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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重现剑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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娃娃生断了箭镞,几乎是之瞳话音一落他就出手了,无头的箭矢对准恰被武旦牵制着、因暴怒而胡乱挥动青龙戟的文丑。箭矢离弩,速度很快,却没有来势汹汹的感觉,又因是断了箭镞的,打在身上时即是模仿点穴的手法。
“中了!”
随着娃娃生的一声欢呼,文丑麻穴被点,一时动弹不得,武旦也因此找到时机劈下了手刀将其击晕。
“不赖吧?”娃娃生收了弩,朝之瞳得意笑道。
“是不赖,”之瞳也笑了,“不过你接下来还要做一件更厉害的事。”
“噢?是什么?”
之瞳指着剑阵:“众行当归位,文丑被打晕了没法上阵,他的位置你来替。”
娃娃生闻言兴奋:“终于肯让我上了吗!哈,咦,不对,那你干嘛呀?”
“废话少说!”之瞳一把将他推向前,娃娃生踉跄地站过去,站定后忍不住回头来瞪她。
而之瞳却不理会,她来到副净和文小生中间,道:“当初选剑阵时便想过压阵人离开的情况,你们二位也是用剑的,现在师傅不在了,你们其中一人定能替他。你们决定了,我就来替你们的位置!”
副净和文小生闻言对视了一眼,心知她尽力要把这个剑阵维持下去,于是同时道:“我来。”
只沉默片刻,副净便道:“文小生你的剑与花旦本是一对,拆开来恐怕不好,让我来吧。”
“也好。若只有雄剑,怕是很难拟出青衣的剑意来。副净,有劳!”
副净点点头,一个纵身跃至压阵人的位置,双剑“满江红”刺入土中。众行当又一次归位,只是文丑化成了娃娃生,副净换成了之瞳,而青衣换成了副净。这样的剑阵,乃是一大尝试,成败与否就在于副净能否模拟出青衣的剑意。眼看围剿的人越发近了,“满江红”仍是毫无动静,不似青衣方才的“烟波蓝”那般像是通了灵性浮于空中。
老旦虽凝神阵中,见此情景心中也有三分焦虑,忽然她眼睛一转,望见一双蝴蝶蹁跹而过,忽然灵机一动道:“我助你拖延时间!”说完她便飞身将蝴蝶笼入袖中,几个回转便捏在手心。她捉到蝴蝶便从怀中摸出一小个药瓶,将里头的粉末洒在蝶翼上。
“去。”她松开手,两只蝴蝶便朝围剿大军飞了过去,最先扑到前方几人面前。几人一闻到蝶翼上的味道,就像是被迷了心窍一样,痴站在了原地。
这招蝴蝶载毒,老旦曾在白幕山庄对珍贵的金斑喙凤蝶用过,如今天时地利,恰好又让她用了一回。但这样还不够,此毒有些类似于齐公子的蛊惑术,也是需要语言暗示的。老旦想到这便离了剑阵,对剑阵中两个弓箭手——刀马旦和红生道:“掩护我!”
两人连忙点头:“明白!”随即挽弓似满月,几箭同发,目标锁定接近老旦的围剿者。围剿之人被两人忽如其来的箭一扰,只得专心对付,来不及对老旦下手,老旦因而得以接近她用蛊迷住的五人身边。
“这些人都是你的敌人。”
听到这样的指示,这五人便开始敌我不分地反攻起同行的人了。
老旦暗示完毕便要回剑阵中,却在跑到一半时被围剿者的飞镖刺中肩膀,顿时血流如注。
“妖女!”有人骂她,但很快就因为要应付那几人失心疯一般的同行之人而无暇顾及了。
“老旦姐姐!”之瞳忍不住惊呼出声。
“不要分心,我没事!”刺中的不是最危险的地方,老旦咬咬牙将飞镖拔出来扔到一旁,终究负伤回到了剑阵中。
有那五人在,围剿者既不敢下重手,又不能不防着他们,的确是为剑阵的重新启动争取了时间,但饶是这样,“满江红”依旧没有动静。没有动静就意味着发动失败。
之瞳有意要帮副净,便道:“要明白师傅的剑意,应先体会他的心境。师傅教我无人之境时说过,此境讲求一念不生,万缘俱寂。最关键在于不动心,数息,破生死关。”
“原是这样,与我的境大不同。”副净回应道。他的境不是无人无我,而是接纳自我,包括走火入魔的自我。这样的境,与青衣的又怎会一样?如果是这样,恐怕就难办了。副净想到这,便又问,“剑意如何,青衣可曾说过什么?”
之瞳一愣,忽然想到:“关于剑意,师傅只说只要心中有剑,便是我用银针也能……”
逼出剑意,与青衣心境一致的剑意。
她猛然想起来,自己怀中不也有一把剑吗?为他去取的悟城之剑,是他的,也是她的剑。最接近青衣的,不是空门里的其他人,而是她这个徒弟。最有可能模仿出青衣的剑意的……也只有她。
“副净,我来试试!”
副净会意,两人顷刻间换了位置。
之瞳站在压阵人的位置,长剑入土,其余十四人的目光不自觉都落在了她身上。普普通通的少女,与众人完全不同的出身,偶然结缘,便要与他们出生入死。青衣这个行当,未来门主这个身份,她担得起!
之瞳目光沉沉,慢慢松开握剑的手。就用青衣用过的剑,用他的境界,用他的心来操纵这个剑阵。如果是她,可不可能?
几年来,她只以桃夭针为武器,剑自入空门的几天后便与她无缘了,青衣的一句“心中有剑,银针也能出剑意”宽容了她。她一度以为是青衣的安慰,现在想来,或许这才是青衣真正要她领悟的。
无人之境,万籁俱寂之中,她听见这样的话。
你心中有剑吗?
是,我心中有剑。如果没有,何以今时今日要折回去取这旧剑来?
取剑是为你的私心,不是真正为剑。
不,我的私心就是青衣,我心中的剑正是为他存在。
那么,你的心境呢?你堪破了生死关吗?在这样的时刻,空门临危,为人所破坏,所践踏。身边最爱的人们时时刻刻都有可能丢掉性命,门主不知所踪,江湖无人来助,空门前途渺茫至此,生死不过是一线之间的可能。此刻的你,堪破得了生死关吗?
最早随师傅跳下断崖的时候,我听到了这样的声音。人世苦短,好想再来一回。我一度以为是自己的幻觉,现在我明白了,这是我心底的声音,我的畏惧。我身为凡人,不可能不害怕死亡,但我已经决定接受所有的害怕。即使生命走到尽头,黄泉路上别无他人,生命是一片空寂虚无,我也愿意接受。我接受自己,接受恐惧,接受生,更接受死。这就是我的生死关。
好,我接受你的答案。
所有的声音忽然消失,像涟漪不断的水面忽然平静下来。万古长空,心若银河,无边无际。生了铁锈的长剑颤动着,慢慢悬浮到了空中。剑阵再度发动!势如破竹!所有人的眼睛都亮了,就连只是靠近防御范围的围剿者也被忽然生成的力量弹到了几步外。
之瞳的心颤抖着,心中的剑,未解的生死关,青衣的剑意……她真的做到了。
于此同时,闭门多日的涌泉寺里传来一声沉沉钟声。
年轻的僧人敲碎手中的木鱼。
“门主,久候了。”他站起身来。
垂目许久的男人抬起漂亮的眼睛:“六如,欢迎你回到空门。”
“阿弥陀佛,缘法如此,小僧顺之便是。”
“六如,没有回头路了。”第三个声音响起,竹帘下昏暗的面庞上隐隐带着不忍。
“六如明白。”
“简寂公子,多谢了。”空迟朝竹帘一拜,同年轻僧人一道出了大雄宝殿。
大雄宝殿里,只留下一声叹息。
天如此晦暗。
四面环水的涌泉寺旁种满了与断魂谷里一样的丹桂树,年轻僧人一袭灰色袈裟,毫不起眼。他目光平静,随手折下一段桂枝,置于江中,然后轻轻站了上去,踩着桂枝从容渡江。
“六如的轻功似曾相识。”
“昔日达摩祖师面壁九年,领悟之后折一苇渡江。小僧的轻功正是源自于此,因名‘横江渡’。门主,带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