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门赋》伍命

134、公子心计

　　在确定了此次委托是由武净和彩旦接下之后，空迟简单地又说了几句便让他们各回住处了。
　　在通向松榭的路上，文小生与花旦并肩而行。原本文小生住的华引居是在另一个方向，与花旦并不同路，但他想到前几日娃娃生似乎生了冻疮，自个又很不愿意找人拿药，便决定与花旦同行，顺道去老旦的花犯阁替他取点药膏。
　　“就你这样纵容他。”花旦不满地摇头道。
　　文小生笑意满满：“有什么关系呢，他还是个孩子。”
　　“也是呢，整天‘文小生哥哥，文小生哥哥’地叫着，你想不对他好都不行。”
　　文小生没有搭话。
　　兴许是觉得自己话有点酸，像是在暗示他对她不好似的，花旦脸一红，很快转移话题：“不说这个了。欸，这次是你去重雪楼取的情报。那你有没有问过重雪公子关于此次委托的详情？”
　　“你这么想知道？”文小生的笑里似乎含了点冷意。
　　可是花旦没有发现，她只是点头：“虽说十二年前杨邺庄的委托是重雪公子的父亲简寂公子所立下的，但重雪公子应该也知道点什么吧？我是说……很奇怪不是吗？既然庄十一和易子方心机这样重，理应不会落下什么把柄阿，他们怎么会在这种时候杀一个无辜之人，来破坏自己精心设置的局呢？”
　　文小生的语带叹息：“他们是不会，但是不代表重雪公子做不到。”
　　花旦一愣，感觉此话大有深意：“你是什么意思？”
　　文小生幽然道：“此次那个无辜之人的死，是重雪公子一手策划的。”
　　花旦闻言，诧异得半天说不出话来。初春，分明是渐渐回暖的季节，但花旦此时只觉得有一股凉意渗入心间，流向四肢百骸。
　　“你猜得不错。因此次任务的特殊，重雪公子的确有告诉我一些事，包括他设计让庄十一和易子方杀人这一事。这两人很狡猾，行事小心翼翼，就算要杀人也是借刀杀人。他们很清楚空门的规矩，因而才会想出这样的对策不让空门有机可乘。可还是着了重雪公子的道。”
　　“重雪公子他，他做了什么？”
　　“此事还得从三天前说起。自重雪公子猜中庄、易二人的心思之后，他便安排了良辰守着一个普通的卖团扇的商人身边。那个商人摆的店铺离庄、易二人所在处很近，重雪公子故意让一些江湖人在那个店铺旁边走动，偶尔与那商人交谈，果然引起了庄、易两人的注意。”
　　“后来呢，那不过是个普通商人，他们应该很快就能察觉吧。”
　　“按理说是这样。那男子不懂武功，从未涉足江湖，只是个普通百姓。但庄、易二人是何等疑心之人？在这样剑拔张弩的时刻怎么会漏过一点蛛丝马迹。他们于是派人跟踪那商人，结果派去的人都被良辰打晕了，然后送到庄、易住所门口。”
　　花旦睁大眼，呀了一声：“这不就更让他们怀疑了！”
　　“是阿。他们陆陆续续派出武功更高的人前去，但无一都被良辰摆平了。”
　　“看来重雪公子身边的那两个双生少年很不简单。”
　　“这倒是没错。他们二人从小就被收在重雪公子身边，一身武艺均是重雪公子亲自教习的。重雪公子本人很少在人前显露武功，常是在打点重雪楼的生意，江湖中怕是只有门主才清楚他的真正底细吧。但由前任简寂公子的武功底子推算来看，这陆家的武功威力的确不容小觑。”
　　“欸，重雪公子身边有了良辰好景这两个难得的奇才，哪还需要展露武功？然后呢，刚刚讲到庄十一和易子方派出了很多人是吧。”
　　“嗯。那个团扇商人并不知道他已经引起了庄、易两人的怀疑，依旧每天去同一个地方卖团扇。庄、易二人看他坦然自若，以为他练就了什么外人看不出来的绝世武功，勾结了其他江湖高手，密谋着要对自己不利，自己慌了阵脚。”
　　“杯弓蛇影，没有的事也能硬掰成这样。”
　　“因此他们决定亲自出马，看看那个商人究竟何方神圣。他们把那个商人拦在了卖完团扇回家的路上，那人自然是惶恐不已。就在这时，良辰着夜行衣出现，与庄、易二人过招，做出一副要保护那个商人的样子。庄、易二人一面与良辰缠着打斗，一面观察那个商人。那普通人哪里见过这架势，吓得拔腿就跑。庄、易眼下认定商人与良辰是一伙的，便决定由庄十一缠住良辰，易子方拦住那商人。易子方使轻功追上，下意识就给了他一掌，想先拖住他。可是那商人半点武功都不会，别说是一掌了，就算是半掌也挨不住。”
　　“那个人就这样……这样死了？”
　　“是。”
　　花旦半张着嘴，也不知该说什么。
　　“之后良辰到那户商人的家中，与其签下了事先备好的委托状，没有收取行刺费用。”
　　“这，这根本就是强迫交易！”花旦紧皱眉头，一个激灵，突然又道，“不，不对。明明那时候，良辰是可以救那个商人的。”
　　文小生看了花旦一眼，温柔地伸出手来轻轻扫开她挡在脸上的发丝，低声道：“只可惜，重雪公子的命令里没有这一条。”，
　　花旦心寒之至，她紧紧抓着文小生的衣袖，复而又无力松开。她无奈地挤出一丝笑，有些自嘲：“也是呢，重雪公子这一计，真是算准了人心。若无他的计谋，空门只怕是没有行刺的理由。”
　　文小生不置可否。
　　“只是没想到，重雪公子平日里看起来温和客气，原来还有这样冷酷的一面。说他面和心冷也不为过了。虽说是为了保护空门与重雪楼，但……却要白白牺牲一条无辜人命。虽不是良辰直接杀的，无论如何，我心里还是觉得有点难受。”
　　“江湖中无辜的牺牲品岂止有那一人而已？”文小生柔声道，“只有江湖纷争存在一天，无辜的牺牲品就一天不会消失。江湖就是杀戮。花旦，我们身在其中，无可避免的”
　　“身在其中，身在其中，身在其中”花旦嘟囔了三遍，很是烦躁，“身在其中又如何，至少我自己不会选择牺牲别人！”
　　“我知道。”文小生微微一笑。
　　花旦却还是无法平息，她深吸一口气，像是要把满腔愤懑发泄而出似的突然宣布：“文小生，有朝一日，待我们离开空门退隐江湖，还原本名，还原面目，一定要找个没有这么多烦心事的地方好好过活！”
　　“好。”文小生几乎是想都没想就答应了。未来的某一天，他为遥远，她为无平。就这样用自己原来的样子活下去，一起走下去。
　　花旦心绪翻涌，忽然觉得手心一热，原来是文小生握住了她的手。
　　“一定有那样的一天。到时候，天涯海角，你我任去无妨。”
　　花旦开怀一笑，突然拉着他跑起来：“走，陪我到断魂谷练剑。”
　　文小生被她带着跑了几步：“好。不妨等我找老旦取完药后再……”
　　花旦眉头一皱，觉得娃娃生那小子无比碍事，便不管文小生会不会误会，又拉了他一把：“取药？哼，冻疮又死不了人，让那娃娃生小子自己解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