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刀少女成长记》霁陌

20、Chapter19

　　琉槿有些晃神，情绪如雾一样飘荡，只觉晃悠悠的不知道要去哪里，死人。

　　自从来到这大唐江湖，生命好像如此微不足道，从稻香村一路走来，她也从一开始的难以置信到如今的面无表情，只有心底还留存的惊悸在昭示着她的不满和无能。

　　孙飞亮将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幽幽地说，“这就是江湖，原来走到哪里都是江湖。”

　　琉槿一甩头，转过脸，孙飞亮被她悲伤莫名的表情盯着有些无措，等他细看深究，琉槿早已转过了头，孙飞亮眨眨眼，以为是错觉。

　　路障足足到成人的胸口处，一字排开，往大地祭坛的方向延伸出去。

　　没一会，有五毒弟子匆匆忙忙过来抬走尸体，那些青白尸身，被抬起的时候被看得清楚明白，青白色，像是僵硬的石块的颜色，裸露在外面的皮肤跟风干的腊肉一样，琉槿艰难地吞咽，喉咙发紧。

　　毒尸......这么快就出现了吗？

　　孙飞亮表情慎重，他曾听闻，苗疆毒术诡异万分，本不以为意，如今亲见，竟是如此可怕。

　　他侧头，对身边的田园道，“你带着小疏影快回去。”他说完话，便飞身而起，直接从半空往总坛去了。

　　琉槿眼里悲伤一闪而过，田园拽过她离开，两人沉默着把东西搬回去之后，相对坐在树屋上，遥看着总坛方向。

　　田园抿唇，眼睛时不时从琉槿脸上扫过，小小的娘子此时的表情特别的让人心悸，田园甚至以为在面对着圣使大人。

　　“那个......”他吞吞吐吐开口道，小心翼翼的看着琉槿。

　　“什么？”琉槿收回恍惚的眼神，看向他。

　　“你是不是很害怕？我以前听闻蚩尤大神曾经留下的驭尸之术，还以为是假的呢？”田园断断续续的解释。

　　琉槿拢着腿，摊着臂趴着，“魔神蚩尤吗？”

　　“是啊，大地祭坛东面便是蚩尤大神的神殿遗址，那边山壁陡峭，就连采药人都不愿意去。”

　　两人说着话，天渐渐暗了下去，夕阳沉没，围观的苗人都躲回了家中，气氛风声鹤唳，似乎一触即发的战斗会惨烈发生。

　　琉槿看了看天，孙飞亮还未回来，站起身说，“我们先去弄点吃的吧，你要不在我这里吃点？”

　　田园摇摇头，“不了，阿妹肯定在家等我呢。”

　　她咧开嘴，正笑着，突听耳边疾风忽至，呼一声奔袭而来，她暗叫不好，正打算就地翻滚，却被一掌来自背后的力道直接拍来，闷声一响，她勉强运转空冥决护住心脉，三种内功，却只有空冥决更是随心所欲。

　　这一掌拍过，琉槿脚下一顿，人跌飞出去，眼前一黑，便人事不知。

　　***
　　总坛。

　　祝融神殿之内。

　　艾黎沉着脸，面前咕咚泛着泡的小锅里，熬煮着青绿色的汤汁。烧煮到最后，他小心翼翼的舀起一勺，右手迅速打开蛊盅。

　　青光一闪，勺里的汤汁已经没了，之后又一闪，趴在汤汁上的蛊虫又缩回盅内。

　　阿幼朵站在艾黎身边，天真烂漫的表情早已失踪，“长老，真的要走到这一步吗？”

　　艾黎将勺子扔进锅里，缓慢起身，宛然隔着云端，“女娲大神看着呢，我自当万劫不复，也要护住我教。”

　　阿幼朵脸上急色匆匆，“长老，不如给我种蛊。”

　　艾黎摇摇头，“你还小，内力承受不住血蛊的冲击，而且，血蛊更需要信念坚定之人来承载。”

　　两人正说着话，背后脚步声响起，双双掉头，只看到俊美的男子神色莫名，艾黎皱眉问，“祝融神殿非五仙弟子不得擅闯，不是跟你说过吗？”

　　孙飞亮表情纠葛，复杂的看着艾黎，“外面那些东西，都是什么？”他去问过曲云，可曲云却什么也不说，那样绝望表情的曲云，是他从未见过的。

　　“尸人。”艾黎并未瞒他，千里迢迢从扬州而来的孙飞亮，目的只有曲云，他很清楚。

　　孙飞亮表情更加凝重，他并未说话，艾黎简单的解释，“乌蒙贵所炼制的尸人，虽非最厉害的，但是，要对付五仙教，已经足够了。”

　　孙飞亮心下大惊，刚才又一波尸人的进攻，已经让他震惊不已，百毒不侵，刀枪不入，竟是要好几个人同时才能对付，只有碾碎心脏，那些尸人才会死亡，可艾黎却说那还不是最厉害的，“还有......更厉害的？”

　　艾黎盯着眼前的男子，心里一动，“此次五仙大劫，我们怕是都得回归女娲大神的怀抱了。”

　　孙飞亮大急，他一直在规劝曲云离开，可曲云竟是不肯，而且，他俊秀的眉死死的皱在一起，短短几日相处，苗人在他心里已经不是所谓的蛮夷。大方，爽朗，还有可爱的孩子。

　　他们难道都会死吗？

　　“难道就一点办法都没有吗？”孙飞亮问。

　　“以血蛊为引，万蛊嗜心，这才是我教一直封印的真正的尸炼之法。因此法需活人生炼，所以自上古开始，便脱离尸咒，一直封印。”艾黎一字一顿，在他吐出的话语后，连呼吸声都沉重起来。“只有真正的毒尸，才能对抗那些尸人。”

　　孙飞亮眼神幽转，竟是无比怀念悠长，他像是回忆到什么美好的事物，嘴角含着笑，如春花绽放，灼灼耀眼，“长老，我愿永远守护师姐。”

　　艾黎突兀惊，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容颜绝美的男子，“你......是要？”

　　孙飞亮坚定的点点头，“师姐不愿离开，那我便留在苗疆，守护她。”

　　艾黎喉头一哽，连说话都困难起来，他似乎第一次看清爱情的力量，他双眼浑浊，叹息一声，“跟我来吧。”

　　孙飞亮驱步跟在艾黎身后，两人身形极快，直接飞跃过神殿，往大地祭坛掠去。

　　阿幼朵迟疑了片刻，一跺脚，便跑去找曲云。

　　***
　　大地祭坛位于淀山瀑布之侧，入口是庞大的兽牙状的石群，鬼斧神工，气象狰狞。缓缓上升，尽头还能看到红色的花凄艳绽放。

　　穿过石林，树丛环绕，美丽无双，而兜转之后，血红色的池水肃杀冷厉，将这份美丽破坏殆尽。

　　血池四周，残垣的宫殿群还保留着远古的异族风貌。

　　深红色的血沉寂在池底，偶有杂色飘过，虽然无知，孙飞亮也知道那不是什么好东西。血腥的气息直窜进鼻内，竟是眼花头晕。

　　他身形晃了下，艾黎手上用劲，悄悄扶了一把。

　　纳罗走过来，面无表情的行礼，“长老，都准备好了。”之前一直在追击乌蒙贵的纳罗，探知尸人之事之后，就回了总坛，艾黎便让她着手准备各种毒草，制成毒液，倒进血池。

　　从一开始得知尸人之事，他已经着手上古尸炼之法，在孙飞亮毛遂自荐之前，他的目标是他自己。

　　孙飞亮的眼睛，比他更坚定，艾黎只一眼，就看清了这个事实。

　　他却有些犹豫，若孙飞亮变成毒尸，教主会如何？他是否是在作孽？可五仙的未来还压在他身上，若是五仙灭亡，他又如何去面见魔刹罗教主，面见女娲大神。

　　“长老，该如何做？”孙飞亮看出了艾黎的迟疑不决。

　　艾黎仿佛手里举着千斤重的东西，缓缓的，将手里一直提着的蛊盅打开，里面趴着一只小小的虫子，通体碧青，像是宝石一样透明，细看之下，还能看到内里蠕动的脏器。

　　孙飞亮惊讶不已，难怪大家都说苗人神秘可怕，这等奇异的虫子，竟能一个人变成一只怪物。

　　艾黎看着蛊虫，解释道，“这是血蛊。”血蛊需要很多血液和毒虫喂养，艾黎花了十年之间，才养了一条，今日喂给血蛊的，则是一种激发血蛊凶性的毒。

　　暴躁的血蛊，才能真正的发挥效用。

　　孙飞亮望着总坛方向，眼神留恋不已，他万分不舍的收回目光，盯着血池，血池内，血红色液体死寂，连一丝流动的水声都听不到。

　　“开始吧，长老。“孙飞亮缓慢闭上双目，唇色泛白，双手掐紧，心里哀恸，他不敢睁开眼睛，便直接倒进了血池。

　　他倾倒的瞬间，艾黎的手一抖，血蛊倏一下，若碧青流光闪过，直扑孙飞亮。

　　血色的池水没顶，眼睛火辣辣的疼，似有人在拿刀子生生的剐着，鼻腔，口内，怪异味道的水灌进来，胸口似火在爒烧。

　　孙飞亮的意识越来越模糊，脑子里最后留下的，是曲云在七秀内坊的表演台上剑器舞动，技惊四方。那个时候的师姐，好美......

　　云儿！！！他聚起身上最后一丝气力，大吼道，意识随着这一声吼叫消失于血池。

　　山谷回声阵阵，孙飞亮最后嘶哑的声音，让刚刚赶到大地祭坛的曲云一僵。

　　云儿。

　　似乎以前，只有叶晖才会如此唤她，可是那个人，再也不会见她了。那声嘶吼，如野兽咆哮，惊起飞鸟无数，扑簌着翅膀往天空飞起。

　　曲云抬头，木然看着天，泪水突然无声无息的留下，她想动动手指，擦拭一下，可是她的手，动不了，她的身体，也动不了。

　　曲云软绵绵的栽倒在地，跟在后面的阿幼朵大惊，慌忙靠近，大叫道，“教主昏倒了！”。

　　***
　　大地祭坛。血池。

　　巨大的毒尸爬出血池，安安静静的守在艾黎身边。

　　艾黎悄然含泪，抬起沉重的手，摸了摸他。

　　纳罗走近，“长老，孙飞亮他......”

　　“叫他德夯吧。他长眠于这片美丽的峡谷之内，也出生在这片美丽的峡谷之内。”艾黎说，没有意识的孙飞亮，此刻再也无法回应。艾黎长叹一声，叹息声落在身后的峡谷内，回荡到寂静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