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生莲》阿空空

9、南天围场

　　郭岩赶到洛阳之时还是有些晚了，安禄山带的侍从全是狼牙军的精锐假扮，双方打得惨烈异常。终究还是武林豪杰落了下风。被困围场中，尹放身受重伤，丐帮弟子死伤过半。其他各派弟子都在苦苦支撑。

　　安庆绪的接应迟迟未来，安禄山一时间也无法拿下这些武林人士。

　　郭岩一想就明白了，安禄山父子俩人的嫌隙也不小，安庆绪怕是要等他们斗得两败俱伤，再来坐收渔人之利。他想了一会儿，决定让林城带着莲生离开，自己带着丐帮兄弟去救人。

　　这是一个局中局，即便明知安庆绪有后手，郭岩也一定会去围场，他绝不会放弃自己的弟兄。可对莲生，他终究还是抱了一点私心。

　　时间急迫，郭岩带着少数人先行潜入了南天围场。新创降龙十八掌果然威力巨大，所谓的狼牙精锐被打的毫无还手之力。郭岩打了一会儿才发现，不远处一个丐帮弟子跟他在使同样的招数，那个打斗着的身影一看便知是莲生。

　　莲生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目光，回头灿然一笑，算是问候。

　　小家伙还是偷偷跟着他来了营地。

　　二人和其他弟子很快格杀了狼牙军的精锐。马天忌和郭岩在外边拦着苏曼莎，截了安禄山的守卫。莲生则对上了一旁的安禄山。莲生用着新的掌法果然更厉害几分，安禄山很快被他打得招式大乱。丐帮弟子已经救出被困的武林人士，正带着人向外撤退。

　　莲生也不恋战，几个强攻将安禄山打倒在地，短棒支在他的眉心处，说到：“安禄山，当年我师傅承你一个人情，如今我便留你一命。”

　　马天忌哈哈的笑起来：“安禄山，你这边打了这么久，你那好儿子也没过来。我们留你这条命，倒是不知道你那儿子珍不珍惜，又或者，他留不留你的命。”

　　安禄山重伤后，安庆绪来得倒是快。

　　郭岩刚带着人逃出围场，安庆绪就兵发追上来了。他果断决定让曾莲带着那些人先走，自己留下断后。假若路上还有伏击，莲生跟着他们，至少还有几分胜算。

　　莲生不肯，跟在郭岩身边不愿离开。

　　郭岩耐着性子劝他：“莲生，这些都是丐帮跟你朝夕相处相处的弟兄，你难道不应该护着他们平安回去么？我平时怎么教你的，万事义当头！”

　　莲生虽然单纯，却也知晓独自对抗大军的厉害。他担心师傅担心得眼圈泛红，也不敢哭，只是说：“我不走。师傅，你不能一个人留着，太危险了！”

　　郭岩此次救人，对各种后果自然是清清楚楚的，他开始就不曾想着能活着回去。可莲生，他还小，无谓跟在他做不必要的牺牲。

　　“莲生，你现在连我的话也不听了么！大家好不容易救了人，你这么耗着，岂不是陷我于不义。”

　　“不是的，师傅，我...我只是担心你。”

　　斥责了几句，郭岩还是软下声来，安抚到：“别担心，你先跟着他们走，我很快就会跟上去的，你乖乖等着我就行。”

　　莲生终于还是答应下来，咬着牙带人走了。

　　路上不少遇到伏击，莲生心情急躁，下手凌厉，几乎要杀红眼了。马天忌看得心惊，却也不知如何劝他。一行人走到风啸林，总算是安全了，大家都送了一口气。可莲生一颗心还是悬着，精神紧绷。郭岩情况不明，他无论如何也放松不下来。等了没一会，他就忍不住在林子里走了起来，脚下的土地几乎要被他踏平。

　　天色渐晚，救援终于姗姗迟来。莲生连忙跟着救援往围场赶去。

　　莲生一辈子也忘不了那一幕，斜阳微光里，郭岩身上的衣服都被鲜血染了个透彻，衣衫上的风毛黏糊糊的纠结在一起，背上几支弩箭刺目无比。郭岩独自一人，生生挡住了安庆绪的千军万马。

　　可是，他以后大概再也不能成为莲生的依靠了。

　　莲生走到郭岩身边，周围的杀伐打斗都与他无关了。郭岩嘴边的血迹已经干涸，明明每一处都痛，他还是扯了一个难看的笑容。

　　“莲生，你是来接我的么。”

　　莲生盯着他，有些恍惚。

　　郭岩艰难的伸手摸了摸他的脸，留下几道血痕。

　　“啧，我忘了，你爱干净。”

　　莲生始终不说话，他说不出话来，胸口一块痛的厉害，就连呼吸都牵扯着痛楚不堪。

　　郭岩拔掉身上的箭簇，慢慢的将莲生抱在了怀里。小家伙长大了，都到自己胸口了。他将自己浑厚的内力一点一点的输入莲生体内，然后低下头轻声的在莲生耳边叮嘱着。

　　“你以后不能这么孩子气了，做事要沉稳些。”

　　“你好好修习武艺，大成之时...将你师娘和师妹救出来吧。”

　　“我这一生，性命武功皆是帮中所得，只是不曾回报众弟兄就要死在这里，你要好好振兴丐帮。”

　　郭岩将玉竹杖插到莲生腰间，胸口又是一阵腥甜。那鲜血都滴在了莲生脖子上，黏腻的触觉让莲生一阵发冷，喉头艰涩，几乎是挤出的一句话。

　　“师傅，我不要做那些，你...你别死...师傅，你说过会让我跟着你的，你...你别死...”

　　临死之际，郭岩再不去理会那些所谓的世俗，低头温柔的亲了亲莲生的发顶。

　　“莲生，我啊...我也想一直...在你身边...”

　　郭岩的身体软了下来，靠在莲生的身上，还是那个拥抱的姿势，只是手已经垂落下来。

　　马天忌一回头就看到莲生紧紧的抱着郭岩，两眼混沌，脸色青紫。他生怕莲生要发狂，赶紧要去扶郭岩的尸体。

　　“莲生，你先冷静一点...先把你帮主的遗体放下来”

　　马天忌话音未落就被莲生打开了。

　　莲生痛楚的嘶吼着：“谁也不准碰他！他是我的，你们没资格碰他！”

　　“都是你们！不是你们师傅也不会受伤！什么尸体，我师傅没死！你们不许乱说！”

　　说完莲生大喊一声，撕心裂肺的声音之中携着浑厚的内力，震得在场的人都心绪大乱。安庆绪更是脸色大变，他此行只为弑父，眼看占不到这些人的便宜，他立刻就带着人撤退了。

　　莲生确实是发狂了，他不信郭岩已经死了，抱起郭岩的尸体就朝树林外奔去。

　　马天忌和林城怎么可能跟得上莲生，眨眼之间就没了两人的踪迹。派去的人找了很久也没找到二人的踪迹。最后只在崖底发现了莲生的衣服碎片，和一滩干涸的血迹。周围都是白骨，只怕二人凶多吉少。

　　马天忌和林城赶到崖底查探了一番。

　　林城看着那块血迹叹息到：“莲生当初因帮主之死而发狂运功，只怕是已经走火入魔，伤了心脉。再摔落这崖底，怕是更是无生还的可能了。帮主死了，他如此难过，倒是个极重情义的。”

　　马天忌摇头不语。

　　郭岩最后的话他隐约听到了一些，想着平日二人的相处，再想想莲生的举动，也不难明白其中的缘由。他心下恻然，这等有违天道之事，本是令人不齿，只是如今人都死了，是对是错，还有什么分辨的必要，就让一切随风逝去吧。

　　可怜是痴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