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V2.1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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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走到城堡的围墙下，我就觉得有哪里不对。
夜已经深了，按说应该是宴会结束的时候。各位前来拜访的贵族此时不管是准备离开或是打算留宿，都应该会离开宴会厅，在城堡内跟在主人家的侍从后四处走动才是。
而那原本只开了一扇小门的城门处现在也应该多开几扇门，才能方便那些贵族和他们的随侍们驾马离开。
料想中的城堡此刻应该喧嚷纷乱，到处都是准备回家的贵族们嘈杂的人声和他们马儿的嘶鸣，来往的人流和车马纷繁交错，场面应该是又混乱又热闹才对。
但没有。
什么都没有。
越靠近城堡的围墙，夜越静得可怕。那宴会厅的所在地，城堡的主楼现在一片漆黑，似乎之前点燃的数百支蜡烛都被同时熄灭了。
我抬头看去，整片城堡里唯一能看到亮光的就是高耸的瞭望塔。那里火光盈盈，偶尔还能看到有人影匆匆闪过。
“殿下，”杰拉德骑士将我护在他身后：“请小心，好像发生什么事了。”
我似懂非懂地点头，想着难道是我们偷溜出来被发现了？便觉得有些紧张起来，紧跟在他身后，寸步不敢多离开。
门口站岗的不是我们出来时看到的那位爱犯困的年轻小伙子，而是一位全副武装头戴钢盔的骑士。
骑士披着科英布拉家的披风，蓝底白格的披风在月色下显得颜色比白天要深得多。
他伸手拦住我们，狐疑地打量着杰拉德：“伯爵大人有令，不许外人出入。你们是……？”
杰拉德示意他看自己盔甲上的纹章：“我是国王陛下的随行骑士，这位是公主殿下……的玩伴，路上不小心和我们走散了，我刚刚找回她。”
听他这样说，在检查过杰拉德的徽章后，那骑士点头，让我们进去。他侧过身，蓝色的披风被动作带起，从他背后歪到了他身前。
我听到骑士低声咒骂了一句，然后很快地把披风又重新拨到身后。
但我还是看到了。
那披风拖曳到地上的部分，不是蓝色也不是白色，而是在夜晚的光线下呈现出深深的褐色，不规则的色团在他的披风下摆斑斑点点，仿佛不小心喷溅上去的颜料。
不，那不是颜料。
那是血。
见我愣在原地没动，那骑士突然凑到我面前来。
“小妹妹，你怎么了？”他好奇地问，包裹在钢盔下的声音空洞遥远。
之前遮住月亮的乌云不知何时已经散去，皎洁明亮的月光照亮了这座漆黑的城堡。
在月光下，我看到那骑士的腿上，护臂上，胸口上，甚至头盔上，都布满了深褐色的斑点。
在月光下，我看到城门内的院子里躺着好几个穿着王国服饰的人，每一个都脸朝地面伏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在月光下，我看到原本和蓝底利剑旗帜并排飘扬的金色秋牡丹红旗被随便地扔在地上，象征艾尔特王国的旗帜已经肮脏破损，有几只狗正在撕咬它的边角。
那骑士仍在问我：“小妹妹，你看到了什么？”
他的声音里有诡异的笑意。
我飞快地往后退去，但那人已经拔出了腰间的长剑，指向我和杰拉德。
“既然你们知道了，那我就好心在这里送你们上路吧。”他说，指向我们的长剑上也满是斑斑的血迹：“一个不幸的消息——你们艾尔特的贵族们都没命了。伯爵大人有令，封闭所有的城门，任何一个来自王国的人，不论是贵族还是仆人都不能放过。这位先生和小妹妹，你们回来得可真不是时候啊。”
杰拉德也伸手意欲拔剑，但他的手却在碰到腰际时突然僵硬住了。
是的，我这才想起，他的剑在刚刚集市上时为了救那个小男孩，早就抵押给了别人。
“真蠢。”
那孩子的嗤笑声仿佛还在耳畔回响。
这短暂的犹豫给了对方充足的攻击时间，那身披蓝色披风的骑士的剑毫不留情，直直地砍向我们，让人无路可退。
手无寸铁的杰拉德将我拨到身后，挺身去挡，我听到一记剑刃和钢盔相碰撞的尖锐声响，看到把我护在身后的男人的身体晃了晃。
“快逃！”他对我说，声音里有血的味道。
但那蓝衣骑士可不会这么轻松地放过我们，他将手放在嘴边吹了个哨儿，立刻有数位手持武器的男人从阴影里走出来。
“想跑？做梦。”他冷哼：“我可不敢违逆伯爵大人的命令。”
杰拉德没有和他多言，他将我死死护在身后，扭头打量那几个新出现的男人。
有个较瘦弱的家伙急吼吼地向前，扬剑就想向我们刺来。
杰拉德侧身避过了他的攻击，却在他的剑擦过身畔的时候猛地踢向对方的膝盖。
那小个子惊呼一声踉跄着倒地，他手中的长剑却已经被杰拉德握在手中。
“放过这个孩子。”我听到杰拉德说，他持剑指向对方的鼻尖：“我就留你们活命。”
蓝衣的骑士怒极大笑：“好大的口气！你以为有把剑就能翻天了？死到临头还不知道，兄弟们，上！”
那周围的数人立刻应声围过来，我听到有数把剑齐齐出鞘的声音。
后面的事情我已经记得不太清楚了。
我只记得杰拉德的身姿越来越不稳，我只听到他的呼吸越来越粗重，但与此相对应的是，我们面前的敌人也一个接一个地倒下。
直到只剩最后一人时，黑发的骑士回头看向我。我看到鲜血和疼痛已经让他原本明亮的蓝眼睛变得暗沉。
“走！”他又一次催促我。
在我还犹豫时，他反手一剑击退了想要上前的对方，猛地把我往门外推。
“但，但是！”我拼命地摇头哭泣，几乎搞不清楚自己到底要说些什么：“你呢？你不和我一起走吗？”
黑发的骑士对我露出安抚的笑容：“不，殿下。我和您一起走的话目标就太大了，您先走，我等会就去找您。”
他想像之前那样拍我的脸，但之前的打斗中被砍中的左臂已经无力抬起，他便改用握剑的右手碰碰我的脸，冰冷的剑柄擦过我的脸颊：“您不记得了吗？我还要在明天日落前去赎回我的佩剑呢。那是我们家族历代继承的宝物，很珍贵。所以我一定会活下去，然后在明天的集市上和您再见。”
“你发誓？”我急迫地问他。
“我发誓。”他用力点头：“骑士从来不会许下实现不了的诺言。”
然后他护着我从城门处离开，在分别前，他让我把漂亮繁复的外套脱下：“殿下，您尽量往隐蔽的地方躲。记住，在看到穿蓝色衣服或是有这样纹章的人时，一定要离他们远远的！”
我张张嘴，想说我知道，我不是他想象中的那个只有五岁的小女孩，但我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我其实不比一个真正的五岁孩子有用到哪去。
但他误以为我在害怕，笨拙地想要擦去我眼角的泪水：“不要怕，只要您的父王没有死，我们就会把您找回来。然后，我们就会回家。回到艾尔特，回到大家的身边。”
“现在，快走吧！”
我从阴暗的小道悄悄地离开，看到杰拉德坚定地回头重回那森冷的城堡。
先前被他击退的男人似乎仍不甘心，还挥舞着剑追到门口，吼叫着向他奔来，但被他简单地避开，杰拉德向门内退去，那男人紧追不放，二人一来一回逐渐往城堡深处打去。
再往后，我就什么都看不清了。
高高的城墙遮住了我的视线，也遮住了所有的声音。
我扭过头拼命地往前方跑去，按照杰拉德说法，离那座城堡越远越好。
外面的世界仍旧宁静和乐，让人难以想象就在一墙之隔的地方竟然已经满地鲜血。
收好摊的小贩们推着推车准备回家。甚至还有善良爱管闲事的人问我怎么了，为什么这么小的一个孩子会在晚上乱跑。
我没有理会他们的问题，只是一个劲地往前跑。
周围的人越来越少，四下里的环境也越来越偏僻。
明天，我在心底对自己默念，只要熬到明天，我就能再见到杰拉德。
我们约好的。
他说骑士从来不会不守诺言。
作者有话说
第37章 V2.1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