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香天下》吱吱乱叫

139、昙花

　　下午君无同没处理多少政事，不是因为没有，而是推了——他总不能让龙傲雪一直百无聊赖的在一边吃水果看书吧？
　　他很礼貌的问了一下龙傲雪的爱好，龙傲雪颇有些为难：她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爱好！确切的说，这几千年的岁月让她几乎对很多事情都精通了，可是，精通之后虽不至于厌弃，但至少不执著了，所以，真要说爱好，反而说不出来。
　　“这样吧！陛下平日有什么爱好？若是傲雪也懂，自然可以相陪！”龙傲雪的表情倒是诚恳，至少在君无同看来，她不是应付自己，这就够了。
　　“朝阳三岁的时候，那年冬天病了，高烧不退。御医断言她活不了了，曲……总之没人帮得了我们。”君无同站起身来看着窗外，眼神瞬间黯淡了很多，“为了给她退烧，朕把冰水浇在自己身上，然后抱着她，唱歌给她听。那场高烧让她聋了一只耳朵，变成了瞎子，失去了味觉，但总算是逃过一死。她后来跟朕说，是朕的歌声太好听，所以她才不舍得两只耳朵都听不到。朝阳每年过生日，朕都会唱歌给她听。今年朕也给她准备了一首歌，但还没有谱曲，词也有待修正，傲雪陪朕一起吧？”
　　龙傲雪点头，无语。
　　总之，君无同打的一手好苦情牌：只一个爱好的问题，就能扯出兄妹俩悲苦的童年来！还扯得那么自然！
　　就算知道他是故意的，龙傲雪都没办法反感：人家说的是真话啊！不仅在奉云国，即使在其它五国，也有很多人知道君无同和朝阳公主的兄妹情深。不过，朝阳公主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龙傲雪就知之甚少了。
　　就在天机圣女大选上的见到的情形而言，只有两个印象：漂亮，优雅。
　　没有味觉和一只耳朵没有听力本来就不是能看出来的事情，不过，朝阳公主竟然是瞎子，龙傲雪这可是首次听说。就她见到的情形，朝阳公主明眸善睐，可看不出是个半瞎子。
　　须臾间，君无同已经取出了写着歌词的册子，翻开。
　　歌的名字，叫《昙花》。
　　你是夜色里的香魂
　　是谁心里的倾世容颜
　　我躲在深深的角落里
　　躲在长长的檐廊后
　　看你绽放
　　璨如星月
　　这美丽不为我
　　我只偷来一缕光
　　你说生生世世的等待
　　抵得过岁月流年
　　寒月清光不坠泪
　　三更惊梦韦陀怜
　　我一生执着从无聿明的心
　　于你却只愿成全
　　愿你退却这绝世容颜
　　不求月当影
　　不求与谁共
　　只愿在那蓝天晴空下
　　你可以笑
　　长长久久
　　肆无忌惮
　　“看上去有些悲伤……”龙傲雪拿起面前的纸，因为“昙花”这个名字，不由自主联想到自己中的“昙花同命散”，心里微微有些别扭，抬眼看看君无同，“朝阳公主这是有什么心事儿吗？需要陛下这样开导？”
　　君无同的脸上晕染开一抹苦涩的笑，他不信龙傲雪看不出来他想说的话。
　　这首歌是写给朝阳的没错，但同样是给她的。
　　我一生执着从无聿明的心，于你却只愿成全。
　　朝阳公主和君无同，既然是兄妹，性格上自然有很多相似之处。根据君无同的理解，他们最大的相似之处就是执着。君无同执着于皇权，为此不惜一切。至于朝阳公主，说实话，除了在天机圣女大选中露过一面，龙傲雪对这位公主没什么太深的印象——她只是露个面，甚至没有参选，奉云帝国参与天机圣女大选的是君明月的胞妹，比朝阳公主更有人气更有魅力的辰星公主。
　　所以，龙傲雪并不明白这位朝阳公主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或者说，她执着于什么事情。
　　“朝阳现在不是全瞎，有一只眼睛能视物，却怕日光，而且只能晚上才能看到东西，同时，还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君无同低下眼，“朕这么说你能明白吗？奉云皇宫里，有很多冤魂的，朝阳都看得到，而且有很多，是死在她自己手里的！在这个皇宫里，朝阳杀的人不比朕少。她杀人的原因也简单，她想要一双正常的眼睛。有人跟她说过，只要有一个人，心甘情愿被她杀死，死之前还能一直无怨无悔的看着她的眼睛，她就能获得对方的视力。你是不是觉得这方法可笑？可是，朕和朝阳都不会觉得可笑。因为，这个人提供的方法，帮朕解决了焚心诀反噬的问题。朝阳这些年一直是全瞎的，她的贴身侍女为她死了之后，她便有了这样一只夜里可以看到东西的眼睛……只不过，她后来杀过的那些人，为了朝阳提供的许诺，口口声声心甘情愿被她杀死，心底终不是真正的心甘情愿，所以，她的眼睛，一直只能那样……”
　　“于是殿下执着于找到一个真正愿意为她死的人？”龙傲雪叹了口气。
　　“是！”君无同点点头，“实际上，她找到了一个。那个人是御厨房的小厨子，朝阳有一天夜里乔装打扮溜进御厨房想亲手给朕做点心，遇见了这个值夜的小厨子，他以为她是个普通的宫女，自此之后，她们常常夜里私会。你能想到吧？朝阳就是想让他爱上自己，爱到他可以心甘情愿为她去死。后来事情像她想象的那般发展，那小厨子果然爱上了她。”
　　君无同说到这里，一脸苦涩的笑起来，“于是有一天，他们的事情就理所应当的被朕抓了个现行，朕说要么朝阳就亲手杀了这个小厨子，要么朕就把朝阳逐出皇宫，送到西北蛮夷之地去联姻！那小厨子愿意死在朝阳手里，朝阳手里的刀是他自己抓着刺下去的。但是最后关头朝阳后悔了，刀刺偏了，小厨子没死，昏迷了很久，醒来却失忆了爱上了一直照顾她的一个宫女……总之故事很狗血是不是？朝阳让我放他们离开，现在这俩人还在皇家的一处庄园里好好活着呢！孩子都满月了。”
　　“朝阳公主真是个善良的姑娘……”龙傲雪觉得这信息量的确是有些大，君无同的表情又有些阴晴不定，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反应才最恰当，几乎是下意识的开口。
　　“呵……”君无同从龙傲雪手里接过了那写着歌词的纸，轻轻一笑，“善良这个词跟我和朝阳都没有任何关系，民间俚语怎么说的来着？对！我们的良心早就让狗吃了！不过，总有一些人是特别的，是我们这一生唯一的一次例外。不过，也只是一次例外，从来不是救赎。”
　　“陛下说的这些话有些沉重，我倒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龙傲雪叹了口气。
　　对君无同，这两天听他讲了这么多自己的故事，心里多多少少给了他一些公正的视角，至少不至于全是偏见。
　　但她不得不承认：对君无同，也许自己真的是铁石心肠，反正就是生不出怜惜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