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门赋》伍命

129、十五及笄

　　说起十五笄礼，之瞳便头疼。之前她期待了好久，以为是个有意思的仪式，当听母亲说起全套流程后，她暗暗叫苦。这过程繁琐，又有诸多戒律，哪里有趣，分明是折磨人的仪式。
　　杨华妍伸手点点她的脑袋，笑道：“你呀，就知道你嫌麻烦。”
　　“可不是吗，这么多流程，整套下来不得花上一天？”
　　“若是按祖上流传下来的，的确是费时。所以呀，我想了想，把它简化一些也好。笄礼过后，我设一宴在家里，把空迟和陆重雪请来了，就我们五人入席，简简单单的也好。”
　　“可是……无须宴请街坊邻里吗？大伙儿平时也帮了我们不少嘛。”
　　杨华妍抿嘴一笑：“同在一席，他们若问起空迟和陆重雪是何人呢？”
　　之瞳窘迫，对呀，她怎么没想到。空迟和陆重雪是江湖人，又加上他们身份的特殊，行事自然要比别人小心上几分，哪有公然出现在街坊里的道理？更何况……之瞳暗暗感叹，若他们二人在场，绝艳无双，风头太过，又会引得无数好奇。一个妖冶如女子，举动也轻浮，看上起就不怎么正经。另一个白发异颜，气质如兰，温文尔雅，就算不是天仙也称得上是九重外的高人。这两人阿……果然只适合私底下供奉着。
　　及笄那天很快就到了，杨华妍辗转请来了自己的表姐杨艺琬作有司。杨艺琬是杨家上下公认的贤重女子，来作有司再好不过。她自幼与杨华妍亲密无间。长大后，他们家几经迁移，竟是到了偏远地方。若无两年一次的家族祭祀，两人恐怕已失了联系。之瞳小时候就不曾见过她几次，此番相见，得知是曾与母亲交心之人，心里多少也有些喜悦。
　　“总听你提起瞳儿，但几年间也没几次能见面的机会。实在可惜。”杨艺琬笑带叹息。
　　杨华妍听了也是心有所感。想来她二人年轻时候多么亲密，如今见一面也难，到底是不同了。
　　因为日子特殊，之瞳起了个大早，要到厅堂去帮忙布置。杨华妍却摆手要她坐一边看着，自己和杨艺琬把厅堂简单布置了一下。之戎替几个病人把脉之后，收了店铺。
　　“哎，可惜。”他大步跨入厅堂，摇摇头。
　　“怎么了？”
　　他环扫一眼，看到杨艺琬转入厨房，才低声道：“空迟和陆重雪竟同时来不了了。”
　　“噢？”
　　“昨夜重雪楼有一富家子弟与旁人争执，竟动起手来，等到重雪要阻止时，两人皆已受伤。现在两人各带了两拨人还在重雪楼闹呢，陆重雪身为楼主，自要主持场面，实在走不开。至于空迟嘛，不巧今晚有杀手行刺，他得留在空门里掐算时间。”
　　“看来是没机会请他们二位了。也罢，不过是个及笄宴，我们三人入席，权作家常，也不错。”
　　“呵，这香炉教我好找！”突然听得一声笑，杨艺琬捧着个小巧的铜鼎走入。
　　三人见她前来，便也不提空迟与陆重雪的事了。
　　“时候差不多了，瞳儿，你且去沐浴，换上我放在床头的采衣。”杨华妍吩咐道。
　　杨艺琬笑笑：“趁这段时间，我们也好把这香备好。”她拆开带过来的锦盒，里头是一套精致粉香。她轻轻拿起喜鹊穿梅的模具，杨华妍配合地将粉香沿模具洒下，在香炉里成型了，这才点上。扣上香炉盖子，香雾冉冉，自缝隙中升起，别有一番美感。
　　“俗香腻人，但这味道闻着清爽。”
　　杨艺琬微笑介绍道：“这是我前几日偶然去寺庙上香时得的，说来也怪，寺庙里多是檀香，唯独那里不同，竟是这种从没有过的香味。瞳儿及笄，我也没什么好礼，只能拿这粉香来凑数了。”
　　“心意到就好，哪里那么多礼。再说这香闻着舒坦，已是极为难得的了。”
　　说话间，之瞳已换好采衣缓缓走出。那黑色采衣袖口是朱红锦边，之瞳本来就生得清秀，习武一段时间，也渐渐生出几分英气来，再加上自青衣那里传承的出世飘然气质，一袭黑衣倒是不折她气质，反衬出其落落大方。
　　之戎和杨华妍均已落座，杨艺琬作为有司主持大局。由于杨华妍之前提过笄礼流程，之瞳大致了解，因而如何作揖，在哪里就位也都清楚。笄礼中最重要的就是三加，三次的服饰都不相同，一次比一次繁复，因而也更端庄。先是“初加”，由有司杨艺琬吟诵祝辞，再执象牙梳替她梳头加笄。碧绿发簪，衬少女一头乌丝，精巧雅致。
　　“罗帕、襦裙皆已备好，请回房更换。”
　　之瞳回房换上雪白襦裙，上头并无花纹装饰，腰带也只是简单的细长束带。干净素雅，还原了豆蔻少女的本色。她转出房间，行至厅堂里盈盈一拜，感念父母养育之恩。再是二加，她褪下襦裙，换上鹅黄曲裾深衣，头上的碧绿发簪也随之换成桃木发簪。素中添色，实为少女之明丽动人。二拜杨艺琬，象征对长辈的尊重。三加乃是最为重要的。隆重的深红大袖长裙礼衣加身，佩绶戴玉，木簪转为血玉发簪，雍容端丽。三拜轩辕黄帝，承其恩泽。至此，豆蔻少女踏入另一开阔世界。天地自大，她依仗这份初初成熟的心智，独自前行。
　　之后的聆讯、拜礼、辞谢按部就班，不过多时，及笄礼成。
　　尽管杨华妍再三挽留，杨艺琬还是在充当有司完以后告辞离去了。杨华妍无不遗憾，想来如今她们各自有各自的生活，自然是不比儿时。只是不知下次见面，又在何夕。
　　当晚杨华妍果然与自家女儿串通一气，丰盛的及笄宴里一道酒糟的菜都没有，更别说是酒了。一张精巧方桌，三人围坐，旁边点着一个烧得正旺的小火炉。热腾腾的五道菜品，算不得什么海味山珍，却是精心设想，细细烹饪出来的。之瞳食指大动，一边吃饭一边捡一些空门里的趣事说笑，杨华妍也给她讲了不少近日小城里发生的琐事。两人聊得开怀，唯有之戎扼腕叹息，神色郁郁。他一面后悔当初为稳住之瞳想出来的馊主意，一面又感叹之瞳果然是与母亲更亲近，最后却也只有借茶消愁的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