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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囚,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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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外面已经悄无声息,想必战斗已经结束。衣缘和鱼意母女重逢,又讲了许多体己话,崖石避之不及。紫菱和阿株又互相认识了下。
“今天看你过得不错,为娘也就放心了。”衣缘大感欣慰。
“女儿在崖石的身体里面,自然不怕风吹雨打,但如果崖石出了什么事,那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了。”鱼意说。
“死丫头,你是要我帮你的夫婿是吧?”知女莫若母。
“嗯,有许多人不喜欢他。”
崖石却是大丈夫心理,不希望借助妻子的力量去做什么,当下慨然答道:“我崖石乃是堂堂大丈夫,行走江湖,刀光剑影在所难免,成就大事业的话,总会有些小石头要踩在脚下,也总会被绊倒。我总不可能要求所有人都喜欢我。相反,做事做人,如果所有人都拥戴,都赞扬,那才可怕。”
衣缘一听变色,道:“好大的口气啊。你找了个好不得了的夫婿啊。”鱼意一听,便知道母亲有些生气了,丈夫跟母亲都是好高傲的人。
“话说,你们有三媒六聘吗?”衣缘突然转了个话题。
“啊,这个,没有。”鱼意羞赧道。母亲是对各种礼节很在乎的人,鱼意性格反叛,处处都要跟母亲反着来,对这些礼节不甚在意。
“哼,我的女儿出嫁,自然要风风光光的。择日不如撞日,我们就在朱雅琼的院子里举办个婚礼吧。”
崖石不禁愕然。她的女儿现在在自己身体里,难道是自己跟自己拜堂么?而且在他内心,并没有把鱼意当成自己的妻子。
衣缘又侧耳倾听了一下,说:“莫剑萍应该杀了朱雅琼了。她凭着一把刑天斧,对一切不符合规则的事物都斩草除根,朱雅琼与徒弟殷雪花两相爱悦,更有一女,她觉得这是越礼,所以拆散了他们,而朱雅琼也不太愿意让天下仰慕他的少女伤心,所以两人逼死了殷雪花,而他们的女儿下落不明。朱雅琼想借助莫剑萍追查女儿的下落,哄骗说她可能在哪里哪里,身上还有玲珑玉。莫剑萍头脑也很简单,被哄了十年,才发现真相,一怒之下,把朱雅琼都杀了吧。这镜子要出去的话,除了朱雅琼有能耐进出自如外,我们却只有一个办法,就是爆镜。但是镜子一爆,一定会有声响,所以我要等莫剑萍走了之后,才能出去。”
崖石这才知道她不断拖延时间,原来是有深意的。但为何朱雅琼要求他们在一柱香之内出去呢?衣缘想了想说:“可能这房间里另有机关吧。”他们于是在房间及棺材四周摸索了许久,无功而返。衣缘也自苦恼中,只能取下策了。于是她发力往墙上打去,崖石和鱼意也往另一边打去。只听到轰然一声响,灰飞烟灭,尘埃落定,他们都掉到了地上。又回到了最初站立的厅堂里了。
只见满目疮痍,原本整洁明亮、春意盎然的庭院,变成一片废墟。花木折断,凋落,颓靡,多数被埋在瓦片之下,美丽被践踏了。旁边原本有座小山,如今被削去了一截,露出红色的泥土,像是头发浓密的人,突然中间被剃了一块似的,惨不忍睹。山下的一条小溪,被坍塌的房屋堵住了,形成了一个小湖。想来不久前的那场恶斗,令天地都为着变色,江山都为止颤抖。
崖石、紫菱和阿株都看得心惊。唯独镜子所在的厅堂还算完好,可能是朱雅琼把莫剑萍引到开阔的地方去打斗。
衣缘命崖石把殷雪花给埋了,上面只插了一只白山茶花,“这是师妹生前最喜欢的花呢。”想着等找到师父的尸首后再一起合葬。
接着,崖石插枝为香,面对青山、溪水,跪下,朗声说道:“苍天在上,厚土为证,我崖石将与……”突然才想起来不知道鱼意姓什么,好不尴尬,刚想悄悄问鱼意,却突然一支树枝打过来,将他插在地上的“香”折断,好俊的功夫!一个不阴不阳的声音传来:“怎么师姐嫁人了,也不告诉我一声啊。”只见一个不男不女的人站在不远处,笑嘻嘻地看着他们。
“我道是谁,原来是莫师妹啊。别来无恙。”衣缘笑盈盈地走过去,握着她的手,亲热非常。不知道内情的人还以为她们真是好姐妹呢。
“师妹说笑了,我都一把年纪了,还怎么嫁人啊,我是嫁女儿。”
“哦,”莫剑萍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崖石,又见他旁边站了两个美人儿,怎么看都才十七八岁的样子,年纪似有不对。而紫菱只是地位卑微的弟子,莫剑萍并不认识。当下也不去深究。又亲亲热热地道:“既然是师姐办喜事,何必这么寒碜呢,不如来我的庄上办个酒席,师妹虽然不才,也能帮师姐办个妥妥贴贴的。”衣缘心里想:“才脱虎穴,又入狼口。不过我跟她并无过节,想来她不会害我。”于是便挽着她的手道:“我正想找个人做媒呢,不如师妹给他们做个媒?”
两个人表面上在谈论婚嫁的事情,暗地里各怀鬼胎:莫剑萍心里想,为什么刚好毁了师父的居身之所没多久,他们就出现呢,衣缘也是师父喜欢的弟子之一,她的幻术犹在师父之上,会不会师父把玲珑玉交给她之后就立了死志?而衣缘也在想:要不要趁机查知师父的下落呢?师父待我不薄,即使不能帮他手刃仇人,厚葬他老人家也是应该的。但是又不能直接出口问,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于是一行人又回到了雪衣门的庄上。
秦律正带领拜火教的手下四周寻找崖石的下落,这时候看到崖石失踪了一夜之后,竟然毫发无损地归来。连忙过来献殷勤,表达关怀之意。崖石只冷冷对他,爱理不理。秦律知道崖石定是怀疑他,而程青文的事情,的确是程自己主张所为,与秦律并无干涉。只是这结,不知道怎么解。
紫心又率领一帮弟子参见师父回来,各种热闹不提。
莫剑萍又占了下时辰,说今天时辰不好,需得明日未时才是吉时。衣缘也就点头称许。入夜,衣缘早早熄灯,等夜深人静后才出来勘探。
衣缘本来就是雪衣门的弟子,庄内的布局和当年相比,并没有很大区别,是以她一路驾轻就熟,很快就来到了庄内最深处的经堂。乃是放置雪衣门武功典籍、佛经的所在,用于同门弟子切磋武艺。
果然经堂早有人把守。衣缘只往藏身之所相反的方向扔了块石头,就轻巧地把一名紫衣弟子引开了。她立刻闪身进去。接着窗外照进来的月光,可知书架上的书籍与当年相比并无增减,只是残破了许多。莫剑萍的确有治理的才能,一路走来,门内教务井井有条,命令一出,下面的人立刻有条不紊地执行,无有疑义。
突然听到门外有脚步声,衣缘一惊,连忙躲起来,却见进来的是阿株。阿株的身子虽然是十六七岁的模样,但行为举止,仍是十一二岁的小女孩。刚想出来,却又见另一个身材修长、姿容秀雅的少女跟着进来,手持一支蜡烛,拉住阿株:“前面是本门重地,来客不得允许,不能进去。”衣缘认得出来她是那七个紫衣弟子之一,名晴云的。只是她此时穿了自己的衣服,乃是一袭绿袍。“啊,姐姐,我饿了,想吃东西。没找到厨房,结果跑这里来了。”阿株揉揉眼睛,撒娇道。
“啊,”晴云安抚道:“厨房不在这里,你走错了。我带你去厨房吧。”
晴云刚想挽着阿株的手出去,在挽的同时,暗暗施力,以试一下这个女孩到底是误闯误撞,还是有所图谋而来?师父交代过了,对于今晚进入经堂的人,都要严加拷问。
这一试不打紧,阿株的内劲汹涌澎湃,直如江河之手,晴云一惊,但又挣脱不出,自己的内劲好似溺水之人一样。仔细一看,手指竟然已经陷入阿株的手臂上。
“姐姐,疼!”阿株甩脱了晴云,娇声叫起来,嘟着嘴看着晴云。但晴云只是这样被轻轻一甩,便已经摔倒在地,还滑行了好几丈。阿株吃了整整一条冥河的鬼,功力已经到了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地步,只是她还不自知而已。
晴云却是惊骇莫名。
“啊,晴云,你来了,那太好了。我可以回去睡觉了。”来的是个紫衣弟子,名紫菡的。
“紫菡,你过来,”晴云站起来后,在紫菡耳边低声说了句:“这个女孩不同寻常,你不妨把她带到厨房,纠缠住她,等天亮了我就去禀告师父。”接着又高声对阿株说:“这个姐姐可以带你去厨房,紫菡姐姐的手艺好得不得了,什么菜都会做,待会啊让她把全国各地的小吃都做一遍,让你尝个够,好不好啊。”
阿株只听得很开心,拍拍手道:“好啊,谢谢晴云姐姐,谢谢紫菡姐姐。”然后就一蹦一跳地跟着紫菡走了,边走边说:“紫菡姐姐会不会做糖葫芦啊,阿寒法师曾经做过的,好吃得不得了呢。他是这样做的……”
借着她们说话的当儿,衣缘早把经堂的书籍名字都浏览了一遍,作为朱雅琼下面学习最勤奋的弟子之一,她早把这些经书都修习了一遍,唯独最里面那一排的书架上放在顶层的书,师父说修为不够的人万万不可私自阅览,因为驾驭不了上面的字,反而会被那些书所噬。听起来好像是玩笑的话。书籍反正都是纸张印刷出来的,就算藏了其他机关,总是死的,又不是蛊虫,会把人吞噬掉。
她的脾性比较温顺,也没有违逆师父的话。莫剑萍呢,是个恪守法度的人,对于雪衣门的规定,当然一板一眼地遵守,所以这些书看上去,跟十几年前相比,只是积了些灰尘而已。书脊上的名字都是篆体,难以辨认。想必都是古书。只是独独其中有一本,写的是正楷,正是朱雅琼的笔迹,名为《囚梦》,这本书明显是自己离开雪衣门之后,师父所著的,倒不在师父的禁书里面。于是忍不住翻开来看了一眼,结果只看了这一眼,便觉得头昏眼花,似乎走入了一个幻境:
自己犹是豆蔻年华的模样,在孽海情渊之畔看着盛开的花朵,兀自陶醉。然后,有个人怀抱住自己,那人的胸膛温暖芳香,她就这样靠着他,看他召唤来黑鸠,惊奇地跟他坐上了黑鸠的背上,飞跃了孽海情渊,又看见了沙漠如许,然后才停留在紫阳山上。两个人恩爱如许,不知人间有愁。
打发完阿株后,晴云蹑着脚走入经堂,四周巡视了一遍,倒也没什么异样,只是在旁边的书架上,见到了一根长长的白发。这一惊非同小可。雪衣门里面最年长的就是莫剑萍了,她也才四十出头,头发乌黑,其他的都是花季少女,也没听过谁有少年白的。那么这根白发,肯定是其他人的。她顿时握紧拂尘,警惕地往往四周,一步一步往经堂书架深处走去。
衣缘此时果然为书所噬,全无反抗之力。但阿株再一次及时出现了。
“晴云!救命!”是紫菡痛苦的喊叫声。
晴云于是停住了脚步,往回走。却见紫菡断了一根左臂,鲜血直流,瘫倒在地上。
“她……她是个怪物!我只是把手搭在她肩膀上,就……就断了一支手……”紫菡痛得几乎晕过去。
而阿株娉娉婷婷地站在门边,清亮清亮的眸子里,一片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