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第十六章 庄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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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皇帝寿诞只有短短三天。齐国公见梁王对青霜如此上心，赞赏地点点头。梁王派两位婢女专门照顾青霜日常起居，平日在屋内伺候的喜鹊插不上手，红着眼眶可怜巴巴地望着青霜，青霜叹口气，将她支去扫院子了。
梁王特别为她准备的衣物也很多，两位婢女说，这些衣物首饰，都是梁王妃亲自挑选的。青霜点点头，却疑惑为何梁王夫妇对她如此上心。
婢女通报，教习的琴师已经在院外等候，青霜便召了琴师进来。早听婢女说过，梁王专门请来蛰伏已久的琴师庄蝶，这些年庄蝶已深居简出，能如此重视一位落魄郡主，梁王应是花了大价钱。远远地，一位绿衣女子体态婀娜，款款而来，但她头戴幕离，身穿素色襦裙，模模糊糊看不清面容。
“清阳郡主。”那女子施礼：“庄蝶有礼了。”
“不必多礼，早闻蝶夫人大名，今日能得夫人指导，实乃三生有幸。”青霜客气寒暄。
屏退婢女后，庄蝶摘下幕离。
“我与郡主初次见面，不知郡主琴艺如何，不如郡主弹奏一曲，可好？”
庄蝶态度谦和，青霜仔细打量庄蝶那张柔弱妩媚的脸，听闻庄蝶早过三十，但面貌却如双十少女，庄蝶似乎与一般的伶人艺妓相同，但又有种说不出的怪异，从她的面貌穿着到行为举止，都无任何不妥，可却周身都散发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质，令青霜总是想起木夺香。
“郡主？”庄蝶语气恭敬，拉回青霜神智。
“蝶夫人有所不知，清阳曾失忆。清醒后很多东西都不记得。只会弹奏一曲不知名的曲子，曲谱也看不懂的。”
“既然如此，郡主可否弹奏一曲？”
清阳略一思索，应了。她也想教庄蝶评估一下“她”的琴艺。
庄蝶看着眼前女子，朱红唇瓣轻轻抿起，眉间如石子扰乱静水般皱起浅浅纹路，双手置于琴上，一曲缓缓奏出。
初时万物复苏，花褪果结，柳棉飘尽，一人独行，寻遍天涯芳草。琴声急转，时高时缓，高时如佳人笑语，缓时如情愫暗藏，墙内墙外，不得说，不可说。佳人笑语，声渐不闻，独留有情人痴痴守候，盼不得见，求而不得，有情无情，感心动耳，回肠荡气。
曲罢，庄蝶回神，却见奏曲之人早已泪流满面。她心下一动，似是受了蛊惑，有些逾矩地探出手，想要擦干青霜脸上泪痕。
青霜一侧身，躲了过去。
庄蝶手一僵：“郡主赎罪，庄蝶逾矩了。”
“无妨，教蝶夫人笑话了。”青霜擦干泪，她没法再弹此曲，此曲一出，便勾起这身子的回忆，可以想象，曾经的唐婉婷，必定是伤透了心。
“郡主不必伤神，此曲技法虽然简单，却动人至深，庄蝶重新教授郡主音律，既然从前学过，再想起来必然不难。”庄蝶敛回心神，她一向随心所欲，也一向遍识人心，面对青霜的若即若离，心中有些恼怒。这无措之状，她已很多年都未体验过了。青霜的一颦一笑，总让她想起那个人。
庄蝶所说确有道理。一转眼三个时辰过去，青霜果然学得很快，被庄蝶一点就通。原先还似天书般的曲谱，她竟能看懂了。
青霜试着抚琴，初时磕磕绊绊，再三尝试后，她竟轻易地融会贯通，仿佛身体中的某一部分突然苏醒，指法越来越流畅。
“郡主可选好了曲谱？”只有短短三日，太仓促。
青霜把曲谱退给庄蝶：“曲谱在此。”
庄蝶接过曲谱，见到“霓裳”二字，像被明火烫到，手一松，曲谱掉在桌面。
《霓裳》？为何为《霓裳》？此曲一出，必然招来一片是非……庄蝶仔细看青霜眉眼，这张脸，美貌为其次，周身眉眼透出的清冷气质，与已故仁安皇后像了十足十。不知当今圣上听到此曲，会怎样应对……庄蝶终于明白她和木夺香为何对清阳郡主这般在意。她那双眼眸……若能让那清冷的眸中染上情欲，该是多么美妙之事……
“蝶夫人？”
庄蝶扬起一抹暧昧不明的笑，她并不想把《霓裳》之事告诉主人呢。
青霜有些警觉，她半阖了眼眸，掩住目中情绪。庄蝶之笑，简直和木夺香如出一辙。那月下之吻……青霜又悄悄打量庄蝶，若是那天换做此人，她可能比木夺香做的更过分。
“郡主，这曲太缠绵，庄蝶再教您一曲《塞下曲》，此曲气势恢宏，且更难演奏，郡主自行决定所献何曲，可好？”
青霜笑笑，不置可否。
庄蝶见青霜兴致缺缺，也不等她同意便奏起《塞下曲》。
清风过回廊，三两婢女驻足不前，铮铮琴音渐低，果不其然，庄蝶看到青霜闪动的眼神。这曲不是一般闺阁女子喜爱的缠绵曲调，而是高亢激昂，隐隐有肃杀之气。
但凡有血性之人，怕是无人不爱。
庄蝶这一曲，确实镇住了青霜，原本她身上隐隐魅惑的气质很令青霜不喜，可这一曲《塞下曲》气势恢宏，她一介风尘女子，竟能奏出如此大气之曲，青霜不得不对她刮目相看。
“蝶夫人，真乃大家。”
“如何？郡主可愿习得此曲？”
“还请夫人赐教。”
那本霓裳本放在一边，闺房内响起两道琴音。
庄蝶走后，梁王派来的两位婢女在旁伺候时总是踟蹰犹豫着想对她说些什么。
她们一人名唤美莲，一人名唤月容，都是伺候梁王妃的婢女，这两位虽是刚刚入府，却比喜鹊有规矩，做事也不需她专门吩咐，有事只需她一个眼神，便很有眼力地做好。
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般通透的女子，做婢女，真可惜啊。
“郡主，奴婢斗胆。”美莲和月容双双跪下。
“你们这是何意？”青霜被她们的举动吓了一跳。
“请郡主务必弹奏《霓裳》，这已是定好曲目，若郡主所奏之曲和上报的不同，怕是对梁王和郡主都不好。”美莲一字一句，有理有据，利害关系都对青霜说的清清楚楚。
“原来只是这件事吗？莫担心，今日只是和蝶夫人兴之所至，我断不会负了梁王一片好意的。”
美莲和月容这才松了一口气。
“美莲，这琴师是梁王亲自找寻来的？”
美莲低头，她听到的重点明显放到了青霜所说的“亲自”两字，心中转了好几个弯也拿不定主意怎样回话，月容见美莲怔愣，便替她答道：“应是王爷吩咐大管家找来的，只是这琴师一向低调，故而很多人未闻其名。”
青霜对着两位婢女发愣。
不知是不是她多想，心中总觉得有什么不妥，可如今她的境地，又可以被利用什么？虽然仅仅一面就听凭他的吩咐很草率，但她还是愿意相信唐婉婷和梁王的情分。
“备水吧。”
“是。”青霜短暂的沉默已经令她们有些不安，闻言后，两人便退下准备沐浴用具了。
时间已经不多，她必须要抓紧练习了。
次日，庄蝶依约进府，还给青霜带来了《塞下曲》曲谱。青霜笑着手下，右手摩挲着封面，爱不释手。但她已打定主意演奏《霓裳》，毕竟庄蝶荐曲，她不想让她尴尬，便委婉地逐了客，一心一意练起曲来。
可一到傍晚，她还是忍不住翻开《塞下曲》曲谱，一遍遍琢磨、重复。
有脚步声走近，婢女在外叩了叩门，还未通报，一个略有些尖柔的男声便响了起来：“妹妹？可安寝了？”
来人竟是唐行远。
青霜忙穿了鞋，又披上件外衫:“还未安寝，哥哥怎么这个时候过来？”
婢女推门而入，将外间圆桌旁的圆凳拉出，伺候唐行远坐好。
唐行远嘿嘿一笑：“我都是昼伏夜出，白日里你想见我，怕还见不到呢！”
青霜脸上青青白白，不堪的一幕浮现在脑海，如此一来，她连和唐行远同桌而坐都觉得难受，愣是杵在一边，没有坐下。
“妹妹，站在那边做什么？你快坐，快坐。”
他们之间如此称兄道妹，青霜很不习惯，无奈之下坐在唐行远对面，等着他切入正题。
唐行远见青霜不说话，乌溜溜的大眼睛直直地望着他，仿佛在等他开口，踟蹰中便道：“实在是被女人惹烦了，我那新纳的侍妾也擅音律，今日恰巧听到妹妹弹琴，音色清越，说是比她那把碧瑶琴好太多，便和我念上了，妹妹大度，把琴让给哥哥可好？”
唐婉婷那把琴，就算是青霜这个外人看来，都知道此非凡物。今日庄蝶赞琴，青霜才知道这是千年的金丝楠木制成，怕是只有皇家贵胄的女眷中，才能找出一两把能和此琴相媲美的古琴来。
唐行远真是有恃无恐，连话都不拐弯，直接索要。
“哥哥主动来求，妹妹有岂有藏私之理，只不过圣上寿宴时需用到此琴，哥哥缓两日再遣人来拿，可好？”
唐行远对青霜的反应很满意，狭长的凤眼一眯，笑了。
“妹妹失忆之后，倒是懂事许多，要我看来，还去弹什么劳什子的曲，直接给梁王做侧妃不也不错？虽是妾，梁王妃一介商女，又能高贵到哪儿去，嫁过去之后，有得你享福！”
美莲和月容在一旁，脸恨不得埋到胸中去，唐行远还欲再说，青霜头痛地打断了他：“哥哥，妹妹知道了，就按今日所说，寿宴结束后，你派人来拿琴吧，天色不早，呃……我就不占哥哥的时间了。”
“真傻，你的事还是自己拿主意吧，我先走了。”
唐行远起身，撇到身旁站着的两个美婢，才恍然想起梁王似乎送了两个人给青霜，刚才的话确实有些口无遮拦了，不过谅她们也不敢乱嚼舌根。
青霜送走唐行远，遣退了二人便睡了，光顾着应付唐行远，她并未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殊不知，看似随意的几句话，点破了不少人的心思。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第十六章 庄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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