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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3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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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悠太感冒之后两个人就开始分房睡。担心会将感冒传染给佑希,悠太十分坚持,后者在一阵不满撒娇之后最终只能从衣柜里拖出久久不用的另一床被子。但即使一个礼拜过去了,佑希依旧不适应在熟睡里没了能够搂抱的热源这一现状。
和律子摊牌那天佑希回去得稍晚,做好的晚餐已经凉掉了,悠太在将饭菜收进冰箱后先行进浴室洗澡。当佑希打开门时第一眼见到的便是空无一人的客厅,浴室方向有水声隐约传来,他在沙发里等了好一会儿之后悠太才擦着头发走出来。
佑希的目光落在了睡衣宽大领口处的两只锁骨上,然后是线条流畅的脖颈,最后才是那张还带着些水渍的熟悉面容。他撑着沙发扶手托起下巴,一副专心致志欣赏悠太的模样,后者淡笑了一下后几步走到对面落座:“吃饭了吗?”
“嗯,”佑希点了点头,“和律子一起吃的。”
悠太的神情未变,不过在温度相比浴室凉了许多的客厅里忍不住低咳了一声:“……唔,那就好,也要记得吃药。”
“悠太不会吃醋啊?”佑希眨了眨眼,“我今天被人强吻了。”
“……”悠太擦头发的动作不由顿住。
“脑袋里的第一反应就是一定要强吻回来,”佑希起身蹲在他面前,“今晚一起睡吧。”
他拽着悠太的睡衣领口亲了上去,在摩挲品味了一下对方的唇尖之后才将舌头探过去。这是和早前那个吻完全不同的体验,同样也是佑希最为怀念最为迷恋的体验。
悠太的一声轻咳被堵在嗓子里,这时候不禁憋到脸色泛起了红,他屏着呼吸只能任由佑希攻城略地地“强吻”,而当后者堪堪撤开后就是一阵止不住的闷咳。佑希心慌了一下,立刻拍着悠太的后背帮他顺气。
“——被律子强吻了么?”悠太喘了一下后轻轻抓住佑希的胳膊,他还没忘记刚才那个让自己震了一下的消息。
“嗯,”佑希答得不情不愿,“所以立马说清楚了。”
“什么?”
“我喜欢悠太,”佑希抿着唇看他,“请她吃饭的时候说清楚了……不能说吗?”
“……没有,”悠太愣了一下后放柔了表情,接着抬手揉了揉佑希的头发,“是事实啊,佑希想说的话就可以说。”
“嗯。”佑希点头,接着一下子圈住悠太的腰将整张脸埋了过去。柔软的棉质睡衣里还透着淡淡的沐浴露味道,他晃着脑袋蹭了蹭,然后长长地舒了口气。悠太没有更多动作,只用一只手轻轻摩挲着他的后颈,很柔很轻。
和律子说清楚的过程并不复杂,佑希从来就不是个喜欢将任何事情复杂化的人。他清楚自己与悠太之间的关系是多么的不合伦理有悖纲常,但那并不代表他会在意,也并不代表这样的心情会因为某些人的态度作出改变。他从不在意别人,他所在意的始终只有悠太。
“一起睡吧,不会做别的事情的,”佑希在悠太的怀抱里轻声呢喃,又在对方开口前快速地补充后句,“好想悠太,好想亲悠太,好想用力抱住悠太——”
而后响起的只有一声轻咳。悠太的胸腔微微震动,佑希闭着眼,这才蓦然地感觉到心安。
这一晚佑希睡得很熟,享受了这几天里少有的一次优质睡眠。他一向喜欢用被子将自己裹得紧紧的,只露出半只脑袋在外面,嘴唇永远都要蹭在软绵绵的布料上才会感到舒服;而当和悠太一起睡时,他则喜欢将一张脸埋在悠太的脖颈边,一张嘴则要贴在对方柔软又带着香气的睡衣领口。
童年时候悠太从来不喜欢和佑希一起睡,他总是担心对方在偶然的睡梦里会不小心将自己狠狠地咬上一口。但日渐成长中才终于认识到这个时候的佑希是最为安静乖顺的,只要让他那样舒服的贴着,那么两个人一定能够平安地享受一夜安眠,不过前提却是悠太要压紧自己身下的被角才行。
第二天悠太是在一阵冷意里清醒的。睁开眼的瞬间看到的是佑希极为贴近的后脑勺,侧躺着的一半身子是温暖的,然而被卷走了被子之后,另一侧的肩胛则是充分暴露在了冷空气里。悠太微叹口气吸了一下鼻子,不出意外地察觉到堵塞得更厉害了。
佑希在他轻手轻脚地下床时迷糊张开了眼睛,片刻后便是一个翻身再次睡去,被子被他统统卷到身下,整个人就像一只包心菜似的只露出了半颗脑袋。这一天是周末,佑希从来都是要睡到日上三竿的。
悠太去客厅里例行公事般吞了几颗药,这盒感冒药是佑希早前买的,他对于悠太的抵抗力并没有这位病患本人那样的信任。然而整盒的药现在只剩下了几片,悠太的症状没能有任何减轻,反倒是有了愈演愈烈的趋势。他叹了口气,觉得还是请假在下午时候大睡一觉捂捂汗比较现实。
等到佑希醒来已经时近正午,额角依旧有些轻微钝痛,不过和睡眠过多时的感觉差不了多少。他揉着眼睛挪进卫生间,洗漱完毕后满面清爽地移动进客厅,午饭的香气已经在空气里悠悠飘荡了。悠太在他沉睡的几个小时里不知道做了多少事,两人堆积了一个礼拜的脏衣服也已经在甩干后挂上了阳台。
佑希打着哈欠将自己丢进了沙发里,和平常一样懒洋洋地等待着好似能够凭空生出的午餐。悠太在他的认知里有时候和魔法师没有两样。
片刻后的碗碟破碎声打断了佑希的闲散思绪,他在愣了一下后立刻起身向厨房跑,恰好和正欲出门拿扫帚收拾满地狼藉的悠太撞了个满怀。两个人速度都算不上太快,然而悠太却在这碰撞里趔趄一下险些摔倒,佑希匆忙将他拉向自己。
悠太有些绵软无力地倒进了佑希怀里,额头贴在后者颈间的样子很像两人调换了身份,他微喘着气,然而声音却是异常得清醒:“好像有些发烧了。”佑希抬手试了一下温度后立刻将他拖进客厅里。
“真是没用啊,悠太君。”
悠太半躺半坐在双人沙发里,嘴里含着一只体温计,在对面的佑希幽幽瞪着自己时只能苦笑一下。厨房地板上的碎盘子和溅开的汤汤水水佑希已经收拾过了,看到悠太居然还好精神地打算做好几道菜,他不由地怒从心起,对着病人都懒得摆出好脸色。
“上午时候还没问题的,”悠太拿出体温计打算查看温度,却被佑希劈手夺走,他不禁放轻了声音,“应该烧得不是很厉害——”
“37度9,”佑希的面色缓和了一些,不过口气依旧不满,“哪里会有人发烧还做那么多事的啊——”
“我也不知道在发烧啊,这位弟弟,”悠太笑了一下,“和感冒的症状差不了多少啊——”
“……”佑希扑上去盖住他的嘴巴,“下午不要去上班了。”
“唔……”悠太挣动一下,佑希松开了手,前者眼睛里还带着点笑意,“没有请假——”
“……我代替悠太去,”佑希啄了一下他的嘴唇,“回来的时候悠太就不许再生病了。”
“请假就可以了。”悠太愣了愣,他原本就是打算下午请假的,却没有想到佑希会提出代替自己的想法。
“不要,”佑希撇了撇嘴角,“我一个人的时候会很无聊的,到时候悠太还不是自顾自在睡觉。”
悠太对着他苦笑,这个时候倒是不再咳嗽了,只是浑身无力昏昏欲睡。佑希瞧着他有些发干泛白的嘴唇蹙起了眉心,然后凑上去用舌尖舔舐了一遍,那姿势很像刚满月的小狗在舔牛奶。他闭上了眼睛,不想去看这样憔悴疲惫的悠太。
佑希督促悠太吃了退烧药又替他加盖了一层被子后才放心出门,不紧不慢地步行到凉饮店时距离上班时间还有十分钟。吧台后的桔和看着他进门直接进入换衣间时没有一点好奇的意思,当佑希穿着悠太的员工制服走近一些后她才慢悠悠放下手里的复习资料抬起头。
“悠太生病了,今天由我来代替他。”佑希毫无起伏的声音在这种时候显得十分专业。
“啧啧,”桔和显得毫不吃惊,“病歪歪一个星期终于舍得休息啦。”
佑希一向不觉得面前的这位学姐有悠太口中的那样良善,这个时候不由地更加坚定了这个想法。他很快转身投入工作,平日里盘踞在角落看着悠太忙碌时早已经熟悉了流程,这时候踏踏实实地做起来自然十分顺利。
两兄弟的面容几乎分毫无差,佑希娴熟地夹着托盘往返于几张桌子之间,经常光顾这家店的一群高中生里没人察觉出不同来。众人的视线自然都忍不住在两人用以区分的刘海上停留了一会,不过谁都没有开口询问。
暂时没再有新的客人进门,佑希走近吧台,径直抄起桔和刚刚调好的果汁灌下了肚。桔和大概又在研发什么新品种,泛着酸的味道有些奇怪,佑希一口干掉之后微蹙着眉放下了杯子。
“我要喝橙汁。”佑希在这时候十分想念那份“宇治哥哥大人混合果汁”。
“自己调。”桔和只懒洋洋瞥了他一眼。
佑希面无表情,接着低头拨刘海,再扬起脑袋时几乎和悠太一模一样,他换上比较柔和的语气:“我想喝橙汁。”
“……”桔和抬起头,眉间隐约泛上了一层黑气,“一点都不像啊,笨蛋。”
“真的么?”依旧是悠太语气。
“当然,”桔和对他勾勾唇角,“悠太君可从来不会散发出这种恶劣气场。”
“……”
“啊,那个女孩子又来啦,”桔和突然越过佑希的肩膀望向门口,再看他时语气讥诮,“一定是来找你家弟弟的吧,悠太君。”
佑希也跟着望门口,一眼看清正在逐渐接近的律子后匆忙转回身:“佑希君今天忘记出门了。”
“真的么?”桔和偷笑一下,也换上了悠太语气。
然而律子并没有如两人预期般径直迎上来,而是在向吧台方向望上一眼后拐个弯走向了角落里的“浅羽专座”。很快便有一群高中女生推门进店,佑希重又忙碌起来,挺直着背认真工作的样子更加像悠太了。
“要喝些什么?”移动到律子所在的桌边,佑希压低了声音,神色平静。
“唔,”律子抬头盯着他看了好一会,目光奇异,却不像是识破了什么,过了一会便垂下了视线,“柳橙汁。”她拿起一本店内杂志全神翻阅起来。
佑希很快转身离开,吧台内正低头忙碌的桔和立刻仰起脑袋瞧他:“喂喂,被认出来了吗?”
“柳橙汁,”佑希神色如常地将托盘放在桌面上,接着不动声色比了个剪刀手,“已经说过了,佑希君忘记出门了。”
“生日快乐——”
“Happy Birthday!”
不远处突然爆发出一阵嘻嘻哈哈的声音,佑希不禁循声望过去,是刚刚才点过单的一群高中生在庆生。一群女孩子聚在一起显得十分热闹,她们自带了一只方形的慕斯蛋糕,这时候正鼓动着中间位置的长发女生快些切开。
“唔,是生日呢,”桔和也跟着看远处,这时候笑笑地开口,“要有表示才行呐,毕竟是常客了……”
她重又低头忙碌起来,手法娴熟地调制着额外的一杯饮料。菠萝汁兑上红石榴糖浆,缓缓沿着杯壁倒下去的话就会有漂亮的分层,然而佑希看着这杯点缀上一片金黄柠檬之后显得十分精美的饮料只觉得甜得腻人。
“端过去吧,”桔和将玻璃杯摆上托盘,“特意调给寿星小姐的——不要被老板发现啦!”
佑希撇了撇嘴角,不过还是依言将饮料送了过去。当他靠近那张桌子时正笑得热闹的女孩子们蓦地安静了片刻,一阵无声的眼神交流后才重又恢复了打闹。佑希稳稳将玻璃杯端起来摆上桌面:“学姐特意调的……生日快乐。”他对着切蛋糕切到一半的女孩子微微沉了沉下巴。
“谢、谢谢!”女孩子红了脸,匆忙松开握着塑料餐刀的手鞠躬道谢。
“哦。”自觉那句谢谢不该给自己,佑希动了动眉头后没有做出“不客气”这种回答。他收起托盘后转身离开,身后立刻响起一片窃窃私语。
“快表白啦表白!”声音实在是太大太明显了,想要装作听不到都难,佑希低着头加快了步子。
“——那女生抓紧机会表白了吗?”桔和在他靠近时立刻开口,脸上的笑意同样明显到难以忽略。
“……没有。”佑希将另外几杯调好的果汁摆上托盘,很快转身离开。
“要对女孩子温柔一点唷,悠太君。”身后传来的这道声音里是满满的幸灾乐祸。
角落里的律子始终默不作声地注意着另一边的动静,在听到一阵为那女孩加油打气的声音时不由地蹙起了眉。放下杂志望向犹犹豫豫端起一块蛋糕的女孩子,对方拉开了凳子缓缓起身离座,律子有些愤愤然地眯起了眼睛;偏过头,靠着吧台的佑希还在自顾自揉额角,一点没有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的自觉。
女孩子捧着一块蛋糕凑到佑希身前了,律子立刻绷紧了唇角跟着站起身。
“……这一块是特意留给悠太君的,”女孩子的声音十分稚嫩,话音相比之前的道谢抖得更加厉害,“请、请收下!”她始终低着头不敢看面前比自己高了不少的少年。
佑希觉得头很痛,是实际意义,也是引申意义。脑内自动开始模拟悠太的思维方式,他在抿了抿唇后将托着蛋糕的小盘子轻轻接过来,十分小心地避免了触碰到面前女生的手指:“谢谢。”
“还有……”女孩子终于抬起头,白皙的脸上早已经是一片绯红,“我、我——”
“等一下!”临时插入的一道声音十分响亮,这样熟悉的音色让佑希的脑袋更痛了,片刻之后,律子凶神恶煞地挡在了他和正欲表白的女生之间,“——你不用说了。”
“哈?”女孩子不知所措地看看律子,又看看佑希,面色一阵红一阵白。
“那个……”律子轻咳一声,“悠太君他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不,应该说他已经有恋人了。”
“——不是我啦!”面前的女生满面震惊,律子立刻添了一句,“总之是已经成熟的恋情了,你已经没机会了。”她以一副过来人的神情拍了拍女生的肩膀,权当安慰。
“真的么?”女孩子红了眼睛,可怜巴巴地看向佑希寻求真相,后者早已经被律子这样奇怪的态度搞晕了,这时候收到询问的目光只愣愣点头。好不容易才鼓足了勇气的小女生立刻捂着脸跑远了。
“……”律子呼出一口气,接着转过身和佑希拉开距离,“呐,悠太君明明知道她的心意吧,怎么能就这样收下蛋糕呢?”她的话音凉凉的,看着佑希的目光里隐约含着敌意。
佑希手里还端着那一块蛋糕,他侧身将盘子放在了桌面上,视线转向律子时显得毫无温度,他依旧压低着声音:“这和律子小姐没什么关系吧。”
“有关系,”律子提高了声音,这一声里眼内的敌意分外鲜明,“我喜欢浅羽……佑希君,所以有关系。”
“……”佑希扶着额角只觉得满心烦躁。
“既然已经是对方的恋人了,就要随时做好自觉吧,”律子放低了声音,不过每一句都沉着有力,“悠太君曾经说过吧,浅羽所要的包容什么的我给不了,那么身为恋人的你就该做好给出那种包容的觉悟不是吗?那么最为基础的忠诚自然也该遵守吧?”
“悠——”佑希顿了一下,他偏开目光,“我从来没有不忠诚过。”
“……那至少要懂得拒绝不是吗,”律子愤怒不减,低着头不想看面前这张十分熟悉的面孔,“悠太君曾经说过的吧,浅羽还是个孩子,那么当那个孩子一心一意地喜欢着你的时候,你自然也该回报同样一心一意的爱意不是吗?”
“男生间、这样的恋情,我并不了解,但至少可以肯定的是,如果自己的恋人是这样对谁都温柔的人的话,我一定会感觉到不安的,”律子连珠炮似的不停口,“更何况是浅羽……悠太君明明知道他的状况的啊——”
“轮不到你来说,”佑希冷冷开口,抬高声音恢复了惯有语气,“悠太的事情,轮不到你来说。”忽而纠缠自己,忽而又以一副奉献者的姿态这样诋毁悠太,佑希觉得自己对于面前女生的忍耐力已经到了极限。
“我们已经说清楚了,”他吸了口气,“不要再来找我,也不要再去找悠太。”
“我的事情,和你没有关系。”
佑希一口气说完,然而在他开口说第一句时便蓦然抬起头的律子始终一语不发,一双眼睛里诧异失落甚至是绝望五味杂陈。佑希紧紧抿着唇转身离开,仅仅晃一下脑袋之后便恢复了原本的样子,律子滞留在原地,大张的眼睛迅速红了一圈。
她的恋爱,还没有开始便结束了,而辛苦退让想要保留的一份友情也在这样乌龙的对峙里惨烈消失。律子狠狠抬手抹了一下脸颊,在感觉到一阵湿意后又换上另一只手抹。她狼狈留在那里,只剩下不断重复这个动作。
“——呐,”几步外突然传来声音,她抽噎着看过去,见过几次面的学姐从桌面上推过来一杯果汁,“请你的。”
律子愣了一下,沉默里感觉到对方的目光始终笔直地落在自己身上,最终还是顺从地走过去托起了杯子,一句“谢谢”说得断断续续。
“那两个人之间的事情,你不能管,”桔和抹了一下额头,语气十分平和,“也管不了。”她并不知道更多事情,但至少明白,这对兄弟俩之间不是外人能够介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