到这，她眼眸一转，口气冷静到连事后她都觉得惊讶：“一群无能之辈，怪不得二当家会不放心了。”
　　几人听到前半句话，一腔怒火就要爆发，却被她下半句的“二当家”三个字给压住了。
　　“你们近来大意轻敌，怕是忘了上回碰到青衣的事了吧，”她压低了声音缓缓道，小心斟酌着自己的用词，“累得二当家亲自出马替你们收拾残局，你们不是无能是什么。二当家派我来，就是来监督你们的。我呢，本来只想跟过来看看你们做得怎样，没想到你们几个没长眼睛的倒把我当做外人，防起我来了。”
　　“老大，她……”终于有个黑衣人按捺不住，犹豫地喊了一声。
　　为首的黑衣人摆手示意他不要说话，慢慢踱步到了之瞳面前。他把玩着一把短刃，绕着她转了两圈，时不时打量她几眼，但就是不说话。
　　这种时候，心神稍差的人一定会露馅。
　　之瞳学着青衣的气度，气定神闲地站在那里半步也不挪，仰赖无人之境，硬是面不改色地撑了下来。黑衣人看过来的时候，她就扬起下巴同他对视，目光里蓄着一股冷傲神情。
　　“二当家并未告知我说要派人来监督。”对方绕完两圈后，终于在她面前停了下来。
　　之瞳心头一喜，心知他有相信的意思了，便继续装模作样：“若提早告诉你，我这还叫监督吗？”
　　为首的黑衣人眸光闪烁：“既然是二当家派来的，那就让我瞧瞧你的能耐吧。”话音一落，黑衣人便挥着短刃斜斜刺向她。
　　之瞳暗叫不妙，连忙后退，长发却还是被他削去了一缕。她摸出三枚银针，掷向黑衣人面门。黑衣人后仰避开银针，她趁机又发出三枚，指其腹部三穴。黑衣人余光瞥见了，连忙左闪身，企图避开，却还是中了一针。之瞳不敢怠慢，两手六枚银针齐发。
　　“先制住她！管她是真是假。”为首的黑衣人一声低喊，剩下三人连忙从剩下三个方向将她包围。之瞳警惕地防着几人，其中一人虚晃了一下手中的利刃，分去她的心神，另外两人趁机上前按住了她。
　　糟糕，要是被抓到洪复面前对峙，她必定死得很难看！
　　正当她脸色惨白苦苦思考脱身之策时，忽然有一人声音自客栈里头传来。
　　“什么人！”他们的动作太大，被人发现了！
　　之瞳反应得很快，故意痛骂道：“上回就捅了篓子，这次还叫人发现，二当家绝不会轻饶你们！”
　　几人面面相觑，就要撤退，为首的黑衣人看了她一眼：“把她也带上！”
　　之瞳除了瞪他并无他法，只能被半拖着出客栈。谁知发现动静之人并非等闲之辈，竟在他们离开客栈前就赶到了，那人提着一盏灯，望见他们一身黑衣，也知不是什么好人，暗器出手，竟是朝着之瞳的方向。
　　喂喂喂，大哥，怎么看他们都比较可疑吧！之瞳心中哀嚎，反手抓住拖着她的黑衣人就要当肉盾。此时暗器逼近，鬼使神差刺中了黑衣人的手臂。黑衣人吃痛一声喊，下意识松手，之瞳被他摔在地上，狼狈地滚了一圈。为首之人最后瞪了她一眼：“我们走！”
　　真是够狠的。之瞳摸摸自己摔疼了的双臂，半是庆幸半是哀怨。
　　这时，一盏灯照在了她脸上。
　　她身子一僵，差点忘了这里还有个使暗器的家伙。她连忙澄清：“你不要误会阿，我跟他们不是一伙的！真的不是！绝对不是！我……我发誓！”她说这话的时候同时也摸索着银针，随时准备面对一场恶战。然而银针用了大半，此时只剩不到十枚。她头皮发麻，只觉得麻烦大了。
　　“我知道。”那人却道。
　　之瞳一愣，所有的动作一滞，眼前这青年一身布衣，神情淡漠，不像客栈里刚睡醒的客人，反倒像特意等她似的。
　　“我奉公子之命，前来护送姑娘回去的。”
　　“哪个公子？”她脱口问出，随即反应过来，公子，还能有哪个公子……不正是重雪公子嘛。思及此，她忙改口道谢，“有劳你家公子费心了。”
　　“姑娘客气，”那人道，“那群人随时可能折回，此地不宜久留，姑娘快随我离开吧。”
　　“且慢！”之瞳说着就趴到地上，然后抬头对那青年一笑，“替我照照，我还要收回银针。”
　　提灯的青年面色一抽，但还是大方地借了光。
　　之瞳趴在地上捡银针，眼睛差点瞎掉，心里却是满满感激。要不是重雪公子神通广大，此时她还得跟那群混蛋斗智斗勇，保不准下一刻就得去见阎王了。重雪公子果然够意思，下次再见他，一定要好好答谢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