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门赋》伍命

127、之平其人

　　之瞳施展轻功，以有史以来最快地速度赶回了医馆。她从侧门进去，以免自己一身狼狈吓到医馆里的病人。她来到，小小地掀了一角帘子，看到之戎的身影，便叫了起来：“爹，你过来一下！”
　　“瞳儿，你们回来了？”之戎闻言起身，还有些奇怪，“怎么不从正门进来？”
　　可当之戎掀开帘子一看到她的模样，表情顿时凝重了：“怎么弄成这样，你娘呢？”
　　之瞳紧紧咬唇，摇摇头，深吸一口气，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了之戎。
　　“之平？”之戎听到这个名字，愣了一下。没有想到，时隔多年，这个名字会以这样的方式重新出来。
　　“爹，娘说那个人是你的表哥。但……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之瞳垂下眼来，一片灰心，低声说道，“他的武功招式好可怕，简直像是要致人死地。”
　　之戎心里一咯噔，面上不动声色，他微微一笑，拍拍之瞳的肩膀：“你放心，阿平、我和你娘小时候是一起长大的，他是不会对你娘不利的。”
　　之瞳脸色灰沉，喃喃道：“就算他对阿娘……”
　　之戎暗暗吃惊，心里头生了一丝微妙的感情，之平居然当着瞳儿的面对华妍表露心迹了吗？风冷冷地灌进来，恍惚之间，仿佛看见眼前有个炉子烧得正旺。当年的杨家武馆里，大伙都去午休了，唯有之戎睡不着跑到练武堂的一根柱子背后编稻草。练武堂屋顶的正中央有个天窗，不大不小。
　　阴天，惨白的冷光洒进来，他凝视着那片被白光照得发亮的地面，心里生出一种奇特的感觉。就这样呆着，暖暖的，好像也挺舒服的。
　　就在他快靠着柱子快要睡着的时候，突然听到一个声音。很熟悉，他一下子就听出来了，是他的表哥之平。顿时他玩心大起，竖起耳朵开始认真听。
　　“华妍，我……我喜欢你。我，我发誓，今生今世，非卿不娶。”吞吞吐吐，好像费了天大的气力才把一句话说出来。
　　“阿平……”
　　他还真是听到了不得了的东西。之戎笑了笑，努力探着身子查看练武堂里那个阴暗角落的情形。光线不好，他只看得见一身白衣的杨华妍低着头，很为难的样子。
　　“阿平，我以为我们是好朋友的……”她这样说。声音很低，但四周很静，所以他一字不落地听进去了。
　　之戎把玩着手里的干枯稻草，眼睛不在意地到处乱瞟。漫不经心的，他却还是看懂了杨华妍的表情。真是，真是……很麻烦的事。
　　“阿平，华妍！”他忽然站起身来，从柱子后跳出来，大喊一声，吓了他们俩一跳。
　　“阿戎，你怎么在这里？你……你都听见了什么？”之平大惊失色，脸红得像猴屁股。
　　之戎故意眨眨眼，呵呵笑：“该听见的都听见了。”
　　然后就只见之平夺门而出，离开时回来瞪了他一眼，那一眼，用尽了当时年少所拥有的全部憎恨。大概也就是那时候起吧，三人的关系再不相同了。
　　现在想想，当时他跳出来，大概也是出于私心吧，出于……隐生的爱慕。
　　“爹？”之瞳拉拉他的袖子，刹那间路转峰回，少年往事化作冷风，扫袖而过。
　　“之先生？”医馆连接着后院的布帘被人掀起，一个中年男子探进来。
　　“噢，是老季阿，我正跟我女儿谈一件事呢，等会儿就出去给大家看病。”
　　“阿，不急不急。我也不是来催您的。”说着，他走过来，把手中拿着的一封信交到之戎手上，“我刚在医馆门口看到这封信，掉在地上了，上面是您的署名。”
　　“多谢了。”之戎接过，撕开封口，大致扫了一眼，脸色微变。
　　“爹，是不是……”之瞳打量着他的神色，已猜出一二。
　　“没错，是之平。他约我今晚二更两点到今天你们去的那座山的山脚下决一胜负。”
　　“什么？”之瞳愤然跺脚，气得不行，“他劫走阿娘还敢这么正大光明地送信挑衅！他以为他是谁阿！”
　　之戎把信随手放进袖中，面无表情，声音渐低：“说得不错。他是变了很多……”
　　“可是现在还是上午，要等到晚上，这段时间要怎么办呢？对了，我们可以查查看他人在哪，或许可以提前找到他！”
　　“提前找到然后呢？”
　　“呃，然后，当然是打败他！”
　　“瞳儿，没有差别的。早找到和按时赴约都一样，总是要跟他正面对决的。”
　　“可是，他如果伤害阿娘呢？”
　　“不会的。”一个人就算再怎么改变，只要那份心意没变，就不会对所爱之人有伤害之意。
　　“爹，我可以去找空迟，他说不定有办法……”
　　之戎却拍拍她的肩膀，摇了摇头：“这是我们三人少年时候结下的恩怨，不能把无关的人牵扯来。空迟不行，就算只是从陆重雪那里找情报也不行。还有……连你也，不行。”
　　最后一句彻底击垮之瞳。
　　不顾之瞳的张牙舞爪，之戎轻轻抛下一句：“现在，我要去给大伙儿看病了。今天提前一点关门，我得准备一下。”
　　“你还要接着看病？”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娘都被劫走了，爹居然还像没事人似的……之戎一语不发地快步走回医馆，之瞳眉头一皱，追至布帘处。待她一掀开帘子看到医馆的情形后，她顿时噤声，所有埋怨的话都说不出口了。
　　医馆里，满满都是等待看病的百姓。
　　爹是对的。
　　如果为了娘一个人，罔顾这么多百姓，那还算什么医者。
　　“瞳儿，抓药。”之戎写好了一张处方，喊了一声。
　　“噢，好！”她赶紧小跑过去，接过处方就跑回药柜旁。药柜前的木柜台旁放有一张小凳子，她以前就常踩着它把抓好的药递给病人。而现在，已不再需要了。
　　三七、车前草、黄麻。
　　她准确又快速地抓好药，递给前来取药的老季。老季笑着赞扬：“了不起，瞳瞳现在已经是个小大夫了。”
　　她回给他一笑：“季叔，不小了，再不久我就及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