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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chapter20(已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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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郎和许致远立在船头,撑着三娘和洛娘亲手为他们做的伞,烟雨朦胧了他们的脸,到最后,只听见风中送来一句“等我回来”。
三娘和洛娘立在码头上,撑着伞,衣裙漫飞,如翻涌不息的云。
泽水,汨汨,在脚畔流过,一去不回头,任千丝万缕的堤上柳百般不舍。
秋风吹叶,冬雪霏霏,春花开落,夏蝉高鸣,断雁西风。
一别经年,泪水被风干了一遍又一遍,衣带渐宽,为伊消得人憔悴。
过尽千帆皆不是。
村里流言四起,说徐郎和许致远再也不会回来了。
人生三大喜事,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金榜题名。说不定他们在金榜题名后正洞房花烛呢!
在三娘洛娘的眼中看到了自己,面色惨白,一如我眼中的洛娘。
咬唇,三娘眼圈红了,说,徐郎,他不是那种人。
洛娘也说,他不是那种人。
他说过,等我回来。
他说过,待我金榜题名,定不辜负你温柔。
三娘说,我等。
洛娘也说,我等。
又是一个雨天,雨潇潇,风瑟瑟。
徐郎终于回来了,在他离开后的第四年,回来了一个骨灰坛。
他的书童,一个劲的哭,将骨灰坛递到了三娘手上,说,去京城的路上,船翻了,一船的举人老爷们都掉进了水里。只找到了徐郎,许致远尸骨无存。
他还说了什么,三娘已经听不见,只觉得不能呼吸,手里的伞像枯叶一般随风旋转,最终零落在地。泪夺眶而出,和着雨模糊了天地。
双手颤抖三娘,接过骨灰坛,将骨灰坛贴在自己脸上,一如成婚那日喝交杯酒时那样与他脸贴着脸,惨笑,我宁愿你永远不归,我等你一辈子。
洛娘撑着那把血红色的伞,低头看不清脸,喃呢道,尸骨无存。
三娘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中的。我和徐浪的家,房中还贴着大红的喜字。徐郎说,别揭,看着喜庆。
就呆在这喜庆的婚房里,抱着徐郎的骨灰,三娘流泪到天明。
后来,强撑着身子,操三娘办了徐浪的丧事,怕徐郎在外边飘荡的太久,找不到家,成了孤魂野鬼。
之后,三娘就大病了一场,来看病的郎中都说,准备后事吧,她一心求死。
直到一天,苏老爷跪在了三娘床头。
他老的不像样,跟村头枯死的老樟树一样透着一股暮气。
他说,三娘,算苏叔求你了,你去劝劝洛娘吧。她一贯听你。
苏老爷的身子,自苏夫人去世后就一天天败下去了。洛娘定亲后,大概是心中的担子放了下去,身子越发不好了,这四年大半时间都在卧床静养。
如今,为了洛娘,他挣扎着从床上起来,跪在三娘床头,求三娘。一贯信奉“一生无媚骨,至死不求人。”的苏老爷为了洛娘在他快去的时候打破了自己的原则,跪着求。三娘
说三娘,苏叔,你先起来。在心中自嘲,我自己都看不透,有什么资格去劝别人。
苏老爷哀求,好歹试一试。
三娘说,好。
洛娘进屋来了,被她身边的大丫鬟七柒拉着,三娘几乎认不出她来——双目无神,蓬头污面,面黄肌瘦,就像逃荒的难民一样,只有手里死死的攥着那把油纸伞。
眼泪一下子流了出来,分不清到底是为洛娘,为三娘自己,还为徐郎和许致远。
洛娘看到三娘,眼亮了一下,挣脱七柒,跑到三娘跟前,糯糯地说,三娘,我们到码头去等他们。偷偷的,我爹不让我出去。
三娘怔住了,洛娘,她……
三娘不可置信的看向苏老爷,苏老爷满色凄苦的点了点头。
洛娘疯了,她只记得要等许致远,等他回来和她成亲。
三娘揽着洛娘的肩膀,泪如雨下。
三娘?洛娘疑惑的问道,是不是村里的人欺负你了,放心,徐大哥不是那种人。致远他也不是那种人。洛娘最后又加了一句,然后偷偷的瞄了苏老爷一眼,就像一个做坏事的孩子似的。
强扯出一抹笑,三娘说,好,我们去等他们。不过,洛娘,你要好好梳妆打扮一番。
就这样,洛娘乖乖的任七柒打扮,手里的伞却怎么也不肯松开。
苏老爷看着乖巧的洛娘,眼泪在一条条的的皱纹里淌过,像一条干涸的小溪。
苏老爷走了,洛娘留了下来,因为洛娘抓着的三娘手,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苏老爷说,他不能倒,他要为洛娘撑着这片天。
他走的时候,尽管努力挺着脊梁,人也佝偻的缩成小小的一截。
他,老了。
洛娘见苏老爷走了,擦干眼泪,笑的得意,就像恶作剧成功的孩子一样。
她拉着我的袖子,央求道,三娘,三娘,你最好了。陪我到码头吧,他们,他们也快回来了。
说着,羞涩的低下头,脸上的红晕就像暮色来临时灿烂的晚霞。
苏老爷去了,圣人说,人定胜天,但是,人又怎么能胜过天呢?阎王叫人三更死,不敢留人到五更。
苏老爷去的时候,拉着我的手,说,三娘,洛娘虽说没进你们徐家的门,但也是和许致远交换过庚帖,下了小定的,长嫂如母,以后,你多照应她点儿。
是的,许致远是徐家人,当年捡到许致远的就是我的公爹,徐郎的父亲,那几日,徐郎刚出生没几日的弟弟去了,徐郎的母亲几乎哭瞎了眼,这时许致远出现了,徐郎的母亲抱着许致远不撒手,非说这是她苦命的孩子。
徐郎的父亲,看孩子衣料不似寻常人家,就在当地多方打听,也没听说哪家大户人家丢了孩子的,只当是天见垂怜,但是族老不许许致远记入徐家的族谱,所以才给许致远取了徐的谐音许姓。
说完苏老爷混沌的双眼看向坐在身三娘边懵懵懂懂的洛娘,眼泪不住的往下流,嘴里喃喃道,我苦命的洛娘啊……
苏老爷颤巍巍的手伸向洛娘,半途无力的垂了下去,只有眼瞪的大大的,他,死不瞑目。
三娘拉着洛娘,跪在苏老爷的床头,说,苏叔,你放心,有我三娘一口饭吃,就不会少了洛娘一口饭。
苏老爷的眼最终还是闭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