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起灭》筇璞

17、回家

　　吉珍女士名言，一切以醉酒为前提的行为都是耍流氓。我不得不说吉珍女士的智慧影响了我整个青春期，才会让我保持时刻的清醒和敏锐的洞察力。

　　然而我洞察到的第一件却是吉珍女士和刑大年的非正常交往。不是说有第三种爱情吗，走过半辈子的人看透了红尘的是是非非，却待有一个人平淡相守。甘清远在年少冲动时犯了错有了我，却没照着他的诺言给吉珍女士一个光明的未来。她自是有她的傲气，独自抚养我到十七岁。直到甘清远来认领，她也没有多大的感情起伏。刑大年也算是吉珍女士的青梅竹马，也是家里唯一的儿子，备受宠爱。早年也早早完婚，有一个比我还大的儿子。他离婚不全是为了照顾吉珍女士，可事实却在那里。我很早之前的认知就是爱情就要轰轰烈烈，一心一意。所以心里很是不齿他们的都称不上爱情的在一起，充其量，只是陪伴。

　　“念念回来了。”刑大年在，带着上了年纪的人见到子女的笑意，似乎对着我说，又是对着厨房里的吉珍女士说。

　　他对我不坏，一直都是。我心有芥蒂。

　　我闻着饭菜香走进厨房。从后面抱起吉珍女士。年轻时候的吉珍女士，带着江南女子的水灵和美丽。记忆里的她比起丁北辰那日牵着的人毫不逊色。我没继承到她的美貌，却从了她刚烈的性格。眼里酸酸的，那个不会变老的人已见白发。

　　“早上特地让你刑叔叔去买的菜，你有口福了。”现在的她不知道是不是受刑大年的影响，也是一种温吞吞的柔和了。

　　“我帮你吧。”

　　“不用，出去等着。去吧。”

　　客厅里，刑大年在摆碗筷，“念念啊，你可不知道你这一说要回来，你妈妈可乐坏了。这些年也不常见你，她总说一个人的时候很想你。”

　　她一个人。

　　我虽失恋，却从不是一个人。

　　突然间感觉自己已不是当年那个放学回来，看到安慰哭泣的吉珍女士的刑大年，愤怒地赶他出去，并大叫着不许再踏进我家大门一步的甘念了。我为什么要对吉珍女士这么刻薄呢？甘清远可是一直有一个看我不顺眼的王姨在身边的呀，而我除了冷眼相看，却从没刻薄相讥。难道这就是成长吗？

　　都是我爱吃的菜，还炖了万三蹄。她一直都很懂我。吃了饭，刑大年收拾了碗筷，“我来收，你们娘儿俩好好聊聊。”他还是笑。

　　吉珍女士也不拦着。

　　“念念，我跟你说，前几日后廊王家的爸爸向我打听你，他家的儿子呀，也在碧海，是在银行工作的。”吉珍女士看我没有立即打断，“你看，他呢，比你大两岁，二十九了，知根知底的。”

　　“我见过那孩子，挺稳重的。”刑大年也走了过来。

　　我不做声。刑大年终不是我的父亲，总有怪怪的不自在感。

　　他看在眼里，“那，我先回去了。你们聊，你们聊。”

　　刑大年走了。

　　“那我试试吧。”不舍得吉珍女士多操心，这么多年，她在我身上也操够多的心了。

　　“那好呀。明天我就去说说。”她喜上眉梢，“要是能成的话，你们带我去看大海吧。”这几年，她一直想去看看青石桥外面的世界。

　　大海嘛，我是在丁北辰来泰国陪我的那段时间去的。甲米的海和普吉不尽相似，甲米的海和岛相连，水是蓝绿色的。长长的香蕉船停泊在岸边，等待一拨一拨出海的游客。海边的一整条街卖者各式各样具有海边特色和泰国风情的物什。傍晚时分，海鲜烧烤水果鲜饮等等小吃摊点就会全部出动。丁北辰说，这里的海清静，听到汉语的时候少，适合静养。酒店的房间正对着大海，我常常是光着脚丫坐着窗台上发呆，有时会莫名其妙地落泪。丁北辰通常会坐在我对面，用他的电脑收发邮件。

　　几乎每天都会出一趟海，或者去一个不同的海滩。去贝壳公墓的时候从奥南海滩坐了嘟嘟车经过了很长的时间。入口处站着一个泰国的阿姨，我用泰语问：“门票多少钱？”

　　“泰国人免费。”泰国人不是很计较的性格，一般你能用泰语对答如流，她不会真的让你出示身份证。

　　偏偏丁北辰开始掏钱。“那边英语，写着外国人两百铢。”汉语。

　　阿姨问我：“他不是泰国人？”

　　“中国人。”

　　“你丈夫很帅。进去吧。不要收钱了。”

　　我全程没有说过我是泰国人。也没有说过我们是那种关系。却面对这样好意的时候，说了谢谢。

　　我拉着丁北辰进去。他问为什么不收费？

　　“那边没有写着泰国公民免费吗？”
　　“可我们不是。”

　　“我会说泰语。”

　　他拧了我的嘴巴，“为了这点小便宜，连国籍你都不要了，真有志气。”

　　“那你回去把你的门票给了，我又没拦着你！”一边跟他说着，一边看着里面的贝壳店铺里挂着的各式各样的珍珠饰品。大步流星地走过去开始逛起来。

　　因为是遍地都是珍珠的原因，每一串珍珠首饰比起国内来都是白菜价，且光泽和饱满度上层。

　　捡到宝的心情。丁北辰看着我忙碌，打趣道：“别急，门票费帮你备着呢。”

　　最终拿了几串做工精致的手链，正准备结账。

　　正好，售票处的泰国阿姨走过来。很开心地介绍，这是我的店铺。然后看看我的手，笑意盈盈地招呼丁北辰，指着一个戒指的盒子，众多款式，比划着让他挑选一个。

　　他是多聪明的人精，根本不用我翻译，开始顺着阿姨的意思挑了起来。

　　顿时脸红。不该贪这个便宜。

　　到底是十几岁就认识的朋友了，丁北辰对着我的口味，挑了一个极细的，温柔地抬起我的左手，试着套在中指上，未果，“嗯，你太肉了。拜托减减肥，少吃点肉好么？”也不换一个，直接又试了旁边的无名指，进去了。

　　阿姨在旁边笑得很明白状况似的。

　　我呆滞地问了价格，告诉丁北辰，结账，走人。

　　出了贝壳公墓，他早就打过电话派车过来接我们。说，嘟嘟车体验一次就好，这么热的天还是安分点，不然你中暑了怎么办。明明是自己少爷的性子，来的时候车上另外的两三个小姑娘对着他打量，他竟不舒服起来了。

　　也是从那天开始，每天出海的时候笑容也多了起来。也开始关心有自助游的小胖子的一家三口时常出现在相似的旅途中。后来再看到，我竟然会主动和那个七八岁的小孩攀谈，他说他们一家来自碧海，他妈妈的英语很赞。丁北辰不满我总是丢下他，想法都写在脸上。

　　当然，那也是我还没看到他和毛楚楚那些照片前的事了。没有无缘无故的善意，谁知道那是弥补还是什么呢。

　　“妈，如果你真的想和邢叔叔在一起就在一起吧。”人生真的不长，自在坦然最重要。这是这次回去我说的最后一句，有些和自尊有关的骄傲终于可以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