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瓶邪·时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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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三点，天未明。
或许前几年吴邪还不能面不改色地过机场机检，但现在的吴邪却没把安检当一回事，好像以前的惴惴不安只是一个笑话，转眼就湮灭在时间的洪流之中。
机舱在飞机起飞后熄灭了灯光。吴邪向空姐要来了薄毯，准备一觉睡到目的地。
虽然有些嘈闹，但是工厂轰鸣的地方吴邪都能毫无障碍地安眠养神，更别提这点声音。
——但此时吴邪是真的没法睡了。
身后的座位处不知哪家的小鬼将电子产品的声音外放，空气递来醇厚的男声：“……谁在悬崖沏一壶茶，温热前世的牵挂？而我在调整千年的时差，爱恨全喝下……”
声音的音量并不大，混在还未安静的机舱里，也只是隐隐约约断断续续的落入人的耳朵，但是吴邪却能在脑子里清晰地浮现每一句歌词的一个字。早些年，还是小掌柜的吴邪也听过这首歌，歌词不错，引得起他人的共鸣，但在此刻却太过于轻易地引起吴邪脑中晃过不好的回忆。他斥道：“别吵。”
空姐适时地开口，甜美的声音安抚着众人的情绪，避免了尴尬：“欢迎大家乘坐此次航班。现在是凌晨3:30，请各位乘客遵守公共秩序，保持安静，避免打扰他人休息……”
细碎的声音逐渐沉默在黑暗中，舱内恢复夜晚应有的静谧，沉绵的呼吸与万丈星芒柔和地像一场幻境。
而吴邪脑子里却回放着那句放到一半的歌的歌词：“……海风一直眷恋着沙，你却错过我的年华。”
明明副歌部分的旋律最吸引人的心魂，却不得不因外力停止在第一句旋律后，不上不上的吊着人心。
吴邪想起十年前从长白山一个人回来的场景。那时风雪剐地脸生疼的时候，他在想什么呢？
好像是一定要接回那闷油瓶子。
现在呢？
口袋里的机票好像隔着衣服提醒着人，他登上的航班正朝着吉林方向飞行。但是心中想着的是什么，想要的是什么，他自己也不太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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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地行走的过程是极度无趣的。望不到便的前路，覆盖着白雪。松软的雪降低了冷风的分贝，让风声连绵成模糊的一片，不经意间堵住听觉，混淆视觉，忘记味觉，忽略嗅觉，冻结触觉，使人的五感丧失在冰雪中，连同思维都变得僵硬，好像前行只是一种幻觉。行人偶尔回头还能看到浅浅的脚印，但是过了不久，连来路也被风雪掩埋。
虽然吴邪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但他也只是能摸清个大概的方向。当年的还有人陪在身旁，就算不同的目的，但最少他们一起走过这些时间，让那场旅途没那么艰难。而现在仅剩他一个人来到这里，为了不让自己再这么一个人无目的地走下去，所以才把终点定在这座雪山之上。
不论结局，让这一切结束吧。
长白山，云顶天宫，岩洞裂口。
吴邪已经能很熟练的在脑海中描绘自己要经过的路线，他一步一步地向前，然后传承着秘密的壁画，散发着硫磺味的温泉，如暗夜银河般密集的青光，干涸已久的暗河，历经千年的石偶，默默衍生在暗处的青苔，宏伟肃杀的大殿，嗜血的人面鸟，安置着九龙抬尸的平地，都一一被他抛在身后，只有古朴的青铜门映入他的眼底。
青铜门没开，也看不出任何动开的痕迹，让人忍不住怀疑，十年前的一切会不会是自己幻想出来的一场梦境，然后因为惦记的时间太长，模糊了幻觉与现实之间的界限。
吴邪收拾了东西，搭起塑料棚子，一副要在这里长居久安的模样。
他已经不是当年的愣头小子，他早已练就一眼看出此处最合适安置的位置的能力。蛰伏在这里的吴邪就像是这座云顶天宫的原居民，对这里的一切都熟悉的不能再熟悉，没有任何的违和感，最后他也跟这里的原居民一样，在堆积千年的黑暗之中隐去身形。
他心中轻声道：张起灵，我只等你十天。十天以后，我自会离开。不管会不会再见，不管会不会错过，我都想借这一次机会做个了结。
吴邪无声地笑起来。
作茧自缚。
既然是他自己将自己困在这场虚幻的迷宫中，那么如今他愿意放弃，也算是放过他自己吧？毕竟，人有多少个十年来耗费呢？这么耗下去，还有意义吗？
3.
十天有多长？
不过是二百四十个小时，不过是一万四千四百分钟，不过是八十六万四千秒。他连十年都可以等下来，还怕这么一点时间吗？
在这片浓郁的黑暗中没什么事能打发时间，吴邪只能一遍一遍地回忆那些陈年旧事。然后在他的脑海中，有一些细节被清晰化，有一些背景被选择性地遗忘掉。最后那个人在他脑海中的比例越来越重，回忆起来都是那人的一言一行，甚至能回想起触摸那个人时指尖的残留的温度，温暖到让人不敢再回忆。
他对自己说，睡吧，什么都别想了，然后逼自己放空思维。但是黑暗让失去视觉的人类增加了听觉的灵敏度，任何风吹草动都能让吴邪惊醒。他细数着人面鸟翅膀闪动的次数，铁链摇晃的轻响，风从石头缝隙中经过的声音，熬过这无所事事的时间。然后他渐渐能分辨出梦境和现实——色彩斑斓的场景，是他的梦境，只存在于梦中。沉寂的黑暗才是他的现实，触手可及，却看不到前路。
他突然觉得这十天比之前的十年可怕得多。至少在十年之间，他有太多的东西要学，太多事情要忙，可以让他完全忘记这个人的存在。但是这十天，他除了想这个人，想念这个人以外，没有别的事可做。
4
回去的路，吴邪预定的是火车票，因为张起灵不像他。他至少还顶一个良民的称号，搭得了飞机，可张起灵这家伙就完完全全一黑户，查起来根本没法收拾，为了省去不必要麻烦，还是搭火车好一些。
可惜了……吴邪捏着两张火车票，然后挑出其中一张，撕了个粉碎——亏他想的那么周全，偏偏是明月照沟渠，一腔心意打了水漂。
好像连这十年的时间，还有这些情谊，都是一个笑话。
来的路上是一个人，回去的路上还是一个人。
吴邪对着对面空荡荡的床位发呆。本来那里应该睡着某个闷油瓶子，只可惜那个应该跟他一起回来的人没有回来。
下铺两个小姑娘拿着手机用流量看演唱会，笑得默契而显得亲昵。吴邪仰面躺回自己床位，闭上眼休息。在了无人烟的地方待了十几天，现在听到那么多声音，即觉得有些吵，也觉得怀念。
也有一种，周庄梦蝶，不知身处何地的感觉。
或许是早就已经散场，他自己却还沉浸在这场幻觉之中。
原来，那些话，早就已经没有机会再传达。
5
后来吴邪回了杭州，继续当吴家的当家。再不会有人叫他“小天真”，也没有人会把他的名字跟“天真无邪”这个词汇连在一起。
他变成了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吴爷，能谈笑风生中定人生死，能轻描淡写地争夺地盘，就是不能像以前一样毫无芥蒂地交付背后。
时间长了，他也忘记了前半生的自己如何惦记着某一个人，然后为那个人翻山越岭披荆斩棘地前行。
直到某天，他在关店以后的回家路上看见某个人。依然是黑发微长，面无表情的模样，清冷得如同一幅泼墨国画，像局外人一样路过众生，路过时光。而他吴邪也不过是芸芸众生中最普通的一员，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个人离开。
他没有开口，就这么在人群中错身而过，就像是最初相遇时，他们在三叔楼下插肩而过。
不过是世事弄人，不过是有缘无分，不过是隔着时差。
——end by第六弦
【缘劫至此，命里不相关】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瓶邪·时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