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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丧世》三 ...

  •   离开了的云襄直接找上了鸡鸣山,鸡鸣山离纪城并不怎么远,被几个不成气候的土匪窝占着,但是它却占着天时地利。

      原因是这地方太穷,可是土匪太多,原本就民不聊生,被这些土匪一搞,方圆百里,全都是穷老乡,没有油水,各个山头的土匪日子也不好过,连太阳帝国和国党的人都不太愿意来着儿。

      如今战火四起,到哪里都难以为继,鸡鸣山虽穷,但至少不必担惊受怕。

      云襄早便在想退路,因此养伤的时间里查看了当地的地理的书籍,并且多次打听,长影虽然不解,但是为了让云襄开心,便也在外面打听了一下,后来贺峰知道了,也给了一些消息,如此一来,他便对鸡鸣山更加中意了。

      四更天。

      云襄坐在窗前,轻轻擦拭手中的枪,这柄枪是他临走前贺峰送给他的,纵然早做好了打算,但是当事情真的来临的时候,他还是有些难以下手。

      那日,他带着长影从纪城离开,刚到鸡鸣山,便被人给拦住,长影虽然才十三四岁,但是在齐家也算是养尊处优的,小模样生的极好,便入了一些人的眼,加上两人身上的打扮,活脱脱的就是肥羊。

      或许之前没有想到,或许是早就想到了,在那些人围上来的时候,云襄拦在长影的身前,面无表情的开了枪,血花在那调笑的人的胸前开出,云襄除了觉得恶心,竟然没有其他的感觉。

      或许是这一枪震慑住了那几个人,一哄而散后,云襄拉着腿软的长影上了山。

      上山后,云襄找了个没人的猎户的屋子,就住了下来。

      来找麻烦的不是没有,那把枪也被他越擦越亮。

      “少爷,这般晚了,歇息了吧。”长影提着煤油灯,放在桌子上,对着云襄劝道。

      云襄动作不停:“你若困了,便先休息。”

      长影呆呆的应了声,转身离开了。

      云襄抬头看了一眼,若有所思的笑笑。

      小丫头如今是越管越宽了,可不是继承了她娘,成了管家婆子。

      正乐着,门外长影传来一声尖叫,云襄已经,扶着桌子忙站了起来,向外面走去。

      “长影,怎么了?”

      “少,少爷,有死人——”长影大概是吓坏了,跌跌撞撞的就跑了过来,云襄蹙眉,拉住长影:

      “扶我过去看看。”

      长影欲言又止,却还是听话的将云襄扶了过去。

      云襄靠近前,天黑得很,不见什么星光,隐隐约约只能看见人形,却可以听到此人呻吟的声音。
      “他还未死,如今天色已晚,此人不明身份,且受了重伤,不宜移动,长影,将屋子里的干草抱些来,莫让他冻死在外面。”

      长影点点头,云襄看了一样地上那人,由着长影将他扶回屋子。

      不管长影是如何处理的,云襄也没了兴致,便睡下了。

      次日,长影伺候着他梳洗后便道:“少爷,那人昨夜里烧得厉害,我怕他死了,就熬了些姜汤给他喂下,今早一看,竟是没再烧了,我没敢翻动那人,如今该怎么办?”

      云襄想了想:“咱们还有多少钱?”

      “贺少爷当日给了100大洋,如今还剩下不少,少爷的意思是?”

      “你今日进城买些药,既然他命大没死,先救他一救,若是救不活了,也是他的命。”

      长影点点头,又端来食物,云襄用了餐,便吩咐她离开了。

      透过窗户,看着外面躺着的人,云襄的目光停在了那人身侧的窄刀上,略思索后,不由得恍然一笑。

      原来是他。

      鸡鸣山很穷,但是盗匪猖獗,如果他们拧成一股绳,那将是一股很大的势力,但是偏偏是一盘散沙。

      而在几个寨子里面,势力最大的属于白马寨。

      白马寨的大当家名为杨天海,算是子承父业继承了寨子,二当家名为候靖承,和杨天海一起长大的。

      这两个人在鸡鸣山很是有名,杨天海之所以出名是因为不喜为寇却子承父业占山为王,候靖承则是因为好身手,无论是在什么时代,强者总会让人仰望。候靖承的标志就是他随身带着的窄刀。

      刀柄处被红布包裹着,即便是昏迷中,那个人却依然紧紧地抓着刀柄。

      云襄移开目光,能活着谁也不想轻易死了,这人却连死都不放开那把刀,看来是颇有故事了。

      但是不论如何,这和他没有什么关系,至少现在是没有关系的。

      天还未亮,一个人影就从屋子里出来,担水,劈柴,不见他停下来的时候。

      长影推门而出的时候看见他,立刻笑着打起了招呼:“侯大哥,你起的可真早。”

      候靖承看了一眼屋里面,淡淡道:“习惯了,睡不着。”

      长影看了他一眼,转身开始做饭。

      屋子里传来细微的咳嗽的声音,候靖承手上的动作一顿,随即抱起劈好的柴,堆放在墙角。

      “你家少爷病了好几天,为何不找大夫瞧瞧?”

      长影眼睛一红,呐呐道:“少爷说都是老毛病了,不用特意花钱瞧,待天气好了,也就好利索了。”

      候靖承抿了抿嘴,没再说话。

      那日他醒后,便看见一个人扶着墙根慢慢的行走着,见他醒来,那人便唤着门外的小丫头,因是山里,又是在有名的土匪山,大夫有钱也请不来,药喝了不少,好几个月伤势才见好转,然后云襄却因为天气转冷,一个不留神便病倒了。

      屋子里的云襄仰躺在床上,偏头看着墙角的一点,当初系统告诉他,他的任务是活着,那时候他还有些迷惑,但是现在却有了几分了解。

      这个身体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渐渐的衰弱,初时他还以为是底子受损,慢慢养着便会好,但是,身体里的无力感却骗不了他自己。

      或许,他即便什么都不做,也会慢慢的一点点失去生机。

      纵然他的灵魂是活跃的,但是这具身体,却无法承受。

      想到当初的庆幸,云襄不由得有些自嘲,即便是生存,也该付出代价,何况,这只是微不足道的,能活着,比什么都好。

      翻身坐起,云襄穿好衣服,纵然炕上烧的热乎,但是那种散发在身体的每个角落的无力的感觉却让他不想躺着。

      外面有候靖承和长影,他不想出去,甚至,之前还曾猜测的,候靖承留下的原因也不再让他分出心神。

      他努力回想曾经的那个世界所经历的27年,少年肆意,青年便已落拓,而他的人生就那么的在落拓中划上了句号,他想了很久,却记不起来快活的时候,只记得少年时,屋子前有一颗枣树,那时候到了夏天,知了便在这树上,叫的令人烦不胜烦。

      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那年夏天,大嫂刚进门没多久,二姐还在上大学,小弟也开始上初中,屋子前的那颗枣树上结满了红枣,但是却也被一窝马蜂占据了,他爬上了树,戳下了蜂巢,即便被蛰肿了眼,却没由来的赶到满足。

      后来,后来的事他记不太清,只记得一向脾气暴躁的母亲歇斯底里的叫骂痛哭,还有大哥沉默之中带着恨意的眼神,二姐愤恨失望的表情,以及父亲暴怒中眼中骇人的血丝。

      还有谁呢?

      云襄蹙眉,他的记忆力一向不好,人和事来来往往太多,能记住的太少,便也无从再去追悔。然而,不论如何,这些人和事都在记忆里逐渐苍白。

      所以直到死亡,他也没有什么遗憾的情绪,或许从一开始他就知道,他和别人的不同。

      云襄回过神来,这才听到门外竟然是长影在和谁交谈着。

      这地方一般极少有人来,如今也齐家差不多死绝了,绝不是他们认识的人。

      正想着事,长影便从外面走了进来,指着门外的人道:“少爷,贺家少爷派人来了。”

      贺峰?

      云襄一怔,起身向外走去,站在外面的人正是贺峰的常随副官。心中不免有些奇怪,再看候靖
      承,此时却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看到云襄,那人忙拱手行了个不伦不类的礼:“齐少爷,许久不见,别来无恙?”

      “劳陈副官记挂,不知道陈副官此次前来,是否有什么要紧的事?”云襄不动声色的打量了那人一眼,淡淡的说。

      陈副官脸上微微有着为难的神色,却还是开了口:“齐少爷有所不知,自您走后,三小姐曾经带着人上贺家寻过您,您当时走的急,我们少爷也不知道您的落脚地,因此也就没有将您的事说明白,三小姐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后就离开了,之前我手下有人瞧见长影进了药店铺子,我们少爷知道了担心您生了病,因此特地要我查清楚您的落脚地,并找个安全的地方将您安置。”

      “我在此地过得十分好,并不情愿换地方,有劳你替我向你家少爷道谢。”云襄皱了皱眉,说道。

      闻言陈副官脸色有些难看,却还是陪笑着:“既然齐少爷坚持,那我也不多打扰,只是我家少爷是在担心您,这点钱,您收好。”说着,陈副官便掏出一个不小的红布包。

      云襄挑眉,正要拒绝,陈副官已笑道:“你先别忙着拒绝,贺家和齐家本就是世交,虽然齐家糟了难,可交情还在,现在这个乱世,没些个银钱傍身,说不定哪天就病死饿死了,一分钱难倒英雄汉,齐少爷还是收下,也不枉我们少爷的一番心意。”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云襄想着平日里还有不少要用钱的地方,向一旁的长影点点头,长影便收下了陈副官手中的红布包。

      见云襄愿意收下,陈副官顿时松了一口气般,对云襄笑道:“之前我在外面好说歹说,这小丫头才允了我进来,没瞧见里面的情况,只是我瞧着这里地势低,如今又入了冬,等下了雪,人都见不到,冷下来能冻死山里的畜生,若是齐少爷有什么难处,可使人到城里寻我,在下必效犬马之劳。”

      “如此多谢陈副官了,陈副官远道而来,不如进屋坐一坐,喝碗热茶也好。”

      陈副官连忙摆手:“不了不了,我要赶回城里了,向少爷复命。我看齐少爷脸色不大好,要好生保重身体才是啊!”

      云襄微微低头:“多谢。”

      “那好,那我这便回去了,齐少爷进屋去吧,免得冻出毛病。”说着陈副官便要走。

      “长影,你替我送送陈副官。”

      “是,少爷。”长影低着头回了句。

      待二人走远,候靖承方从屋子里面走了出来,云襄一愣,只觉得怪异,这人什么时候进的屋?

      许是觉察到他的目光,候靖承撇开脸,呐呐道:“他没见着我,你莫要担心。”

      云襄点点头,转身便要进屋。

      “此处简陋,于你身体有害,我,我虽是草莽出身,但是如今也算有些地位,不如你同我同去,也好在这乱世中做个照应。”

      云襄脚步一顿,再过半年,太阳帝国的人就会打下纪城,这里确实不安全......

      “等你伤好再说。”

      候靖承动了动嘴,喉结上下滚动着,像是要说什么,云襄看了看他:“那日救你的时候,见着了你随身的刀,我便知道你是谁了,你不必忧心我怨你隐瞒,我的身世,如今看来,比你更不堪。至少你还能在世上清清白白做人,我却连家都回不去。”

      “你,你不要这样贬低自己,我知道你好,我是真心想要带你回寨子里,你救了我的命,就是我的恩人。世道如今乱,人多好照应,刚才那个人说的有道理,这里不是长留之地。”候靖承有些急了,说话却利索起来,文绉绉的,整个人看起来却有些傻气。

      云襄顿时暗自有些乐,面上却看不出什么。

      他先前说的话只是为了向候靖承说明自己早就知道对方的身份,之所以不说,只是不想有牵扯,又联想到自己的身世觉得人生无望罢了。

      将自己摆在弱势的位置,以候靖承的性格,势必会将他拉入保护范围内,日后上山了再潜移默化,小心行事,念着一份恩情在,候靖承也不会弃他不管。

      如今候靖承亲自说了这话,心里也是将云襄主仆放在了心上,眼下虽生活并不十分艰难,但终归天越来越冷了,自然是要早作打算。

      “你的意思我明白,只是这里到底住了些日子,也不是一两日抛开的,况且你的伤也没好完全,我又是个病身子,还是在等两日。”云襄说着,笑了起来:“你若当真急着回寨子,可先行回去,也好报个平安,让人放心。”

      候靖承点点头,像是被他说服了,埋头走开了。

      云襄不解他的意思,摇摇头进屋。

      此后几日,候靖承便出现的少了,长影有些担心,时常在门口向外面张望,候靖承本就是个文葫芦,长影不好意思问,云襄是有意不问,三个人就这么拖着。

      到了十月月底,天就下起了雪。

      云襄到底高估了自己,一大早就病得昏昏沉沉,整个人像是的肃风中被人拉住了线的风筝,被束缚的同时,却又无力和沉重。

      长影被他惨白的脸色给吓到了,一抹额头,顿时眼泪就流了出来。跌跌撞撞的就冲出了屋子:“侯大哥,侯大哥,不好了,我家少爷又病了——”

      候靖承扔下手中的斧头,拿着放在一边的窄刀就走了过去:“怎么回事?”

      “刚才我喊少爷起床,便看见少爷脸白的跟外面的雪一样,现在少爷都没热气儿了。侯大哥,我们该怎么办?”长影说着便哭了起来。

      到底是小丫头,先前出了事有云襄顶着,他便有了主心骨,如今云襄倒了,便将希望寄托在候靖承的身上。

      候靖承把窄刀往背上一背,弯下腰,将云襄这个人往被子里面裹,和着被子一起抱了起来。

      “你做什么?”长影吓了一跳:“你要带少爷去那里?”

      候靖承皱了皱眉,道:“这里的东西不用收拾了,你跟我一起上山,去白马寨。”说完抬腿就走。

      长影愣愣的,稀里糊涂的就跟了上去。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丧世》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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