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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傅氏之死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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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证明,妇人之见很是狭隘,他又气了半个时辰,最后还是决定不和我计较了。
不计较是一回事,可他说话却越发夹枪带棒地存着气了。
“你跟着汪家的那个小子久了,倒是越发不会聊天了。”
这次我乖顺地点了点头,因为实在是无力反驳了。
坐在瑰雲殿简直就是度日如年一样的酷刑,我觉得再聊下去只有两种结果,要么就是父皇被我气死,要么就是我被他给憋死。
显然现在是第二种情况,我把借来的胆子用完了,现在已经憋得很难受了。
“父皇……”
父皇,你好烦啊!
他略一抬眼,把我纠结不耐烦的神色尽收眼底。
“好了,瞧把你拘得。你是太子妃,皇家的儿媳妇儿,担子自然轻不了的。皇后不问事也有了几年了,从前还有云珂好强,事事争着,如今也……哎。你去椒房殿给皇后问安去吧,朕乏了,也不想去理这些事情。”
我狠狠松了一口气,立马从凳子上越起来,恭敬道:“儿臣告退——”
这边没说完,外头就唱开了。
“皇后娘娘驾到——!”
老天啊,哭瞎我吧。
皇后走起路来跟带着风似的,眼里含着霜,胸中燃着火,好好的一个冰火两重天,把我活生生吓得腿软了。
啊呀,原来我婆婆是这么一个厉害样儿,完全不是外头有说的憨厚憨厚的嘛!
风一样的皇后娘娘身后,浩还浩荡荡跟了一大票人,目测全宫的女眷都出动了,连出去哄孙子的谢宸妃都位列其间。
“臣妾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万岁!”
“儿臣见过母后,各宫娘娘。”
我觉得皇上此刻心里一定很不解,这阵仗是要干嘛?
“梓童,你怎么过来了?”
皇后激动道:“陛下,臣妾此番,是来伸冤的!”
谢宸妃站在她身后,不怀好意地笑了笑。当然了,正常的嫔妃都笑了,包括伺候在跟前的宫女都笑了,不过还真有一人没笑,她表情严肃,还很是不屑。
我心里暗暗替我这个憨厚的婆婆捏了把汗。
“伸冤?”
皇上闷哼来了一声,眉毛拧巴了起来。
“你是后宫之首,多大的冤屈要闹到朕这儿来?你且定个公论,朕再来裁决便是。”
这逐客令已经下得很明显了,可我却觉得今日必有一场恶战。谢宸妃不光是笑,还眯着眼尽瞅着我笑,我深恨不能千里传毒什么的,毒瞎她的眯眯眼。
“臣妾已有真凭实据!”
皇上的眉节打不开了……
“娘娘,陛下有些乏了,您还是晚些时候再报吧。”
赵公公循循善诱,笑起来比哭得还难看。可是皇后娘娘压根儿听不懂他的弦外之音。
“再晚就来不及了!陛下,傅氏是被人谋杀的!”
“嘭!”
皇上趁着火踹翻了脚边的一只熏炉,炉子应声倒地滚了几滚,一直滚到了皇后脚边。
可是皇后全然无知,迈过了炉子,痛心疾首道:“陛下,臣妾知道您很愤怒,臣妾也是!”
众人:……
能来个人把皇后的嘴堵起来然后架出去么……
好好发了一顿火后,皇上居然笑了。他亲自下去将一脸正气的皇后迎了上去,柔声道:“那梓童可找到了什么有力的证据?”
皇后很得意,朝身后的宫女使了个眼色。
宫女于是喝道:“来人,宣李太医!”
我总觉这宫女的气场与谢宸妃更为合拍,不觉心里凉丝丝儿的。
“微臣参见陛下,各位娘娘。”
“起身吧。听皇后说,你查到了傅氏暴毙的证据?”
谢宸妃挑衅地对我扬了扬眉。
那个姓李的御医约莫四十出头的模样,说话温吞拖沓,他猛地抬头望向我,惊得我心中一跳。
“回禀陛下,娘娘,微臣在傅娘娘的茶水中发现了杜芜花的花粉。”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我一个没忍住,剧烈咳嗽了起来。
皇上被我的咳嗽引开了焦点,看向我说:“阿瑜,你还是喘得这样厉害?”
“父皇,儿臣失礼了,咳咳咳咳咳!”
皇上眉头皱得更深了。
“算了,今日便到此了。朕乏了,什么事皇后来定夺便是。来人,先送太子妃回东宫,庶妃治丧,还选不到朕的嫡亲儿媳。”
他有意无意地看向谢宸妃,眼里不怒自威。
我心里一顿感激,真是模范好公公啊。我扶着宫女的手便要谢恩,却没料到,这次跳出的这个太医却还蛮胆大的。
他稍稍挪动身子,不怕死地挡住了皇上的路。
“不知微臣开的药方,可还能缓解太子妃的不适。
”
他说着,却递上了一枚浅紫色的花,皇上瞪眼望向了皇后,皇后失声叫了出来。
我暗自歇了一口凉气,只得抢先一步,跪下解释道:“父皇母后明鉴,儿臣的咳疾,的确需要以杜芜花入药。”
然后憨憨的季皇后就疯了。
“李梧,你不是和本宫说,傅氏是被人用杜芜花粉毒死的么?!”
“微臣的确这么说过。”
“可你方才太子妃又说,这是治疗咳疾的药引子!”‘
“微臣......”
“都给朕闭嘴!”
皇上快给皇后跪了,厉声道:“真是胡闹!皇后,你就不能干点靠谱的事情!”
“皇上,臣妾……”
我跪着,连挪都不敢挪,膝盖上一层一层的凉意袭来,恨不能直通我的心坎儿里。
也许一直到杜芜花出现前一刻,皇上都没有想过调查傅云珂之死的内幕,不过此刻,显然他或主动或被动地改变了主意。
“李太医,傅氏究竟为何暴毙?”
“启奏陛下,傅娘娘常年服食以甘草入药的食物,甘草可解百毒,却偏偏于杜芜相克,两者相遇,会增加杜芜的毒性。
偏偏微臣在娘娘茶水中检测到的杜芜分量,是普通花药的千百倍,所以毒性也……”
我背上不由得渗出了冷汗,突然就有一种百口莫辩的感觉。
我每天要吃好多种药,偏偏这味叫什么“杜芜”的最勉强。
它只能算是药性沾边,可是用起来却毫无益处,汪时析不理我的时候,我自己查医书,不得已的时候才会用它。
但正是它的这一点,很可能落实我“谋杀”的罪证。
“治疗咳疾?啊哟,这么说,是太子妃娘娘昨日在麟趾宫小憩的时候,用药遗漏的咯?”
我狠狠瞪了谢宸妃一眼,极不情愿地回道:“未曾。”
是个御医都知道,杜芜就算浓缩一千一万倍也治不了我,我要是梗着脖子扯谎,会更难看。
“父皇母后,儿臣昨日并未臣服食过杜芜这味药,儿臣治疗咳疾,向来用师父秘制的药丸,还请父皇母后明鉴。”
皇后现在已经知道自己被谢宸妃之流摆了一道,她即便再不喜欢我,也不能任由我牵扯道太子。
原本她已经蔫吧了,听我反驳地振振有词,突然跳出来说:“陛下明鉴,阿瑜断不可能带毒谋害后宫嫔妃!”
我:……
好累啊,娘哎,你为什么这么不会聊天!
谢宸妃满意地冷笑一声,眼里满是戏谑。
“陛下前日方才拜托太子妃的哥哥调查前朝余孽在军中的势力,晚上他便遇刺了,然后把这件事推得干干净净的。
后一天,太子妃娘娘又破天荒入了麟趾宫,然后……呵呵,萧夫人和傅姐姐是什么针尖对麦芒的关系啊,太子妃娘娘,您说是也不是?”
宸妃不过略比庶妃高一级,论理她的确要尊我一声。
我很想行使权力骂她一顿,我们家萧老大伤成那样都快死了,不过是恢复的快些,你就要抹黑是苦肉计么?真是岂有此理!
此刻我心里乱成了一锅粥,按理说我爹偏向孟暄奕,谢宸妃不会不知道。那么她此番针对我,还处心积虑地请出了皇后做冤大头,完全就是泄私愤么?难道是“我”昨日对她也多有不敬?
即便如此,萧谨也没有理由杀傅云珂啊!
见我愣住不说话,谢宸妃便更加大胆了。
“陛下,臣妾私心里想着,太子妃小小年纪,怕是受人蛊惑呢。会不会是……”
“谢衣衣,你休想诬赖我儿!”
皇后断喝一声,因着她的模样儿,倒真有了些威严,把谢宸妃唬住了。
皇上却自始至终盯着我看,盯得我浑身难受。
时间仿佛静止了,我有些明白过来,依旧是百口莫辩。
孟暄朗不在,我爹不在,汪时析……他也不在。
西南大营的时疫愈发严重,他们连夜赶去商讨对策,谁也没有想到这个时候会出现后妃暴毙的事情,还和我牵扯上了关系。
所以这儿彻底成了我一个人的战场。
可我是真没想到这个时候,还会有人来想起救我。
而那个人,从前和我是‘宿敌’,一见面就掐的。
我跪得都麻木了,外头突然喝了一声。
“报——萧夫人求见——”
我从未见过我娘穿上命妇觐见的正装,就像我从未见过萧老大一身朝服,气宇轩昂的模样一样。
我心里是很感激的,无奈面上表现不出来,而且还要跪着深深受我娘一礼。
我娘是单独来见皇帝的,他们去偏厅聊了好久,等他们聊完出来的时候,皇上的脸色看上去就真的想杀人了。
皇后的脸色突然也变得很不好。
“皇上……”
“马上叫太子滚过来见我!太子妃和皇后留下,其余人都给朕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