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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番外之《误打误撞的绵羊》 ...

  •   他该有单纯的生活,回到他的羊群,吃吃草、吹吹风,而不是和我在人间杀伐。
      ——白经远。
      耀眼的东西仅仅是耀眼。
      我的人生,似乎一开始就是为了动荡与波折。看起来漂亮,内里却败坏腐朽。从六岁开始,我过上旁人难以企及的生活,什么都是最好,什么都要完美。偌大的书房里,母亲目光冰冷,我是白家的继承人,我知道她想说什么。所以我转身就回了自己的房间。
      至于父亲,整整一年在家里吃过的饭,一共是十八顿。
      那时候年龄小,喜欢沉默。把一切做到最好,甚至超出他们预料,只有这样我才能保留自己真正的乐趣。
      那就是画画。
      小学的后面有一棵梧桐树,周围种满绿色植物,葱葱郁郁的一大片,夏天的时候,就在那里画画,算是我才会注意到的地方。
      吃饭、学习、画画、玩,这些事情是一个人来做。
      不过,我也并不是一直一个人。不久之后,就认识了他。
      说来奇怪,我不是个习惯记忆琐碎的人,然而和他相遇的细节我却至今依旧清晰。
      也因此,当他说起他第一次注意到我时,我刻意隐藏了这一段光阴。

      他不明白为什么我所有成绩都是最优,却只热衷于画画,他就像一只羊,毫无预警的出现在我的世界中,那并不美丽甚至晦暗生冷的世界中。
      他不知道,我是如何才拥有了光明。
      我很想告诉他,这个世界是弱肉强食的,不拼命往前跑,就会任人宰割。世界并不像他想的那么美好,所以他的眼睛里常有种清澈的苦恼。每当我想摸摸他的头,看见他的那种纯真,就会硬生生的收回手。他以为我是和他一样的少年,可以长久的相伴。他总会让我看见自己的不堪。
      我想,他眼中的我是被过滤过了吧。
      离开,也是很早以前就决定好的。
      从那之后,梧桐树成了我们两个人的地方。我画画,他写文章。什么都一起分享,什么都一起谈论,在他面前,我打开了另一个自己。我不知道要如何定义和他的关系,也因此不觉得失去有什么不可以。
      拥有的长久性对于我而言可有可无。
      每当有其他女生接近过来,他从不会表现出不高兴,只是眼睛里会有落寞。一点一点,他也是个自尊心极强的孩子,不肯承认脆弱这东西其实必要。他从来不说,如同我。
      我毕竟不会在此停留太久,可还是会忍不住想,如果他的迷恋可以长一些就太好了。
      五年级是个重要的节点,那年他发生车祸。恢复之后他依旧活泼,可以终究是和开始不一样了。
      值得庆幸的是,不管我做什么,哪怕是离经叛道的事情,他都会认为我是对的。他说这不是崇拜,他只是觉得我可以大胆追求自由很好。出国是一场交易,并不是自由的定义。呵,他就是这么的单纯,稍微黑暗一点的东西就会自动屏蔽。
      可也正因如此,我在他眼中那个白经远的形象始终没有改变过。他就抱着这个假象等在原地,一过就过了这许多年。
      我想,他真是傻得让人震惊。
      期间我们有过几次不咸不淡的联系,他的话渐渐变少。我在大洋彼岸点了右上角,我知道魔法消失了。只不过,我还是我,他还是他。
      这样也好。
      大学之后,我终于确定了自己的性向,第一个男友是英国人,他的脸我已经记不起来。那一年,闲聊时我告诉他我的性向。他没有发表任何反对意见。那时候,我以为他有女朋友。我成了停不下来的机器,在陌生的国土上开辟着自己的天地,我有了闪闪发光的光环和头衔,我暴戾征伐的灵魂不知疲倦的闯荡。
      时机来了,二十四岁那年,我知道我应该回国。我应该得到属于自己的东西。回国后的第一次见面,他还是和以前一样,一双无比赤诚清澈的眼睛,脸庞脱离了少年雌雄莫辨的轮廓,眼底的光芒明亮寂灭。
      长高了不少,还是喜欢看着别人的眼睛说话。
      我们像久别重逢的老友一样说着些不咸不淡的话题,他喝咖啡的表情实在惨不忍睹,可能他自己都没有察觉。
      离开之后,我知道他没有走,因为当时我就在对面珠宝店。
      我不想承认,那时候心脏的位置被刺痛。

      身边的人走马灯似得来去,我也从未在意过。男男女女口中的爱情很堂皇很耀眼,却也虚妄。可是我不能告诉他,他渴求却从来不说的东西是这样一种虚妄。突然间的不忍心。我自认是个冷漠无情的人,他和我正相反。我们的价值观甚至背道而驰,可是我就是不忍心。
      他需要的只是时间。我们并不合适,他不该毁在我手上。他应该有单纯的生活,回到他的羊群,吃吃草、吹吹风,而不是和我在人间杀伐。
      他很传统,在伦理和意愿间拉锯势必让他痛苦。我能做的,也只有冷漠的走开。我们因为某种特殊的原因彼此吸引,可终究是来自不同的世界。
      我在想是不是离开就好了。无视的话他终有一天离开。
      没想到,最先撑不住的人竟然是我。
      明知道会伤害到他,还是默许了他的靠近。在山顶的时候,我知道我和他都没有喝多,透过篝火看他的脸,我突然间明白了他的渴望。那是我们之间最单纯的一个吻,是他最信任的一个吻。
      在一起是他说的,分手也是他说的,可是泣不成声的依旧是他。我应该保护他不受风尘,我应该早些回头走向他,我应该放弃我的骄傲和我的晦暗。我应该给他一个完好的人生。我甚至不应该出国。而我们,却最终有了最惨痛的纠缠。
      然而,这都是后话了。
      他走向晋烈的那一刻,我就明白我们是会同归于尽的。

      我从来都不是个好人,可是他始终忽略这个事实。我看明白他的一切,唯独看不清他不要命的偏执。就差这么一点,差出了整个人生。他爱我。
      是我辜负了。
      那个晚上的暴风雨突如其来,我和客户喝完酒,开着车转了几个弯道,最后掉了头。我很烦躁,可是我不应该烦躁。我有零度的头脑,我是冷静不近人情的,可是在他家楼下的时候,我犹豫了。我烦躁,我上楼吻了他,我们□□。黑夜里他的眼睛还睁着,眼底破碎。我知道是我毁了他。
      我知道他恨我。他的恨也是真的。那些咬牙切齿的决绝,毫不留情的刺伤,宁为玉碎的保全,他还是宁肯伤害自己也不愿对我不利。
      绵羊原来也有刀刃,他的刀很钝,砍的时候要很用力。
      所以疼起来致命。

      晋烈的后台是瑞典的□□世家,我花了不少时间才知道他是被强迫。对晋烈,我起过杀心。可是太轻了。死亡是最轻的惩罚。我和晋烈都要活着,我们都欠他。夺走他光明并非我本意,可这一切由我而起。当初如果我不逼他离开,可能他的人生就不会有那些阴影。人要达成目的必要时必须不择手段,我恶贯满盈,却希望在他眼中我还是那个白经远。
      我不能回头了。设计的理想是不够的,曾经白氏令我作呕,后来那里成为我的阵地。那个战场,是我能给他一切的源头。
      我要继承白氏,也要铲除晋烈。我要他。
      原来,会有这么一个人,放在世上任何一个地方都不安全,交给谁都惶恐,所以你知道要亲手看护,即便他已然不再完整。
      我想修复他的人生,想要给他安全的岁月。
      即便他不再爱我。

      只要再忍忍,白氏将有最完美的胜利。到那时,扳倒晋烈轻而易举。可是他累了,他不想再爱了,所以他提前以惨烈的方式结束了他对感情的留恋,他终于保全并放弃了我。他什么都没有欠过我,却赔给我整个人生。
      这是他的报复。
      视频丑闻过后,我每日在家中陪着他。我选了一处安静的房子,他喜欢高处,其实内心孤独。能够开口说话之后,他还是恍惚,脸色苍白,声音也很轻,好像这个世界会被声波震碎。我沉默。
      我只能沉默。
      他的一切愿望我都可以满足,除了离开。
      我踩着万千尸骸到了顶端,他被命运扭曲跌跌撞撞地回来。我才知道自己想要的东西很少、很简单。我的野心和狂傲都是虚妄。木城堡很好、简单的戒指也很好。转了一大圈,终于明白我只是在等他。
      只是这样。

      戒指被他扔掉,城堡不见踪影,他试图把自己的痕迹从我身上抹去。他离开。可是此生他都不可能与我断了牵连。我想我是疯了,既然我欠他,就让我始终欠他吧。我不介意再当恶人。
      如果只有这样才能让他留下来。
      他终于还是离开。
      他走后的第二年,白氏终于所向披靡,晋烈的羽翼被成功剪除,我不再受白家控制。我已经有能力庇佑他的世界。
      无论他在哪里,正在做什么,是否对我残存爱恋。
      我想起我对他说过,我说我不懂爱。我也没有爱的能力。
      我始终是有缺失。
      直到我再次见到他。

      绵羊依旧生活的很好,他的世界安全、美丽、单纯,只是没有我。
      六月,他在夕阳下朝我缓缓走来。
      我微微笑着把手伸进口袋,摸到了戒指盒子。

      ——完——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8章 番外之《误打误撞的绵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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