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4、独凤九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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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再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前一片漆黑。
“杨梅……嘶……”
我想唤人，可是头痛欲裂，浑身动都不能动……
我有一种预感……
“杨……杨梅……”
“杨梅……杨梅……”
“娘娘，”
半晌，我听到了杨梅的声音，
“娘娘可是醒了？”
“杨……梅……”
我睁开眼睛问道，
“什么时辰了……天还……没亮么……？”
杨梅没有答话，我感觉到自己面上好像是有微风拂过。
半晌，杨梅道，
“回娘娘……现在是晌午……”
晌午……
“……你们……将罗帐拉起来了？”
我问。
杨梅没有说话，我只听袖口摆动，她好似吩咐宫人将罗帐拉了起来。
漆黑一片……
我明白了……
这是大限将至了吧……
“杨……梅……”
我闭上了眼，声音暗哑颓败，
“去唤……舜若……师太进宫……”
“……”
杨梅顿了顿，回禀，
“回娘娘，舜若师太昨日于遵善寺坐化了……”
“走……了？”
我心下一凉，有些伤感。
到头来，她还是输了……
跟想象中的我斗了一辈子，到底是不值得……
我叹了口气，
“……本宫……想……跟你……单独说两句……”
杨梅听闻，将宫人都遣了出去，
“娘娘请讲。”
“……你……是不是……还……恨本宫？”
我问。
“……是。”
杨梅没有立刻回答，半晌言语里带了犹疑。
“……好……那……本宫……给你个……报仇的机会……”
我闭着眼睛，有些难过。
杨梅不明，
“娘娘想让奴婢做什么？”
“本宫……大限将至……可是……不能……让皇上……知道本宫……死了……”
我很累很累，连说句完整的话都已经困难，
“你说……该怎么办？”
杨梅听罢抬头，不明的望向我。
我好似接受命运般的淡然，缓缓说道，
“所以……我死后……将我化了也好……偷偷带到宫外……埋了也罢……只是……不要发丧……不要陵寝……不要排位……只要……默默的离开……”
“娘娘，皇后理所应当与皇上合葬。您如此做，若是皇上雷霆震怒，后果不堪设想。”
杨梅道。
“你去……回禀皇上……说本宫厌倦宫廷……愿独自离去……本宫去寻……自己的清净……不要找本宫……本宫一人很快乐……”
我艰难说道，
“还有……传……本宫懿旨……遣……仁寿宫……宫人离宫……你……也可自行离去……”
“……娘娘，您想好了？”
杨梅问。
“……如此……可……算是……报仇吧……”
我道。
“不，娘娘，这不是报仇，”
杨梅的声音冷冷响起，带着一丝不甘心，
“这只是替您完成心愿。”
“……”
我没有说话，只听杨梅道，
“……我……不会让你如愿的。”
……
我听见了杨梅的脚步声由近及远，不留一丝余地。
“……姚期……”
我唤他，
“姚……姚期……姚期……”
“娘娘！臣在，”
姚期的声音悲伤。
“……你……听到了？”
我问。
“娘娘，无论如何，都不能如此啊……您是皇后啊……”
姚期哽咽道。
“……若是……皇上……知道本宫……死了……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么？”
我艰难的说，
“仁寿宫……必遭血洗……你们要给……本宫陪葬……皇上年龄大了……情绪不稳……弑杀……他会……他会废了……太子……废了左仆射……杀了一切的人……本宫……不能坐视大隋覆灭……如此……以本宫一人之……身躯……可救天下……何乐而不为？”
“娘娘，臣……”
“想到这些……本宫便……觉得……这……不是惩罚……是……解脱……”
我想抓住姚期的手。
姚期见状，急忙握紧紧地攥住我的手，我道，
“本宫……死后……若是杨梅……不尊懿旨……你就……杀了她……听到没有……”
“娘娘……”
姚期哭出了声，我急切道，
“杀了……她……杀了她！”
“……是！”
姚期擦干了眼泪，咬着牙。
他把我的手紧紧攥住，好像用了巨大的气力，才说出了这个字。
“还有……这个……”
我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从软枕下抽出一个小木盒子。
姚期见状，急忙接住打开，看到里面的东西，震惊不已。
“这是……这是调用……禁卫军的……虎符……皇上一把……本宫一把……你拿着……”
“娘娘……这是何意？”
姚期惊讶。
“本宫死后……你收好……这个……任是何人……都不要给……”
我喘着气，艰难至极，
“直到……太子登基……把这个虎符……还给太子……告诉他……从此……后宫不可干政……虎符……不可一分为二……”
姚期眼含热泪，伤心不已。
我努力的向前，抓住了姚期的手腕，
“若是……若是本宫死后……太子……和皇上……分庭抗礼……你……可用此虎符……调动皇宫戍卫……保护太子……护其……顺利登基！”
我的语气急切，不容置疑。
姚期见状下定决心，一把将虎符攒在手心，坚定的点了点头，
“臣一定……不辱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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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九重阳将至，菊花遍地开。
登高望远，却遍插茱萸少一人……
重阳节快到了……
我在西海边躺着，身上裹着厚重的毛毯。
秋季已经寒凉，我周身也是冷……
我总是感觉，身边应该有一个人陪着我，抱着我。冷了给我捂手，把我的手放在他的胳肢窝下面，痒痒的，却很温暖。
“娘娘，您已经坐了一天了，要不要回寝殿？”
杨梅问。
“……本宫……想换身衣服……”
我道。
“娘娘吩咐。”杨
梅道。
“本宫……想穿……那身……卡夫坦……”
我攒紧双手，我感觉有双大手握住了我。
可是……一瞬间，那温暖又不在了……
“那……奴婢带娘娘回寝殿更衣。”
杨梅起身，招呼宫人将我带回排云殿。
……
仁寿宫的人还在……
杨梅……
你自己不走便罢了，你不能为了自己的仇怨，而害了他们啊……
排云殿内燃起了沉香，让人迷醉。
杨梅将我珍视不已的胡服拿了出来，我伸手，杨梅将我的手放在了那胡服上。
我仔细的摩挲，一针一线我都了如指掌。
自我眼神不好开始，我常常抱着这卡夫坦摩挲……
这每一针每一线，都藏着我满满的回忆和幸福。
我欣慰的笑着，吩咐道，
“……帮本宫穿上吧。”
“是。”
杨梅帮我穿上了胡服，给我打了个发辫，将帽子戴上。
“……娘娘，好了……”
杨梅道，
“只是这发辫……您的头发不多，发辫编的不好。”
“……”
我神色微暗，问道，
“掉了许多么？”
杨梅双手奉上，我轻轻的摸了摸，果然是一大把。
“把本宫的香囊拿过来。”
我道。
杨梅听罢，命宫人将香囊奉上。
杜衡的气息浓郁，我将那束头发拿了起来，放进了香囊里。
这里……
是我所有的一切……
我将香囊放到了梳妆台上。
又不由得摩挲了很久很久……
“娘娘，黄昏了，今晚还是吃粥么？”
杨梅问。
……
夕阳西下了……
“……杨梅……本宫这身卡夫坦……好看么？”
“……娘娘美极。”
“……那……带本宫去看落日吧……”
我没有回答她，而是恬淡的笑着，深吸了口气。
“是。”
杨梅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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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海的波涛拍打着岸，微风轻拂，菊花飘香。
我躺在软榻里，微眯着双眼。
杨梅给我盖了厚厚的貂裘。
或许是因为红日滚滚，我周身很柔和温暖。
出来之前，我犹豫许久，终是把香囊拿了回来……
还是都陪着我吧……
陪着我离去……
灰飞烟灭……
化为尘土……
嘎嘎……
天边孤鸿飞过，朝着那轮落日，义无反顾的飞去……
如扑火的飞蛾……
又如涅槃重生的凤凰……
天地间，终究是有这么一轮绝色……
我是皇后，就算是死，也要死的辉煌……
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我将离去，奔向这红日……
可是滚滚红尘，从不停息，后人们一代代，葬于青山绿水间，长眠于大江大河处……
新生初上，又是如此的朝气蓬勃……
这才是人生的真谛……
我突然感觉，自己又看见了……
看见落日夕阳下，一抹沉静肃穆的玄色背影，负手而立，长发飘逸……
狭长的凤眸里带着温存和爱意，向我伸出了手……
我也努力的伸着自己的手……
努力的抓住……眼前这美好的幸福……
阿延……
永别……
刹那间，伸出去的手坠落……
红日之下，她的眼角一滴泪坠落……
如烈火一般的灼热，如凤凰一般绚烂……
天边的大雁映在滚滚落日之下，俨然成了涅槃的凤凰……
飞向九霄……
化于天地之间……
终成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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仁寿二年，八月，甲子，皇后独孤氏于永安宫排云殿崩。享年五十八岁。
作者有话说
第464章 独凤九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