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什么不可以》黑海

1、程笑

　　程笑一直都记得，那年的初春，在那个美丽的江南小镇，闭上眼，他甚至还能回味出水润的空气中那一抹江南独有的甜香，淡淡的，柔柔的，混着黑醇的芝麻糊味道，夹杂着人们交谈时的软语呢哝，荡漾着温暖安恬的涟漪。
　　小镇仍保有了几百年前遗留的古朴韵味，小镇周边的很多城市都富起来了，高楼大厦层层叠叠，但小镇就象一位老祖母，固执地恪守着祖辈们的基业，勤勤恳恳地日复一日。小镇上的人大都亲切温和，笑容纯净，女人们更是勤苦耐劳，辛苦地侍侯丈夫婆婆带着半大的满地跑的孩子，她们总喜欢在闲暇时聚在一起，说着公婆丈夫的唠叨话，间或笑成一片，到了吃饭的时候，各家的母亲总是大声地吆喝着揪着只顾着玩不肯回家的孩子的耳朵把挣扎的孩子们拎回家。但是程笑的母亲从来没有拎过程笑的耳朵。在程笑的记忆中，她一直都是个温柔而恬淡的女人。程笑的母亲也是小镇上数一数二的勤苦女人。但是她和那些大声吆喝的女人们是那么不一样。

　　程笑的童年是在寂静中度过的，其他的小孩子都不跟程笑玩，程笑也不甚在意，他们总是在背后偷偷议论着，“没爹”这样的字眼出现的频率总是很高，程笑不以为意地走开，他的童年里没有太多关于“父亲”这个名词的记忆。
　　程笑记忆中的母亲总是微微笑着，淡淡地干着自己的事情，偶尔问问程笑的功课，帮她指正一两个错别字，印象中母亲似乎出生不错，但从来没听母亲提起过，母亲都是沉寂的，程笑总觉得母亲总是在等待什么，吃饭的时候，梳头的时候，在河边洗衣服的时候，她总会不自觉地望向小镇的东边，程笑知道，那里是周边的大城市通向小镇的唯一入口。程笑还小，总是不能明白母亲柔柔眼神中那种淡淡的情绪。
　　母亲对自己没有什么太过亲昵的举动，偶尔摸摸程笑的头，嘱咐他好好学习之类，即使母亲的手因为常年辛勤的劳作而粗糙变形，程笑也觉得很开心，所以没有在意她的眼睛总是轻轻地飘到程笑的身上，在轻轻地移开。
　　程笑的童年一直和母亲过着他自以为的幸福安恬的生活。但程笑忘了她也是个默默忍受着丈夫常年出门在外的寂寞女人。
　　那年初春，母亲收到父亲从城里寄来的信，欣喜地摸着自己的头说父亲过两天就要回来看他们了，母亲的唇角扬着温柔的弧度，那一夜，母亲粗糙的大手在昏黄的灯光下来回地抚磨着那封信，不停地把它展开又折上，折上又展开，如此往复。
　　程笑记得，父亲是回来了，还带来了一个女人，女人打扮得花枝招展，妖娆地攀着父亲，神情娇媚而轻蔑，父亲在里屋同母亲说了两句话就搂着女人离开了，程笑记不得母亲当时的表情，他没敢看，只依稀记得，那一夜，母亲呆呆地对着那盏昏黄的灯坐着，不说话不动作，程笑不明白，为什么父亲要挽着另一个女人离开，但程笑是个乖孩子，乖孩子直觉感到有些事是自己不该问的，只能默默到坐在一边静静陪着，但终是抵不住倦意，沉沉睡去。
　　程笑永远记得那个清晨，他的母亲，那个温柔而寂寞的美丽女人，就挂在高高的房梁上，静静地款摆着，面容沉寂，她什么话也没有留给他，只有父亲的那封信，静静到摊开放在房梁下的桌子上，清晨的冷风飘过，掀起了揉皱的一角，微微颤动着，像在嘲讽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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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铃。。。。。。铃。。。。。。铃铃铃。。。。。。”
　　一只修长的胳膊软绵绵地从棉被里飘出来，轻悠悠那么一扫。。。。。。
　　“匡当。。。。。。。。”

　　“啊！！程笑，你小子想死啊！一大早就用闹钟谋杀啊！”下铺的老陈气急败坏地扔了正在钻研着的《徐志摩诗集》，做势就要爬上来勒死这个人生最大乐趣就是睡懒觉兼有乱扔闹钟喜好的家伙。
　　“铃呜。。。。。。铃呜。。。。。。。铃呜。。。。。。”可怜的无辜闹铃在地板上哀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