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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4、高句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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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了仁寿宫,便去了阿三的御容殿。
杨坚一直在他的咸亨殿,从未来找过我,也未来看过阿三。
我承认,我心里还是有些许期待的。
我本以为,他会借着看望阿三而前来御容殿,继而便就有机会相见。
可是,男人一旦冷酷起来,立刻便是尸山血海。
什么亲情,爱敬,全部不值一提。
辽西的偷袭激怒了杨坚。
他龙颜大怒,誓言出兵剿灭高句丽。
然而高熲上奏反对,所言和杨素相差无几。
听闻他们君臣二人在大殿上起了冲突,要不是杨素柳述他们劝阻,杨坚恐怕会一怒之下废了高熲。
这二人也是有趣,更是有些出乎我的意料。
杨坚这几年变了许多。
原本在我眼中,杨坚低调深沉,性子也隐藏极深。
恐怕除了我,这天下没人知道他心里那一处秘地之中,到底有多冷多狠又有多酷寒。
我觉得他像一条隐秘在灌木中的毒蛇,谋定而后动。
一旦出动,毒液狠辣,必然一击毙命。
他总是用曾经的佛寺经历伪装自己,在我看来极为违和。
可是世人却觉得,他为人严肃又仁厚,是他们的真命天子。
但是这几年,不知是因为他年龄大了,还是因为那尉迟月华的怂恿,他变得极为冷酷无情,又严刑峻法,甚至任意妄为,滥权越距之事时有发生。
我曾劝过他多次,惹得他心烦。
可是他越老越固执,我们吵过,却也无济于事。
本是想着,以后怕是还要为此争吵不休。
可是……
如今还吵什么呢?
还有高熲。
自从小翠过世,他做的事情就越发的让我觉得古怪。
以往的谨言慎行不见了,反倒是越来越外露乖张。
好似全然不在意自己的处境,也不在意杨坚的所思所想了……
这对君臣,我越发的捉摸不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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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后,您想什么呢?”
阿五问道。
我回过神,看向躺在寝席上,已经气若游丝的阿三,淡淡道,
“想你三姊,不知她魂归何处……”
“……母后,儿臣觉得,三姊……”
阿五有些犹疑,想来想去,还是说道,
“儿臣觉得,三姊能坚持至今已是奇迹。与其让其受苦,倒不如归去。”
我一眼扫了过去,眼神犀利,没什么暖意。
阿五有些不忿,赌气道,
“母后,若是有朝一日,儿臣跟三姊这样,儿臣求母后,千万不要救儿臣!”
我一听,怒气上头,道,
“你这孩子,能不能少说两句?”
阿五见我不快,忍着怒不说话了。
我瞧着阿三,心里毛毛的。
如今这御医署的人参已经不够用了,而海秀的信也没有及时送到。
我不相信,我一定要等到确切的消息。
可是……
一切都让我觉得,有些事情已经发生了……
我瞧着阿三已然无血色的面庞……
她这样子已经多少年了?
她如今已经睁不开眼,说不了话。
若不是她还有呼吸,所有人都会觉得,她已经死了……
阿五出生的时候,阿三已经开始养病。
她跟她感情不深,自然会说出这些话。
可我呢?
我对这孩子用心么?
我该心痛的……
可是为何,我连一滴眼泪也流不下来?
甚至当我想到,她可能永远都不会再出现,永远消失在我的生活里时,我依然不觉得难过。
还是那种感觉,心里空空的,钝钝的,闷闷的,再无其他……
“娘娘,不好了!”
突然,姚期进殿,神色慌张。
“怎么啦?都跟在母后身边这么多年了,怎么还是这么冒失?”
阿五被姚期吓了一跳,不耐烦道。
姚期慌慌张张对阿五行了个礼,眼里竟是禽着泪珠,
“娘娘……臣方才接到奏报……海姑姑……海姑姑被高元杀害了!”
“什么?”
阿五震惊不已的看向姚期,又惊慌的看向我。
而我……则是面色木讷,毫无血色。
……
终于……
海秀……
阿三……本宫对不起你……
我猛地站了起来,一阵晕眩,浑身剧痛。
阿五急忙扶住了我。
“摆驾咸亨殿。”
“母后?”
阿五不明。
我有气无力,可是我心急,我急火攻心,我怒不可遏,我……
我要去咸亨殿!
我压下情绪,神色阴沉冷酷,说出的话却不容置疑
“摆驾咸亨殿!”
姚期见状,只得道,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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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咸亨殿门口,我却被禁卫军挡住。
我神色骤冷,姚期上前道,
“让开,皇后娘娘要进去。”
禁卫军听闻是我,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姚期一怒,道,
“皇后娘娘也是你们敢拦的?!”
“这……”
禁卫军不踌躇不定。
我心间焦虑,见他们如此,心生杀意。
我站在姚期身后,声音酷寒,道,
“若再阻拦,必杀之。”
禁卫军一听,大惊失色,急忙让开了路。
我眸子里氤氲着危险的杀气,推开扶着我的阿五,直径走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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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今次定要出兵。”
咸亨殿传来杨坚低沉的怒吼。
“陛下,如今方才二月,天寒地冻。除了营州将士,我大隋寻不到兵力可以忍受此等酷寒。”
高熲道,
“如今韦将军已然击溃高元,想必近一段时间,其定不敢善动。不如我等先行宽慰,静待时机。”
“静待时机?哈哈,如今我大隋受了如此奇耻大辱,你让皇上和本宫如何静待时机?”
我走上大殿,指着跪地的高熲冷斥道,
“我大隋名震天下,万国来朝。皇上更是被推举为圣人可汗,突厥臣服。如今他区区一高句丽,竟敢与我天.朝作对。本宫以为他们怕是活的不耐烦了,认为左仆射定然会支持。可是没想到,你如今竟是如此懦弱,连个高句丽都怕了你了?”
高熲抬头看向我,眉头紧蹙,眸子里竟是惊讶不已。
他没想到我会这么说,而杨坚看到我,神色深邃,眸色刹那间暗淡,晦涩不堪,不知其深浅。
他背过身去,负手而立,似是打算看我将如何收场。
高熲不死心,道,
“娘娘,若是想打,我军可等到春夏之际,再行伐之。”
我好似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大笑起来,
“再行伐之?哈哈哈哈哈!若是等到春夏,本宫的安乐公主就没命了!!”
杨坚一听,冷冽的眸子扫了过来,射向了我。
也不知为何,我的泪瞬间便涌了出来。
我心中冷笑,暗叹自己简直是个绝好的演员。
我哽咽道,
“方才接到奏报……海秀和本宫派去的医队……全部被高元……杀了……”
杨坚眉头一簇,杀意乍现,
“你说什么?”
我愤恨的看向高熲,怒吼道,
“我堂堂天.朝上国的公主,连治病的药都寻不到,这算什么?他们这些低.贱的杂.种,有朝一日竟是敢爬到我们头上来了!你还让皇上和本宫忍?若是阿三有个三长两短,你们谁担待得起?!”
高熲看着我,好似在问我,你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你真的明白,这兵一旦派去,有多少无辜的性命要葬身于辽东吗?
“娘娘,若是我朝出兵,必须取胜。若是战败,反倒更加损害我朝圣名!”
高熲跪地,无比的真诚与坚持。
“还未出兵,便先言败。左仆射,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做什么吗?!”
我指着他,急火攻心,头晕目眩,差点站不住。
阿五急忙扶住了我,我压下心神,怒道,
“若本宫不知你是昭玄,肯定会以为你是哪个妄图动摇国本的奸佞之徒!今日,不管你同不同意,这兵是出定了!我不能眼看着自己的女儿白白的去死!!”
高熲再抬头,我眼里没有了半丝温存,高熲眸子里却透着痛心不已。
我咬着牙,我用眼神告诉他,这件事没得商量。
他若是还阻挠,本宫必让他死!
杨素和宇文述在一旁冷冷的瞧着,宇文述眼里透着些许的狡诈。
我用眼角的余光盯着柳述。
他低头垂目,什么也瞧不出。
我心中愤怒。
这柳述实在是隐藏的极深,想抓他的把柄,他却好似影子,只见其形,而不见其人。
高熲盯着我,眼里的悲痛竟是给了我一击。
我心脏猛地一震,浑身麻木,用手死死的捂住了胸口。
“皇后!”
杨坚一惊,上前扶住了我。
“母后!”
阿五也惊慌不已。
我却不理他们二人,猛地用力推开,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高熲。
你必须同意!
今日我来就是逼你,若是达不到目的,我绝不离开。
高熲眼里的悲戚,痛心最后千回百转,变成了绝望。
他神色猛地一暗,再也没了情绪。
半晌,他好似任命一般,道,
“臣……无异议……”
我见他如此说,松了口气。
阿五见我好似满意了,上来扶住了我。
而杨坚,却是神色微变。
他冷冽的看向高熲,眼里氤氲着危险的气息。
这样的他不同寻常,我感受得到,那不仅仅是杀意,可能还有……
杀心?
杨坚眼里没有温度,他微眯着眼睛,凤眼里的冷意让我身边的阿五都打了个寒颤。
他没有说话,只是瞧着高熲,嘴角勾起了摄人的冷笑,
“好。那朕命你为元帅府长史如何?”
高熲没什么反应,叩头道,
“臣领旨谢恩。”
“父皇,那谁当行军元帅呢?”
阿五问道。
我侧过头看向杨坚,而他却是看向了我。
他眼里闪着我看不懂的光,好似了然,又好似试探。
他转向我问道,
“皇后有何想法?”
我本是属意杨谅的。
只是如今怕是这场仗打不赢,让杨谅去了,不仅不能让他建功,更可能给他带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我见杨坚问我,竟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此时,柳述上前,道,
“回皇上,臣以为汉王殿下最为合适。”
我眉头一紧,看向了柳述。
柳述不骄不躁,缓缓道,
“晋王殿下战功卓著,如今于扬州兴修水利,不可荒废。蜀王殿下常年在蜀地,从未征战辽东,对辽东气候地形不熟。汉王殿下已成年,正需要这样一场胜仗,加以历练,增添羽翼。”
我看着柳述,眼里充满了不满和不信任。
柳述,该说话时一句不言,而此时,却将了我一军。
高句丽并非强敌,派若是派地位裕隆的阿摩,或者是战功赫赫的阿秀,都不合适。
最合适的,便就是这初出茅庐,急需战功的益钱。
若是他不提就罢了,他提了,杨坚没理由,也绝不会说个不字。
而益钱不久前才求过我……
杨坚昂起头,嘴角的笑意很冷。
他声音低沉,却是字字铿锵,道,
“好。传朕旨意,以汉王谅,王世积为行军元帅,将水陆三十万伐高句丽。以尚书左仆射高熲为汉王长史,周罗为水军总管。乙巳出兵,讨伐逆贼!”
“是!”
我怒火攻心,险些站立不稳。
我知道自己不能久待。
我看向杨坚,他冷漠的瞧着我,眼里竟是有一丝冷酷的戏谑。
好!
反正和还有王世积那个倒霉鬼,大不了脏水都泼到他和高熲身上就是了。
我看着杨坚,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笑容,却笑中带着刺。
而杨坚的眼神却刹那间凝固。
我收回了自己的眼光,无甚多言,转身离去。
我觉得我芒刺在背。
但那又如何,我已然在绝路,我无从选择,更无所畏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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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回去吧……”
回去的路上,我揉着眉心,没有心思和阿五周旋,便让她走。
而她却不愿走,问道,
“母后不是答应过益钱,让他带兵吗?”
“本宫很累,不想与你多纠缠,现在回去。”
我语气不善,不容置疑。
很少有人如此态度跟阿五说话。
她一时不快,却又不敢违拗我的意思,只得忿忿道,
“儿臣告退。”
便转身离去。
“姚期,”
我没睁眼,用手扶额,沉声道,
“派人告知益钱,此战他什么都不要管,只管做壁上观即可。”
姚期道,
“是。”
我继续道,
“还有,让杨素去给我盯紧高熲,他一定有什么事瞒着本宫!”
“是。”
姚期言毕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