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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第三十七章 重云淹日忧断肠(2) ...

  •   镇远王府。
      地上跪着个铁铠武装之人,身上滴滴答答落着血,血迹蜿蜒的流淌,他埋着头,不住得颤抖,粗重的喘息,似是难以平息。
      “越人怎会这么快就重振旗鼓,领头之人是谁?”公孙煜依旧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捧着个鹿皮暖炉,微眯着双眼,甚是沉静,只眸中连闪过寒光。
      “管他是谁!上次还没打痛快,这次来得正好!”石三蓄了满脸的络腮胡子,挥了挥手,倒是豪气冲天,近来他升了官,便也有资格前来领命了。
      “吩咐下去,除去三军留守,镇远所属都随我前往鹿城。”
      贺衍已经穿戴好了猛虎黄金甲,屋内昏和的灯光溜着那圆滑轮廓,折出了明亮的光,显得那猛虎越发狰狞,他手执长枪,一身的铁血气息,让人双腿发软,忍不住就要下跪。
      石三立刻敛了神色,恭敬的呵道:“是!”便掀开帐子吩咐了下去。
      公孙煜挑了挑眉,看着贺衍下巴上丛生的胡茬,对上他幽泉般的眸子,道:“来的蹊跷。”
      “退敌为先。”
      “这越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正当公孙煜沉思着,那帐子被人掀开来,灌进了呼呼作啸的冷风,随从脸色一变,张嘴便要斥责,见到来人又生生咽了下去。
      那人一身火红戎装,眉羽间傲气难掩,眸中含星,英姿飒爽,换了装扮,连说话都多了分中气:“衍哥!”
      公孙煜暗里点点头,眸中是毫不掩饰的欣赏,在他看来,这才是真正的叶从云,那个叱咤疆场的叶将,那个值得贺衍去守护的叶从云。
      那个争风吃醋,满脸妒忌的叶从云不该是她,不该出现在这样的女子身上。就如同那样伤痛欲绝的模样不该出现在那个女子身上一样。
      无论他怎么做,贺衍还是有愧于这两个女子。
      贺衍嘴角细不可闻勾了勾,是多年并肩的老友所给的安定:“走吧。”
      “时间紧迫,即刻出发!”

      鹿城。
      隆隆的战鼓声似要把大地震裂,浑厚悠长的号角声深远悠长,寒风凛冽,空中乌云滚滚,眼前飞沙走石,密麻的石子粗粝的擦过颊上,无情的滚过眼珠,让人疼痛难忍,难以睁开眼眸。
      一个个巨大的投石机整齐的排列在城门外,几个肌肤黝黑,满脸胡子的壮汉举起石块放置上去,轰的一声,尘土飞杨,哀嚎骤生,血溅当场。
      “弓箭,放!”
      城墙上的弓箭手戴着严实的头盔,有序的举弓,拉满,一个个手都被冻的通红龟裂,微微颤抖,却仍是齐齐放出,嗖嗖的穿梭在黑压压的人群中,因为城下越人极密,基本每一箭都能射中,顿时向前冲的军队扑倒无数,步伐也停滞了下来。
      弓箭放了几轮以后,那越人仍是前仆后继,架了长梯在城墙上,城守李继吃力的瞪着双眼,有些嘶哑的怒吼道:“石块!”
      城墙上立刻砸下了巨石,数个哀嚎着的越人滚落下去,李继握紧了手中大刀,连砍几个爬上城墙之人,沾满血的面容更是狰狞可怖:“弓箭!放!”
      “大人,箭不够了!”一个弓箭手拔出腰间佩戴的双剑,两手挥舞拦敌,高声道。
      “还有多少?”
      “还可放三轮!”
      李继咬咬牙,怎料到这次所来越人如此之多,呵道:“绿营骑准备!”
      “出城迎敌!”
      悠长的号角声响起,整齐的马蹄声由远及近,盔甲兵器碰撞之声不绝于耳,隆隆震耳,似乎连那乌云也被震的翻滚,军人们的嘶吼声,更是让人热血沸腾。
      绿营骑领头黄莽高举起手中重斧,直指青天,闪着寒光的斧面似要将那苍天剖开,他左手勒着缰绳,来回穿梭在军队间,有些嘶哑的吼道:“报信之人已经抵达春城,九爷即刻派来援兵。”
      “我鹿城曾被这群人攻破一次,将尊严碾压在这蛮人的脚下,你们可还曾记得那感受?”
      “记得!”似是酝酿着什么,即将要喷薄而发。丧城之痛,是他们这些士兵一直背负着的痛楚,无数个家庭流离失所,家家门户紧闭,人们连说句话都不敢,明明是自己的国土,却生的是一种寄人篱下之感。
      “我楚国的儿郎们不是懦夫,上阵杀敌不会逊于那些空有蛮力的越人!”
      “杀出去!儿郎们,让他们看看我楚人的厉害!”
      “宁愿战死,也决不降之!”
      “杀!杀!杀!”
      幡旗迎风猎猎作响,黑旗上巨大的鎏金镇字虎虎生风,尘土飞扬迷眼,呐喊之声振聋发聩,绿营骑兵分三路,中路如一柄利剑,直捅入越军心腹,分路由外包围,含圈绞杀。

      鹿城外数百里。
      黄草地上数百个巨大的黑色帐子稳稳扎营,顶上覆着鹿皮毡子,置数十口大锅,以及束着的马群,大大小小的草垛,来回巡逻的士兵,俨然是一个成型了的军营。
      墨绿色的大旗上赫然一个越字,是龙飞凤舞的越人字体,彰显着其张狂的民族性格。
      中央帐内。
      一张巨大石台上是由沙子砌成的地形图,山川河谷小道,连树林草木都极其详尽。
      一张镀银椅背上突起一只狰狞狼头,怒目呲牙,椅上斜躺着个辨不清男女之人,紫袍袭地,墨发顺银椅披散,手上闲闲勾着个令牌。
      这人宛若暗夜里的曼陀罗,极度妖异,又如雨后的春笋般干净清新,氤氲着湿气,那面容犹如上苍的恩赐,每一个弧度都是恰好,似一盏精致的瓷器,处处成画。
      他就那样无骨般的倚在那里,石台跟前站立着的几十个铁甲戎装壮汉皆是恭敬的低着头,仿佛惧怕着那比女子还妖媚的人。
      “阿吉!照您的吩咐,仓央骑已经开始破城。”将军黎默恭敬道。
      在越国,被唤作阿吉的人,相当于是楚国的皇帝。
      谁能料到,尚武的越国阿吉,竟然是这样一个妖媚之人,哪怕如此,也没人有半点不恭,想起这人的铁血手腕,黎默不由得从脚底窜起一股冷气,神色间更加恭敬了。
      他们黎氏一家坐大,早就有了覆灭屏氏天下的打算,谁料到这屏氏柔弱的独子屏幽,以铁血手段短短几天便收服了越国周边的五个民族国家,并为其所用,前任赤隆阿吉方才逝世,他便即位,称赤幽阿吉,巩固政权后,第一件事便是发动了对楚之战。
      那人手上那旋着金色条纹的令牌,那牌上镶着颗明珠,刻着个屏字。他仿佛不在意般的勾着那令牌,一下下磕碰着那石台,仿佛在思索着什么。
      一时间,那账中只余了那令牌磕碰之声。
      一位名为韩城乙的老臣福了福身子,挤着满脸的皱纹道:“如此仓促攻楚,不知阿吉作何打算。”
      一旁的成冥咧嘴哈哈一笑:“韩老儿可还是不服阿吉的命令,上次我军惨败,可是内乱所致,如今国内动乱已平,阿吉又收服了那五个小民族国家,如今我越国可是底气足,想打他楚国便打是了,怎那么多顾虑。”
      身材瘦弱的鲁修眯起眼来,缓缓道:“成冥你尽说胡话,阿吉的决定可是你说的那么随意?你想想我越军吃了败仗以后那模样,一个个的,如今不正是机会让他们重整士气吗?积蓄了这么多怨气,也该发泄一下了,不然谁还道我越人会怕那楚国小儿,阿吉的决定可都是有深思熟虑的啊,韩老您也莫要担忧,不过是打些过冬的粮草,阿吉自有分寸。”
      “况且赤隆阿吉之死,绝不可就此歇手,就算不为了那过冬的粮草,我也出不下这口恶气!”成冥眸光连闪,话出口才幡然醒悟看向那上位者。
      赤隆阿吉乃是面前这位赤幽阿吉的父亲,谁能料到,这楚人的手能伸这么远,害死了赤隆阿吉和大夫人,甚至连越国内战都是由那狡诈的楚人挑起。
      屏幽把令牌收入手中,轻轻摩挲着,淡声道:“增援兵力,誓必攻破鹿城,否则...”
      他还未说完,众人便正色齐齐应了。
      他嘴角忽的淡淡勾起一个残忍的弧度,又想起了那日,赤隆阿吉携大夫人去原上赛马,一去不归,他领人去寻,生生搜寻到了间密室,父母被割去手脚为人彘放入满是蛇虫的坛中,早已神智不清。
      赤隆阿吉眼珠下翻,死死盯着衣服左胸前绣着的利剑,屏幽决呲欲裂,满眼血红,霎时间懂了父亲的意思,那柄利剑是父亲下令绣在左胸前的,象征着楚国如一柄利剑般横在心头,提醒自己绝不能懈怠。
      屏幽发了疯,杀光了随他而来的所有人,人们只道赤隆阿吉乃被楚人所害,并不知他们死的如此残忍。
      “父母之仇...”他喃喃道,薄唇犹如沾了血般,艳丽的让人发颤。
      忽的好似想起了什么,他潋滟眸光放柔了,仿佛找不到落脚之地般飘忽不定,淡淡的弧光流转着追思:“我回来了...你还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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