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沉》暮雨后春风

108、第八十章 夜深沉（6）

　　童齐已经三十五岁了，她看着对面楼嘉琳的大肚子，不由得在心里感叹，人家都二胎了，自己还孤军奋斗呢，天壤之别，天壤之别啊。
　　楼嘉琳一边吃着核桃一边对童齐说:“羡慕吧。”
　　童齐冷哼:“这里面要是个男的我也羡慕你？。”
　　楼嘉琳扔了核桃壳，“呸呸呸，一定是女儿，一定是女儿。”
　　童齐毫不掩饰的开怀大笑，“养不起还生！”
　　“你懂什么，一个孩子太孤独，你瞧瞧这一屋子等着办出院，住院的，那个不是亲生的，差一点都不行，人心隔肚皮，到时候我老了，就一个女儿人力太单薄。”
　　童齐深以为然。
　　她看着楼嘉琳，想起自己支离破碎的情感经历，唉！不知道自己会不会也有自己的孩子。如果当年，留下一个孩子呢？是不是会好点？
　　“你什么打算啊？”楼嘉琳问她，她的意思是有没有再婚的打算。
　　童齐认真的考虑了一下，“有。”
　　楼嘉琳不过是随口问的以前童齐都是不知声，没想到这一次童齐说了有，楼嘉琳反而诧异了。
　　童齐郑重的告诉楼嘉琳:“我想结婚，要过正常的家庭生活，我还要有自己孩子。所以我要结婚。”
　　楼嘉琳醒过来，问“有人选吗？”
　　“没有。”
　　“那怎么办？”
　　童齐觉得好笑，“找呗。”
　　“那……”楼嘉琳想说乔湛怎么办？但是没敢说出口，当年东窗事发后，她就再也没见过乔湛，更没听童齐再提过乔湛。
　　“帮我找，这是任务。”
　　“好，什么条件？”
　　“和我差不多就行。”
　　“结过婚的也行？”
　　“行。”
　　“比你大的也行？”
　　“行。但别太大，我不想跟老头过日子。”
　　“大十岁以内？”
　　“行吧。这是上限。”
　　楼嘉琳积极响应号召。
　　任务布置下去很快就有了成果。
　　楼嘉琳跟童齐说:“是张浦的领导，姓程。高级工程师，在单位都叫他程高。”
　　童齐啧啧两声，“这也太绕口了。”
　　楼嘉琳埋怨的说:“别打断我，让我说完。这人四十五，整比你大十岁。老婆去世了，有一个儿子，但是在国外读书，听说要在国外就业。给儿子的房子已经准备好了，是他妈留下的。程高本人不愿意出国，儿子也赞成他再婚。其实这个人你也见过。”
　　童齐好奇的问:“我见过？”
　　“见过。那天我和张浦结婚他就坐你对面。之前，他就向张浦打听过你，到那时候你没说想成家我就没提，再说张浦那时候也跟你不是很熟，也没好意思提。你想看看吗？”
　　童齐稍作思考，果断的说:“看。”
　　楼嘉琳惊讶的说:“他比你大十岁啊！”
　　童齐一撇嘴，“工作不错，只要结婚以后同意要孩子就行。”
　　楼嘉琳目瞪口呆。
　　见面之前，楼嘉琳对童齐说:“我可没怎么见过他，上一次见面还是我结婚的时候。”
　　童齐安慰她说:“没事，今天就见第二面。”
　　楼嘉琳把地点安排在麦当劳，原因很简单，大宝上的舞蹈课就在附近下了课，娘俩不用走远就能当参谋。
　　下午两点，童齐和楼嘉琳还有大宝在麦当劳碰面，男方还没到。
　　三人刚坐下程高就进来了。楼嘉琳稍一打量程高，就下意识的看向童齐，没想到童齐笑吟吟的伸出手和程高握了握。
　　楼嘉琳在心里说:真是长见识啊。她为两人做了简短的介绍后，就带着大宝躲出去了。
　　因为是周末，麦当劳里人很多。时不时传来小孩的叫嚷声。
　　童齐说:“程高有个儿子？”
　　程高说:“是。在国外。”
　　“哦，以后还想再要孩子吗？”
　　程高明显一愣，随即恢复正常，“可以。”
　　童齐刚想问下一个问题，她的手机响了，她急忙掏出来一看，是个陌生的号码。她按了红键——拒接。
　　接着问:“程高平时不上班的时候都干些什么？”
　　程高回答:“如果是假期我很喜欢郊游。”
　　童齐暗喜，这个她也挺喜欢，“那一定如果很多地方吧。”
　　“是啊，出差加上旅游全中国可能都走遍了。不过有时候出差的时间有限有些地方只能说是去过。”
　　童齐的手机又响了，她又掏出来看，还是刚才那个生号，按红键——拒接。
　　“程高是本地人吗？”
　　“是。童小姐呢？”
　　“也是。”
　　“童小姐平时喜欢干些什么？”
　　童齐在心里暗叹，果然是文化人啊，攻守转换了。
　　“我比较喜欢看书，旅游我也很喜欢，不过我没去过什么地方，一般都是在网上过过瘾。”
　　程高笑笑，“那以后有机会我介绍几个比较近的地方给你。”
　　“好啊。先谢谢了。”
　　“童小姐家里还有什么人？”
　　“我妈。”
　　童齐想了想，“我妈的身体不好，眼睛看不见。”
　　程高了解的点点头，“那平时都是你料理家务？”
　　“对。都是我。”
　　童齐能感觉出程高的情绪在谈到这时有所下降，童齐心想:不然你以为你会捡个白富美？
　　“童小姐为什么离婚？”
　　童齐没想到他会这么问，赶紧在心里打草稿，谁知这时她的手机又响起来，童齐懊恼的拿出来一看又是那个陌生号码，她气愤的拒接。
　　“我们性格不合。”她草草回答，程高没有说话，童齐瞟了一眼程高，心里也有点提不起兴致，讪讪的说:“我前夫叫勃新日，程高也听说过吧。我们感情不和。”
　　程高这才笑着说:对不起啊，这个不该问。”
　　童齐心嗤笑:不该问你也问了，还得回答得你满意。
　　手机的铃声再次响起，程高笑着说:“你接吧。可能是急事。我们改天再聊。我一会儿也要回单位，有个设计图需要我改一下。”
　　按童齐的理解，这就是玩完的固定借口。
　　童齐还是没接着电话，她刚接起来，对方刚好挂线。
　　她在原位又坐了一会儿，楼嘉琳带着大宝走进来。大宝见到童齐亲热的喊:“童阿姨，我要吃汉堡。”
　　童齐对着楼嘉琳说:“诶，管管你们家孩子。哪有这样的？见面就要吃东西，我是她饭票吗？”
　　楼嘉琳摸摸大宝的头，“好宝。”
　　童齐无语了，爱咋咋地吧。买来汉堡，楼嘉琳、大宝和童齐围坐着开吃。楼嘉琳边吃边说:“你觉得这人行吗？”
　　童齐认真的考虑了一下，“还行吧。要是他没意见，就往前走走。”楼嘉琳张大嘴，半天才缓过劲来，“童齐，你就这么恨嫁啊！不会吧，你。”
　　童齐懵懂的看着楼嘉琳，“怎么了？”
　　楼嘉琳开始如数家珍，“他比你大十岁，十岁是什么概念？等你五十，他六十，等你六十他七十。也就是说，你刚进中年，他就是老年了。再说了，就目前来说，你才三十五，他四十五，你们的需求不一致！”
　　她把后半句说得很重，童齐知道她指的是夫妻生活。“生活又不全是那些事。”
　　“但那是生活中最重要的事。不和谐导致离婚的，也比比皆是。拿到法院去立马判离。”
　　“哦。”
　　楼嘉琳看童齐不以为然，急了，“你再看他的外表，说是你爷爷也有人信。他答应要孩子了吗？”
　　“答应了。”
　　“那就更不靠谱了，这就是敷衍你，等生米做成熟饭，他肯定反悔，不反悔也会找各种各样的理由不同意。”
　　童齐好笑的看着楼嘉琳，“诶，我说，这人是你介绍的。你没忘吧？”
　　楼嘉琳知耻后勇，“我后悔了，要真知道这样我绝不会当介绍人。”
　　“行了，你也别急，人家还不一定看上我呢。激动什么啊。人家可能嫌我离过婚，而且感情生过于丰富多彩了。”
　　楼嘉琳义愤填膺，“不愿意正好。让他做梦娶白富美吧。”
　　童齐哈哈大笑，正吃的津津有味的大宝眨巴着眼睛莫名其妙的看着俩人。“你的好心我心领了，真的，如果程高没有意见，我想同意。”
　　楼嘉琳就觉得此刻的童齐像块石头，怎么也化不了。
　　“我过了今年就三十六了，奔四张的人了，哪有那么多挑件。我想有自己的孩子和家。我妈也不能跟我一辈子。等她也不在了，我就一个人生活？这个人就是年龄大了些，其余的都符合结婚的必要条件。有什么不好？”
　　楼嘉琳想说:必要的条件里不包括爱。但是她没法说出口。童齐的手机又响了，还是那个号码。
　　童齐在它响第三声时，接听。
　　电话里一开始没有声音，童齐“喂”了两声，还是没人说话，她怀疑这是个骚扰电话。就在她想挂上的时候，电话里传来一个男声，童齐像被电击了一样，呆坐着，楼嘉琳看见她的不对劲，问:“怎么了？”
　　童齐一动不动，犹如泥塑，她听着电话里的声音说:“童齐，我在你的左面。”
　　童齐扭过头，目光穿过玻璃，在初冬的雾霾中她隐隐约约看见有一群人正在过马路，其间有几个人朝着麦当劳的门走来。她揉揉眼睛，努力分辨声音的来源。
　　麦当劳的门被拉开，大宝突然摇着童齐的手臂大声说:“童阿姨，你的手机掉了。”

　　冬季，总有很长一段时间这座城市都要被雾霾包围，太阳在千里之上的云端，努力将光芒送到人间，一年四季周而复始。当清晨的闹钟响起，人们从美梦中惊醒，用冰凉的手拉开新一天的沉沉序幕，这座重工业城市，也张开了苍老的怀抱迎接生命里的又一天，在荆棘之路上，他喘着粗气，亦步亦趋蹒跚前行。
　　没有人真正留意他的哀鸣，没有人愿意正视他所行之处的大片荒凉，没有人细心看见他正眉头紧锁，更不会有人真正听见他痛苦的呻吟。
　　风，像把锋利的刀，不断在他的脸上精雕细刻着岁月的容颜。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