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遥有妻》唐四九

5、不想东风起（二）

　　第二天早上天刚微微亮，禾时已是醒了。从卧室窗帘的缝隙中看去，依稀有些微光，夹杂着窃窃私语的说话声。竟没觉得吵闹，反而像是睡前的安眠曲。
　　她赖在被窝里动都不想动，眯着眼发了会呆，这才拿出搁在床头柜上的手机。
　　打开一看，有一通未接电话，还有一条短信。
　　不用看也知道是谁的。
　　这才记起好像昨天忘记给他回电话了。
　　看了眼时间，还不到七点，估摸着人应该醒了，这才打了个电话过去。
　　倒是电话响了半天也没有人接，禾时听着那头嘟嘟的响声，竟觉出几分困意来。
　　想了想便按了结束，将手机放到一边，迷迷瞪瞪地也不敢睡着，就怕一会有人前来。
　　似梦似醒间，倒是听到手机一阵震动。有些懊恼地伸出手臂，因为困得睁不开眼，看了半天也不知道接听键在哪，瞎弄了半天才听见对面传来声音。
　　“你干嘛呢？”
　　那人的声音不似平日里清晰，吐字有些模糊。
　　禾时虽然困顿，但也猜得出他此刻正在吃饭。又摸了摸自己饿得扁扁的肚子，顿时有些气闷。
　　“睡觉呢。”
　　那人闻言轻笑一声，“你刚才不是还给我打电话了？”
　　还以为人已经醒了，怎么这会又跑去睡觉了？
　　“你管我。”
　　他倒不跟她计较，反而极有耐心地挑出面前小碗里的青菜叶子，从勺子上慢慢拨出放在旁边的碟子上。
　　这才悠悠吃了一口粥，旁边的手机依然没有声音，他倒有些纳闷了。
　　“怎么了？”
　　禾时被他一语惊醒，瞌睡顿时走了大半。
　　“没事。”
　　她倒也不躺着了，坐起身懒懒靠着身后的棉枕。
　　“吃饭了吗？”
　　“没呢，待会到前院去吃。”
　　她说话的声音，让他听出些落寞来。
　　一时无言，遂都沉默着。偶尔听见那头有瓷器碰撞的声音，禾时听着生出些羡慕来。
　　半天也没有声音，禾时道，“那我挂了。”
　　“嗯。”
　　磨磨蹭蹭到六点多，禾时便起床收拾。
　　先将屋子里外，楼上楼下都看了一遍。禾时甚少回来，偶有一次，也是睡一晚便走的。一直也没有好好看过这里，今日一瞧，倒是有些惊讶。一晃快七八年了，不曾想这处院落却还是原来的样子，除了外面一棵翠柳茁壮了些，其余一草一木丝毫未动。
　　禾时看着心里不觉有些遗憾。
　　突然之间就少了整理的乐趣来。
　　纵然知道这里时常有人打理，不至于让庭院里花草繁茂到无人看管的地步。
　　却还是觉得没什么人气。
　　将自己带来的衣物整理了一番，从里面挑出一件旗袍和一双细跟的高跟鞋。
　　又将头发微微挽起来，用黑色的发卡将碎发一丝不苟地压住，直到露不出一点瑕疵。这才将旗袍穿在身上，颜色稍微暗红，并不显眼。上面的纹路并不细腻，甚至说有些粗糙，生生糟蹋了一块上好的面料。
　　倒不知这样的搭配是出自哪家之手，竟是这般浪费？
　　这样花费了一些时间，等整理好，时间已接近快七点的样子。外面依稀听得见些许喧闹的声音，禾时却是不着急。
　　在客厅里坐了一会，便听见有脚步声从外面传来。
　　来人是位小姑娘，年纪不大，看起来也就十六七的样子，步子神态却是极规矩的。
　　一楼客厅的门，禾时从早上便敞开着，此时主人悠悠坐在一隅的沙发上。小姑娘一见倒是诧异了一下，不过很快收起表情。
　　微微低着头，不卑不亢，叫了声禾小姐。
　　禾时虽是诧异，却也没表现出来。
　　朝她点了点头，便率先起身走了出去。
　　“多大了？”
　　小姑娘安安静静走在她身后，似是被这一声惊着了。待反应过来，才小步上前了些，“回小姐，十六了。”
　　好小。
　　“来了多久了？”
　　“还不到半年。”
　　不到半年？禾时心里更是惊讶，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
　　“跟着谁做事？”
　　那姑娘犹豫了一下，才呐呐地道，“是大公子。”
　　禾时听此心里一顿，笑了笑，“难怪了。”
　　那姑娘被她笑得背脊发凉，不由疑惑是自己哪里说错了什么话，心里一上一下。脚上步子越发谨慎了些。
　　更不解为何这位小姐不过问家里的大小事，反倒单单对她这下人感兴趣。
　　一时纳闷，却也无处求解。
　　这样说着话，不知又转了多少道弯，走过多少回长廊，便到了前院。
　　与后面的小幢洋楼不同，这里倒是更显威严。由里到外透露着一成不变的规矩与严谨的教条。
　　禾时轻易不回来，这样一看，今日倒是格外热闹。
　　围着客厅的昂贵沙发，堪堪坐了近一圈人。
　　禾时被领着坐于一边，身旁两侧倒是没什么人，她也乐得清静。
　　只是自她进来，那些人的眼神便毫不避讳地看过来，多年不见，已有些不认识。
　　禾时见此，便帅先给年纪最长着打了招呼，那人便是坐于上方的魏家长子，也就是她的大伯父。
　　那人略有疑惑后，便是一副恍然大悟，“禾时啊，你这丫头，多年不见，今年总算舍得回来了。”语气倒不像是多年不见的样子，话里话外透着宠爱。
　　禾时听闻，脸上尽量保持着笑意。略略客套了一番，又跟在座的七大姑八大姨打了招呼，看起来也是融洽万分。
　　说话间，便觉一人坐在了她旁边，她一回头，脸上的表情有些僵硬，“哥。”
　　那人点点头，将她面前的杯子注满，这才道，“什么时候回来的？”
　　“有段时间了。”
　　他点点头，“还走吗？”
　　禾时心里一顿，“也许吧。”
　　那人听闻，眉头一皱。“既然回来了，在家多待些日子。”
　　“嗯。”
　　多年不见，难免有些尴尬。幸好老爷子来人，一行人便起身迎接。
　　她站于后面，微微低着头，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