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沉》暮雨后春风

47、第四十章 已是百丈冰（10）

　　新年的脚步越来越近，童齐接到老舅的电话，说齐老的已经可以出院，明天就回家，童齐想问：当天出院当天回家，急什么啊？但是没问出口，想必是在别人家住不惯急着回家放松吧。
　　下班以后，童齐急忙往家赶，顺便还去了趟附近的商店买了菜。
　　为齐老做回家的准备，让童齐有种重返地球的感觉，双脚离地的日子过的太久了，这样突然地踏实感弥足珍贵。
　　第二天上班，童齐有点紧张，导致录入住院信息时总犯错误，楼嘉林时不时地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瞄她一眼，更让童齐有点手足无措，中午楼嘉林问她：“你干什么坏事了？”
　　童齐仿佛被一下揪住小尾巴，惊慌失措的反问：“我能干什么坏事啊？”
　　楼嘉林定定的看了她一会儿笑道：“你慌什么啊？”
　　童齐翻着白眼：“我慌了吗？”
　　“慌了。”楼嘉林肯定的说，童齐觉得快藏不住了，可是究竟快藏不住什么，她自己也不知道。
　　“你看我怎么了？”她心虚的问，
　　“有点紧张，还有点心不在焉，总之状态不对，非常不对。”
　　童齐觉得她说的对，楼嘉林又说：“心浮气躁，坐立难安。你究竟怎么了？”
　　童齐觉得她说的太对了，就困惑的问：“你说我怎么了？从我昨天知道我妈要回家，我就感觉我不对劲。”
　　楼嘉林嬉皮笑脸的说：“你一定做什么对不起她的事了。”
　　然后她瞬间凝结了笑容在脸上，焦急的问：“童齐，你是不是......你是不是......怀孕了？”
　　童齐冷不丁的被她疑问立刻想起来她前几天和乔湛在一起的种种，脸红一直蔓延到脖子。她镇定一下情绪，“狗嘴吐不出象牙！”
　　楼嘉林压低声音说：“近水楼台先得月，上楼化验个尿。”
　　童齐看着她神神秘秘的样儿，真是哭笑不得，“我这点常识没有？”
　　楼嘉林撇着嘴摇摇头，“难说！”
　　童齐气笑了，“办完事就预防了。”
　　楼嘉林一怔，坏笑着说：“原来如此！”
　　童齐不想再谈起乔湛，于是转移话题，“我今天得早点走，打个掩护呗。”
　　楼嘉林拍拍胸脯，“一切有我！”
　　那天下午的时候，童齐总在想是不是自己潜意识里害怕齐老知道这几天趁她没在家自己又和乔湛藕断丝连？可是当初，也没人跟她说过不能和乔湛来往啊？想着想着童齐不禁失笑，还用得着说吗？那时候哪还有人理她啊。
　　童齐早溜了一个小时，刚走出医院大门，迎面一阵冷风拍的童齐直咳嗦，她在心里感叹道：底还是数九寒天啊。
　　北风刺骨。
　　齐老回到家，立刻上床休息。童齐让老舅留下吃完饭再回去，老舅说什么都不肯，临出门前还对童齐说：年前他还来，接她们娘俩到家一起过年。
　　童齐淡笑着说：“不用了，在家过年习惯了。”
　　老舅想了一下，说：“家里就俩个人，过年太冷清，我跟你妈已经说了。就这么定了。”
　　童齐听说齐老也知道，就不敢多表态了，只能点点头，要关门时，老舅突然转回身撑着门小声说：“别跟你妈急，有话好好说。”
　　童齐立地成佛，变成丈二和尚。
　　说完这句前言不搭后语的话，老舅就下楼了。
　　童齐心想，就齐老这性格也只能跟亲闺女搁一块儿，换了谁都够喝几壶的。对于过年到老舅家去，童齐非常有所保留，她老舅又不是光棍，还有舅妈呢。
　　进屋瞅了一眼齐老，童齐轻声问：“妈，你吃饭不？”
　　齐老哼哼两声，童齐明白这是有就吃的意思。于是她到厨房把早就准备好的两个菜下锅抄了。
　　吃完饭也洗完碗，童齐溜达进屋里问齐老：“妈，你别晚饭就睡啊。还想来点水果不？”
　　齐老点点头，“苹果。”
　　童齐得令，两分钟后，递给齐老一个削皮的苹果。齐老咬了一口，闭着眼，舒了一口气，童齐觉得齐老今天从进门就没睁开过眼睛，有点纳闷，但是齐老先说话了：“这几天，你都干什么了？”
　　童齐一愣，回答：“上班，下班，跟楼嘉林和他们家大宝一起活动两回。”
　　齐老虽然闭着眼，但童齐仍然不敢看她，低着头欣赏脚上的拖鞋，“就这样吗？”
　　童齐心里敲了一下鼓，“就这样。”
　　她还是不敢看齐老，齐老咧了一下嘴，微微的，童齐没看见，“你知道乔湛回来吧。”
　　童齐心里雷雨大作，齐老说的话可以有两种理解：一种是陈述性的，一种是疑问加陈述性。凭借童齐多年对自己妈的了解，她可以判断出，齐老是知道乔湛回来的事实。所以这句话陈述性是重要语气，她咬咬牙，“知道。”
　　齐老的眼睛突然挣开了，转向童齐看着她，童齐对她妈的这个动作受惊过度，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怀疑她妈的眼睛还能看见，而且看得真真的。
　　齐老冷笑道：“见过面了？”
　　童齐被吓着了，说出话来都带颤音：“没......不是......见过了。”
　　“几次？”童齐用手压压胸口，她觉得心脏都快跳出来了，“一次，在医院。”
　　齐老瞪着她，厉声说：“你还撒谎！！”
　　童齐差点就坐地上，她扶着床沿坐下，“我没撒谎，在医院办理住院时见过，侯钟的奶奶在我们医院做化疗。”
　　齐老抿着嘴唇，脸上的线条冰冷坚毅，在白炽灯的光芒下，显得苍老而憔悴，童齐心里翻江倒海，被灯光晃得晕头转向，就像头上悬着一面照妖镜，她避无可避无所遁形就要现出原形。
　　过了漫长的五分钟，齐老转过脸用一种疲惫嘶哑的声音说：“别要和乔湛他们再有什么联系，”她重重叹口气，“我们娘俩能平安无事过了明年春天就是万幸了。”
　　童齐一惊，脱口问道：“怎么了，妈？”
　　齐老摆摆手，将头靠在沙发背上，“有必要再说吧，那些个事......你不知道也好？”
　　童齐沉默了一会儿，不知道该不该把她经过的事全都告诉她妈，没想到齐老又抛出一个“炸弹”，“徐老四，你见过吧。”
　　童齐彻底被炸晕了，她一直以为她妈什么都不知道，这也是她和徐老四之间说好的：不能告诉齐老。
　　齐老又咬了一口苹果，徐徐的说：“我什么都知道，我给侯镇打过电话，让他把徐老四弄远点儿。侯镇的话虽然说的客气，但是意思很明确，徐老四不会怎么样我们，就是监视我们。我没告诉你是不想你多问。”
　　“多问？”童齐在心唏嘘，手指头都快要被剁下来了，还不想我多问？
　　电光火石之间，她好像抓住什么了，又好像什么也没抓住，“妈，侯镇怎么跟你怎么跟你说的，原话。”
　　齐老咽下嘴里的苹果，“他说：徐老四没有恶意，说起来也是老朋友，如今剩下你们两个人，没有照应，徐老四正好能帮忙，有什么需要就跟他说。”童齐的指尖捻到了一根极细的线头儿，她死死捏着不肯撒手生怕一不留神就消失不见。
　　“妈，徐老四又来找过你吗？”
　　齐老摇摇头，“他怕我一刀捅死他。”
　　童齐慢慢捋着线头儿，“徐老四，真的会像侯镇说的那样？”
　　齐老用失去神采的眼睛望着顶棚，“会，他比谁都惜命。另外，他也不敢。”
　　童齐手里的线头儿变长了一些。
　　她刚想问下一个问题，齐老好像能猜出来她的想法似的，转移话题：“不说这个了，陈年旧事。今年过年，去你老舅家。”
　　这转弯有点突然，童齐没跟上齐老的思路，“啊？”
　　童齐说，齐老解释说：“你老舅过完年就退休了。”童齐了然，“好，什么时候去？”
　　齐老想想：“除夕，初一，呆两天就回来。”
　　童齐点点头。齐老站起来，示意童齐把苹果胡接过去，自己则躺到床上，准备睡觉。
　　童齐关上灯退到自己的房间，忽又听到齐老的声音传了过来，“明年争取结婚，总怎么单着不是回事，我又不能跟你一辈子，你有了归宿我也安心了。”
　　童齐盘腿坐在床上，听着她妈的话又想到乔湛和自己在这张床上的情景。“是该快刀斩乱麻了。”她对自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