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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9、真相大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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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隐隐传来虫鸣声,一声声悠长而有规律。
红生按着脑袋,昏昏沉沉地醒过来。入眼的尽是陌生景物,他费力回想,才记起来自己是被洪锦华的手下击败掳走的。
日迫黄昏,柔和霞光透过窗纸,映得一室微明。
红生头痛之余,感到身子如同一朵棉絮,轻飘飘的,完全使不出力气来。等他完全清醒之时,他才注意到自己所在的这个屋子很特别。怎么说呢……是特别精致,礼待上宾也不过如此吧。洪锦华在耍什么花招?
他试了几次,勉力从床上撑起身来。他未被束缚,想必是吃了什么怪药,洪锦华料定他无力逃走,所以才这样随便把他往屋子里扔。他的长弓“风敲竹”不作他想,肯定是被洪锦华收走了。
红生深吸一口气,堂堂八尺男儿,难道会被这等小事难倒?他猛地一个翻身,提劲试图行走,谁知力气依旧飘若游丝,他猝不及防,愣是整个人摔到了地上,好不狼狈。他趴在地上干瞪眼了好一会儿,好不容易才挪到墙边靠着休息。
真是厉害的药。红生默默感叹,要成为杀手,自然要经过一番训练,一般的毒药迷药对空门之人根本没有效果,可是这药……
红生还在认真思索,忽然听得一阵说话声自隔壁传来。他精神一凛,留神去听,虽然全身毫无力气,但所幸过人耳力没被剥夺。
“您的晚膳已经送来了。”
“嗯,你放下吧。”应声之人淡淡一语,却教红生心神一震。这个声音他曾听过!男人的声音带点沧桑世故,还隐隐携带一股坚韧气概。他该是不陌生的……究竟是谁?红生按住脑袋,拼命地想。
隔壁传来合门之声,送饭之人出去了,屋内只剩那个男人一人。
“这样的日子何时是尽头,”那人长长一叹,低低念道,“枝梳。”
这话中带着浓浓的无奈、自责,以及……眷恋。红生灵光一闪,刹那间想起来了。
他当机立断,运气将声音凝成一束,既保证隔壁之人听得到,又可防止有人偷听。
“九歌班的季团长?”
隔壁之人身形一震,连忙应声:“是!是我!你是谁?你在何处?是来救我的吗?”
“我就在你隔壁房间,只可惜现在我自身难保,恐怕是救不了你。至于我的身份,你应该是知道的。枝梳或许曾提过……”话说到这里,他忽然敛口。林枝梳已然背叛了他,借由他与季团长相认,又有何意义?季团长无故失踪,竟是被带到了这里……线索一下子交集在一处,红生脑子一团乱,只觉得冥冥之中好像抓住了什么,但无论如何都理不清楚。
季团长听他忽然一顿,以为他是要自己自行猜度,不免陷入思索。
对方也认识枝梳,听那口气,似乎还很熟。枝梳性子中自有一分傲骨,多少王公贵族邀他到府中小坐,他都不客气地一口回绝。能与这样的枝梳相交甚欢的……
“难道你是空门红生?”季团长脱口而出。
红生没有料到季团长一下子就猜出自己的身份,一时无语。
季团长见他默认,便继续说下去:“枝梳常常在我面前提起你来,说你是风尘里的谈笑客,人世间的真英豪。”
红生不觉漫出一抹苦笑。林枝梳临风而立,与他畅然对饮的情形仍历历在目,如今却再不相同了。
“你来这里,是枝梳所托吗?”
红生一愣,直言道:“什么枝梳所托?他不是已经投奔洪锦华了吗?”
季团长听到这话,瞪大眼愕然道:“你竟不知情?”
红生这才深觉枝梳之事与他所看到的恐怕大有出入,连忙追问:“怎么回事?”
“十几日前,我领着九歌班在彭府演出,谁知演完戏一出府门,我们立刻就被洪锦华的人围住了。对方笑说要请我到洪家堡做客,希望我赏脸。呵,若要邀请,哪需摆出这等架势,分明是掳人的意思。洪锦华没给我拒绝的余地,强行把我带走了。要离开之前,洪锦华还说如果枝梳肯前来,必定不会为难我。”
红生心神巨震,喃喃接口道:“以枝梳脾性,定会不顾一切前来。”
“是这样没错,”季团长长叹,“枝梳一来,洪锦华便逼他与之合作,说若不合作,就等着替我收尸。”
合作……洪锦华所谓的合作,怕就是替他手下上青衣只妆一事。
“枝梳虽万般不愿,但为了不让我受难,到底还是接受了。洪锦华没有食言,为我备了上好厢房,吃穿用度无一不是上品。枝梳才稍稍安心下来。”
“他怎会安心,”红生喟然,痛苦合眼,“枝梳对团长你情深意重,虽无武功,却敢独身一人入这洪家堡。万不得已助纣为虐,他想必心愧,不愿面对我,又怕我前来掺和遇到危险。是了是了,他故意承认变节,乃是为将我推远!我竟,我竟到现在才知晓他的心意……我竟说了那样的话……”
风过竹倒,世上再无林枝梳。以他多情心性,刻意隐忍之余听得此语,不知要多难受,只怕是心如刀绞也不足形容罢。红生此刻深悟到了他的心情,以己度人,细想几遍,竟是痛苦不堪。
枝梳心意,如风敲竹。风虽过而竹不倒,望君切记。
风虽过而竹不倒,他怎么会怀疑呢,怎么可以怀疑呢?
“季团长,等着,我一定想办法救出你和枝梳!”红生一腔热血,夹杂着愤然,“可恶,不知对方用了什么阴招,教我一点力气都没有!要不是这样,这种地方岂能困住我!说来奇怪,他把我放到这种精美房间里,不知道打的是什么主意。”
“都是些小计谋。常人要找人,都习惯往柴房之类的地方去找,这精致小屋不过是个幌子罢了。等等,你说你毫无力气?”
“也不算是,只是必须卯足了劲才能勉强提起一丝力气。”
“那……”季团长到底是曾经运筹帷幄走过官场的人,计谋比红生多。他心下暗转,生出一计来,低声讲诉给红生听。
“就这样定了!”红生听得眼神一亮,从地上撑起来回到了床上。
季团长则匆匆吃完晚饭,等待时机到来。
“季爷,奴婢是来收食盒的。”不久便有一个侍女低眉顺眼地敲门走进,门口有个侍卫守在那里。
“嗯,”季团长淡淡地应一声,忽然像是想到什么似的,随口一提,“隔壁住是谁,刚刚听了半天的呻吟声,这会儿又忽然没声了。”
“这……”那侍女脸色有异,显然是知道内情。这季团长虽是教洪爷软禁,但该给予的礼待一样不差,想到这,她正色答道:“隔壁之人无足轻重,季爷不必担心。”说着便捧着食盒匆匆走出,锁上门的同时与守在一旁的侍卫低声商量。
“隔壁那人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季爷说他呻吟半天忽然没声,你说,会不会是……”
那侍卫听得惊骇:“我去看看!要真出了事,可得赶紧禀告洪爷。”
侍卫开门走入隔壁房间时,只见红生直直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便惊疑不定地靠近察看。他见红生面色发白,略一犹豫,伸手去探其鼻息,随即立刻脸色大变。
“了不得,他他他竟死了!”
原本等在门外的侍女闻言讶然,连忙也跑进去察看。
“我来探探!”她颤抖地伸手,果然如那侍卫所言,一点鼻息都没有,再结合其发白脸色,越看越像死相。
两人还在惊慌,床上的红生猛然睁眼,抽搐起来,嘴里还念念有辞。
两人被吓得不轻,侍女推着侍卫上前:“听听他在说些什么!”
那侍卫只得乖乖上前,附耳在他嘴旁。
红生的手艰难地移至胸口,蓄足力气猛然出招,点住那侍卫穴道,再顺势一推,竟将其推倒在地。
那侍女没看见红生的动作,见那侍卫忽然倒地不起,惊疑是中邪所致,不由惊骇后退,被桌脚绊了一下,跌坐在地,抬手颤抖地指向红生:“你……”
“冤有头债有主,洪锦华在哪?”红生故意半垂着头,发出阴测测的声音,缓缓从床上撑起身来。这动作缓慢本是他力气不足所致,那侍女一时却想不到这层面上来,结合他的阴森语气与发白脸庞,再遥想方才他气息全无、浑身抽搐的样子,只觉全身血液倒流,背脊发寒,甚是恐怖。
“诈,诈尸!”侍女惊叫一声,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