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刀少女成长记》霁陌

6、Chapter05

　　琉槿抬头，一眼望进李复深沉的眸里，沉郁的黑色不染杂质，纯粹的如屋外的穹宇，李复看着琉槿，一时之间也有些微楞，这个柳家的娘子，眼神里独独没有稚气。

　　李复转而看向毛毛，毛毛的身世，唐简与他交代过，而毛毛一双眼睛湿漉漉的跟稻香野林里偶尔乱窜的果子狸一样，看得人怜心大起。

　　两个孩子，尽是天差地别，加上身侧躺着的莫雨，稻香村的未来，怕是要担在这些孩子身上。

　　李复收回纷乱的思绪，他紧蹙的眉却始终没能完全舒展开，一丝忧色时刻在心口和眉峰之间萦绕不休。

　　他强压下心头的不安，逐字逐句的翻着书页一字一顿的读给两个孩子听，将空冥决心法细心谨慎的传授给他们。空冥决行气有别于一般心法，一旦错漏失误，必定经脉逆转、神仙难救。

　　“都记好了吗？”李复反复问了几遍。

　　两人忙不迭点头，李复看他们信誓旦旦，也只得暂放下心，“你们年纪尚幼，暂时无法修习此心法，而且于经脉穴位并不知晓，我现在以内息灌注你们经脉之间，气息游走之路线，便是空冥决行功路线，切记切记。”

　　说完话，李复便将空冥决翻至图解一页，置于床侧，靠在床褥边上，起身走到两个孩子身后，一撩下摆，端坐于两人身后，双掌齐挥，覆于两人颈下半寸。

　　“将图解记下，上面所圈出的线，便是内息行气之路线。”李复再三叮嘱，以内力灌注于掌心，推进两个孩子体内，缓慢的在他们幼小的身体内行走。

　　左手掌心突地被微微的震荡，李复大惊，‘竟是内力护体’，虽然单薄，但确实是内力。

　　琉槿也感受到体内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抵抗着李复，她忙收敛心神，试图控制这股力量。

　　“心随意走，意沉丹田。”李复沉声提醒。

　　琉槿一顿之后，忙照着坐，柳疏影的记忆此刻浮现出来，她从四岁开始认字，五岁柳老庄主就传授了她柳家的内功心法，霸刀柳家名闻江湖的便是二十四式霸王刀法，因刀法太过出众，江湖人几乎都忘记了，柳家是掌刀双修，说起来，大唐江湖，大部分的门派世家，皆是双修，甚至内功心法双修，不过柳家不是，柳家武学，大开大合，气势刚猛激烈，只一门千钧破心法，轻功扶风垂柳，而柳家的惊鸣掌在霸王刀法之下黯然失色。

　　一说起惊鸣掌法，就算是柳风骨，也不得不叹息两声，他驰骋江湖，掌中一把吞吴，败尽无数高手，说起柳家，那必定是霸刀之名，惊鸣掌在江湖中更加的式微。

　　内息在体内游走，一股子热气从内而外的涌出，等李复收功完毕，琉槿伸手一摸，一脑门子的汗，李复头也没抬，起身坐到床沿上，手覆到莫雨的额头，看莫雨此时睡的安稳，神情才稍微松懈下来。

　　他起身倒了杯水，喝了两口才道，“你们回去吧，不可忘记今天我所说的一切，需谨记于心。”

　　“是。”两人应下，看李复有些心不在焉，神色之间明灭如许，琉槿忙告罪，“李大哥，那我跟毛毛就先走了。”

　　李复点了点头，看了两人一眼。

　　毛毛临走的时候，一步三回头的惦念着莫雨，脑袋恨不得勾到床上，琉槿使劲拽了几下，才把毛毛拽走。

　　毛毛出来的时候，不高兴的嘴巴都嘟起来了，他怨念的看着琉槿，“莫雨哥哥会不会有事？”

　　“不会。”琉槿极其肯定，她伸手摸了摸毛毛头顶的一戳毛，脑袋四周光溜溜的，还挺好玩。

　　毛毛一把抓了过来，琉槿眼疾手快后跳一步，毛毛一抓之下没有得手，登时气恼的跳脚。

　　琉槿看他要气不气的样子，活力起来，倒将心放下了大半。

　　正要继续逗毛毛的时候，秋叶青端着药碗走到她们面前，柔声问，“小猴子可好些了？”

　　“好多了，李大哥在照顾他。”琉槿看向秋叶青，她手里端着药碗，药碗里热气腾起，映得夜色多了几分怅然。

　　“那我先送药过去了，你把毛毛先送回去吧。”秋叶青交代完琉槿，便端了药进屋。

　　琉槿拉起毛毛的手，就往阮家走去。

　　阮家有个小姑娘叫小荷，是阮大民跟阮氏的掌中明珠，阮氏只这一个女儿，所以毛毛顺着河流飘到稻香村南河岸的水车旁，被阮氏捡回来收养起来这事，稻香村里人尽皆知，毛毛虽然年纪小，但是却已经明事。在阮家他一直是个听话懂事的乖孩子，平日里大都是帮阮氏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带小荷妹妹和莫雨他们玩成一团。

　　“那是什么？”琉槿正走着，身旁的毛毛突然停住脚，惊呼出声，他紧张的手一下子用力攥紧琉槿的手。

　　琉槿顺着毛毛的目光，就看到南河方向，如天光泄露，火龙肆虐，绯红、橙红染尽天穹。

　　是火！

　　稻香村里刹时之间，嘈嘈切切乱成一团，一股子人手里提着拎着木盆木桶往南河狂奔而去。

　　毛毛正要撒腿，琉槿一把拉住他，闷声警告，“毛毛，小孩子不要乱跑，免得你爹娘担心。”

　　琉槿心底的不安跟南河岸的水草一样疯长。

　　剧情，已经无法改变了。

　　动静大得李复和秋叶青也从屋里出来，李复神情转折之间，破败隐忧之气已然无法掩藏，他皱着眉，扭过头正对上琉槿，立喝道，“小娘子，快带毛毛回去。”

　　他说完话，便施展轻松往南河飞跃过去，如同流星划过，白衣在黑夜里灿然辉耀。

　　秋叶青在原地踌蹴了几息，秀眉一拧，猛一跺脚，这个王大石！

　　她忙追着李复的方向而去，琉槿则将毛毛送回阮家，然后自己回到王大石家。

　　自她在稻香村落户，王大石便把他家杂物房给收拾了出来给琉槿住，琉槿回到王家，王婆跟陈月两人也站在门口紧张的望着南河那边。

　　看琉槿回来，陈月有些吃惊，琉槿背对着火起的方向，脸上有莫名的悲伤，不过陈月到底年幼，不能读懂更多的表情，只是觉得，柳疏影此时的表情，就跟她爹陈商清明时节去给她娘扫墓焚香的时候有些相似。

　　忽地一转，琉槿抿着唇站到陈月身边，她脸上的表情好像跟夜色一同沉入了梦乡，陈月有些不知所措。

　　“你怕吗？”琉槿问陈月。

　　年幼无依的陈月却坚定的摇头，“不怕。”她顿了一下，咧开嘴笑得欢颜，“有我爹在，还有李先生。”

　　“是吗？”琉槿的叹息声如同夜里的鬼魅，陈月竖着耳朵，她似乎听到了什么，也好像什么都没听到。

　　第二日，阳光大好，五月的天就是晴朗美好，温度跟风比起了温情。

　　琉槿穿好衣服，王婆跟王大石都不在家里，她正要起来，又想起李复昨晚上传授给她的空冥决，于是在床上端坐好，开始打坐运气。

　　她年纪还小，所学之内功却又极其霸道，所以，一周天下来，却也不适宜再继续，空冥决的内气此刻在她体内跟千钧破的内气相安无事，倒是让琉槿长出了一口气。

　　柳疏影的记忆带来的好处，大概便是，武功进展快速，没有凝滞了。

　　她吐息完毕，下了床，就往李复家去。

　　暖风卷着青草淡雅的涩意扑面而来，时间淡如风痕，过往糅杂着回忆，让她恍惚的如黄粱一梦。

　　刹时映入眼帘的，却让她骇然，这就是江湖！

　　她四下张望，看到村长家门口聚了几人，李复卓然出众的身姿若羽仙飘渺，鹤立鸡群。

　　而他们所围着的，却是十几具尸体，稻香村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村长家住得偏了些，门口放了这么多具尸体，倒是没引起众人恐慌。

　　琉槿赶紧疾走绕了过去，往村长家凑过去。

　　那十几具尸体，一字排开，李复面前那几具，下身着灰黄色长裤，粗布料子，裹着脚脖子，上身赤裸，是昨天在大侠墓被莫雨发疯之下所杀的。

　　跟着是火烧的尸体，碳色触目惊心，细看之下，他们身上还有伤痕，当胸一刀，刀痕狭长，被火烧之后，腐肉卷起。

　　琉槿强压下翻腾不安的喉咙，酸气涌得她喉咙痒嘘嘘的。

　　“王大石你能耐啊！你把董豹杀了，还烧了！你可知道他是董龙的亲弟啊。”村长怒喝之声传来。

　　尸体都烧成这个德行了，村长居然还能看得出谁是董豹？琉槿登时觉得村长也挺神叨。

　　“村长，这些不是人，是畜生，去偷偷的杀毛毛跟小猴子，昨天要不是李先生，毛毛跟小猴子也许就回不来了！”王大石怒其不争，语气里带着三分冷意六分杀气还有一分怨愤。

　　村长一时之间，竟无言以对，确实，杀不杀董豹，董龙也不会放过他们。

　　“大石，带人把尸体先埋了。”李复开口。

　　李复虽然年轻，却声望很高，他说完话，没人开口反驳，半柱香时间，王大石刘大海几人回来。琉槿趴在草垛边探身看了眼，村长灰败的气色比他家土胚墙还要难看。

　　李复缓缓的将目光移到村长刘洋的脸上，一字一顿，似是历经沧桑，“村长，安排人手，将孩子们送出稻香村！”

　　村长仿佛受到极大打击，脚下不稳，猝然倒退几步，差点跌了个踉跄，“已经到这步田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