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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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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锋之影鲍正躲在离战场不远处的阴影里,周围的岩石很好地掩藏了他的身形,他抚摸着冰冷的岩石,感受着夜晚的凉意。天空已经全部黑下来了,北风越来越大,吹过山尖,发出一阵阵刺耳的呼啸声,就像一只困在牢笼里的野兽的嚎叫。风吹动石头,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在这种黑暗中,对于刀锋之影来说,连自己的呼吸都清晰可闻。他尽量屏住呼吸,让自己与黑暗完全融为一体,风声很大,但他还是害怕自己会惊吓到猎物。
没错,他就是一名狩猎者,一名出色的猎人,尤其在黑暗中。
但是,他的猎物却说出了一些让他震惊的话。他在犹豫是否立刻动手,猎物就在他身下的山涧里,目标只有三个人,这个距离已经足够他迅速解决掉其中的一个卫兵。但他最后还是决定稍等片刻,他对他们的谈话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风静悄悄地刮过枯草,枯草发出沙沙的声音。
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了:“对于你哥哥的死,我感到万分的惊讶和悲痛,又一名伟大的战士将他的鲜血洒在了这片圣域之上,我相信均衡教派的宗主们不会坐视不管的。”
另一个声音响起了,一个北地人粗鲁的声音,说着一口蹩脚的古艾卡尼亚通用语,鲍仔细分辨其中微妙的发音,才听懂。
“兽灵会庇护他的灵魂的,哦,我可怜而又伟大的哥哥,他原本是最优秀的灵魂行者,是部族里最伟大的战士之一。”
灵魂行者。鲍在心里默念着,一些关于北地残缺的情报从记忆深处翻了出来:灵魂行者,沟通兽灵和人类的媒介。
“会有人为此付出代价的。”苍老的声音说,“教宗已经知道这件事了,我相信近期教会会采取一些应急措施,我们希望能得到灵魂行者的支持。”
“哼,灵魂行者不会支持说谎者,谎言在兽灵面前无处遁形。”
“哦,谎言只是一种方式,通向崇高目标的必经之路。无需置疑,我们与兽灵有着共同的目标。”
鲍开始意识到这场谈话是个关键线索,处处充满着暗示,均衡教派仿佛已经与灵魂行者建立起了某种联盟关系。他开始小心地挪动身体,他必须亲眼确定这两个人的身份。他小心地从岩石边缘看过去,一个身穿白色长袍的老人和一个身披鬃毛氅的人站在一起,卫兵则站在很远的地方警戒着。
情报有误,他想,原本被认为只是随从的北境人才是问题的核心。
鬃毛氅,他想,在这厚重的北地披风下掩藏着多少秘密?
北地人开口了:“现在我只关心一个问题,我哥哥的继承人到底在哪?”
白衣老人说:“噢,你说乌迪尔。他和我们的大导师在一起,没有任何危险。”
“大导师?你是说那个瞎子?”
“千万别被他的眼睛骗了,尊敬的灵魂行者,他是均衡教派最有力的壁垒,就算比起暮光之眼都不逞多让。事实上,也是他找到乌迪尔的。”
北地人点了点头,“暮光之眼是个值得尊敬的斗士,而且他从不说谎,与你不同。”
白衣老人在发怒,鲍看到他的长袍在抖动,过了一会,鲍听见他用一种克制的声音说:“均衡教派为了平衡这个世界的力量做出了巨大的牺牲,你是不会理解的。”
北地人说:“用暴力制止暴力,这并不是兽灵的方式。”
“这当然不是兽灵的方式,但我们的目标相同,不应该在意细枝末节。”
北地人没说话,他转过身,远远地看向战场的方向,似乎在思考着什么。过了一会,他说:“我的兽灵暗示我,这场杀戮只是你为了一己私欲而采取的行动,并没有光彩可言。”
鲍能明显感觉到白衣老人的愤怒和尴尬,传说中兽灵能识破一切谎言,原来这个白衣老人才是这支德玛西亚军真正的幕后首脑。
“我只是按照教宗的指示行事,诺克萨斯人的力量已经超出了均衡的估值,需要依靠德玛西亚人的力量来制约。想要达到长久的和平,就需要两国实力的均衡,这是大教宗的既定策略。”
北地人却不置可否,他随意地说:“或许你只是想向教会炫耀你的功绩罢了。”
鲍嘴角不自觉地向上弯,露出洁白的牙齿。脸上的皱纹也挤在一起,心中涌起一股杀意。这些自以为是的均衡派教徒真是令人心生厌恶,一群躲在暗处的阴谋家,虚伪地到处传道,自以为操纵着整片大陆。而他,来自黑暗中的刀锋之影,将要告诉这些人什么是刀锋的愤怒。
他把手摸向背后的刀,正要开始行动,一个脚步声响起了。
远远地,一个身影从岩石之间闪了出来,脚步厚重,带着铠甲摩擦的声音。
鲍又潜回黑暗,有士兵从前线回来了,偷听情报让他错过了最佳时机。
一个浑厚的声音响起了,带着喘息说:“神使,我们必须马上离开这。”
白衣老人的声音传来,“噢,是盖伦,我们准备好为战死的士兵超度亡灵了吗?”
“噢,不,不,神使,我们的士兵在败退,现在这里很危险,我们必须……”
“哈……你在开玩笑吗?”白衣老人的声音说,“我们有一百多名士兵,还有一整支骑士团小队……”
“神使,这些诺克萨斯人不是普通的士兵,他们……总之,我们没多少时间了,必须马上离开这里。”
看来德莱厄斯的人打赢了,这是个好消息,鲍想。但眼下他却面对着四个人,不能让他们跑了,而且,后来的这个叫盖伦的人看起来不那么好对付。他得想个办法。
“哼,我的骑士长呢?让他来见我。”白衣老人发出一阵恼怒的尖叫。
“神使,他已经……战死了。”鲍听见那个后来的声音说,“他身先士卒,死得很光荣。但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白衣老人没说话,鲍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他知道时间已经不多了,他必须马上采取行动。
鲍嘬起嘴,发出一串口哨的声音,声音极细小,隐藏在风中。他看见藏在远处的斥候开始行动了,一个人消失在了黑暗中,另外两个人则靠了过来。
他听见北地人的声音说:“这个结局可真是出人意料,德玛西亚军原来只是枯木灌上盖的雪皮,看起来巨大,却一触即碎。”
白衣老人发出一声冷哼,“盖伦,只有你自己活着回来了吗?”
“生还者应该还有一些,但没有时间组织撤退了,我们必须立刻离开这里,诺克萨斯人随时可能出现……”
“够了,不要再显示你的无能了。”白衣老人愤怒地说:“你必须为这次失败负责。等回到德玛西亚,我一定会向主教详细汇报此事……”
站在远处负责警戒的卫兵闷哼一声,摔倒在地上。斥候已经得手了,这仿佛是一个信号,鲍像大鸟一样从黑暗中扑了出去,黑色的长袍张开,风吹过去,发出猎猎的声音。在场的人都没有看清他的动作,他的已经站在北地人的身后了,左手锁住他的肩膀,右手的刀抵在他的脖子上。另一名斥候则站在高处,远远地注视着形势的发展。
“对不起了诸位。在克卡奥家族的刀下,谁也走不掉。”鲍沙哑的声音回响在这条山涧,仿佛黑暗中的死神一般。
风吹得卡特琳娜的丝织斗篷上下翻飞,她的鼻头都被冻红了,呼出的空气带着白色的水汽。深秋的夜晚透着湿冷,月亮慢慢从山尖背后露出脸。卡特琳娜压抑不住心里的兴奋,斥候刚刚带话过来,叔叔已经逮到北境人了,需要他们的支援。
斥候的脚程很快,德莱厄斯也比看上去更灵巧,他们几乎没有浪费什么时间便赶到了目标附近的高地上。处处都是克卡奥家族的痕迹,卡特琳娜能感觉到另外两名家族斥候就潜藏在附近。
北境人就在他们身下的山涧里。
他们俯身趴在高耸的岩石上,向下看去,四周黑漆漆的,隐约能看到刀锋之影瘦长的轮廓,他手里的刀反射着银白色的光芒。刀身架在一个披着鬃毛氅的人的脖子上。
此刻,下面的几个人正在对峙着。
卡特琳娜示意德莱厄斯不要轻举妄动,等待最佳的行动时机。德莱厄斯在黑暗中点点头,露出刚毅的脸部轮廓,眼眸反射着月光,一闪一闪的。
卡特琳娜听见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她定睛看去,这个老人穿着白色的长袍,在黑暗中相当显眼。
“原来是大名鼎鼎的克卡奥家族,难怪我们的军队居然吃了败仗。看来这次算是踢到铁板了。”
“嘿,你们的军队败给了诺克萨斯军部,与克卡奥家族无关。”刀锋之影沙哑的声音传来,在黑暗中显得遥远且陌生。
另一个年轻的声音说:“神使,他来自克卡奥家族,当年不就是他们刺杀二世皇帝……”卡特琳娜看见那个年轻的身影想要抽出剑,发出一阵金属摩擦的刺耳声。
“哦,盖伦,收起你的剑,让我和这位克卡奥人好好谈谈。”
这个年轻人叫盖伦,卡特琳娜心想,仔细观察了他一番,他身穿德玛西亚制式铠甲,在黑暗中显得高大雄壮。
“没什么可谈的,神使,他完全可能在拖延时间。他一个人拦不住我们……”盖伦急切地说。
卡特琳娜听见鲍发出一阵笑声,“看来这位年轻军官还不知道我手里的筹码有多重。”
筹码。卡特琳娜在心里急速的运转,为什么叔叔偏偏擒住那个看起来像是随从的北境人,白袍的老人明显才是这群人真正的首领。她能感觉到盖伦露出迷惑的态度,高大的身形有些不知所措。她想起德莱厄斯说过的:两个指挥官,各自为政。
“你可知道我是什么人?”那个被刀抵住脖子的北境人开口了,声音低沉,带着北地口音。
他是什么人?
鲍开口了:“噢,依我猜,你是北境雪会的成员,信奉绝对自然教义的灵魂行者。”
雪会,卡特琳娜心里一紧,她只是隐隐约约听说过这个名字,只知道他们信仰兽灵,并且脱离于文明社会,其它的情报几乎完全未知。她看向德莱厄斯,发现他紧皱着眉头,脸上露出迷惑的表情。
看来军部对于雪会的情报比克卡奥家族还少,当然,诺克萨斯没有人能掌握更多情报了,哪怕最高领袖都不行。
“你偷听我们的谈话,”北境人声音里充满了威胁,他一字一句地说:“兽灵不会让你活着走出弗雷尔卓德的。”
这更像是一个诅咒,卡特琳娜心想,在这种时候与北境势力结仇可不是一个好选择,他们毕竟肩负着亲善的使命。
“噢,我当然无意冒犯,”鲍开口了,“我听说每一只冰原狼都是兽灵的眼睛,在弗雷尔卓德的领土上,若是谁得罪了雪会的成员,是不可能走得出雪原的。”
北境人冷哼了一声,紧绷的身体开始放松,仿佛知道鲍不敢真的切开他的脖子。“不仅仅是兽灵,异邦人,雪会成员会乘着冰原熊追杀你,直到你的鲜血撒满雪原。”
卡特琳娜感觉脊背一阵发凉,眼前的局势很微妙,他们已经包围了这些人,没有人能逃脱,但偏偏却无法下手。与雪会为敌不是他们想要的结果,看似已经掌控住的局势其实正在慢慢失控。
身穿白袍的老人挥了挥手,用一种倨傲的声音说:“不管是均衡教派,还是雪会,都不是区区克卡奥家族可以得罪的。把你的刀收起来吧,克卡奥人。你要明白,今晚不是你在威胁我们,而是我们在威胁你,若是你能活着回到了诺克萨斯,你就应该感激神的恩赐。”
从白袍老人的声音中,卡特琳娜感受到一种巨大的压力,这个人习惯于发号施令,声音中透着令人难以抗拒的威严,她感觉自己的身体控制不住的颤抖,仿佛中了一种操纵人心的魔法。
卡特琳娜不知道身处漩涡中心的叔叔是什么感受,她看着鲍瘦高的身影,心里喃喃地念叨:怎么办,怎么办。
她听见鲍发出一连串低沉的笑声,接着说:“真正看不明白形势的是你们才对,克卡奥家族的人已经把这里包围了,我有很多种方法可以让你们从这个大陆上彻底消失,连痕迹都找不到。”
北境人冷笑道:“你以为杀死我就可以摆脱雪会的追捕?太天真了,我的灵魂与兽灵相通,一旦我死了,兽灵之神就会感应到,没有什么能瞒过她的眼睛。”
雪会到底是个什么组织?卡特琳娜心想,他们真的能够实现灵魂沟通吗?卡特琳娜攥紧拳头,她感觉到手心已经开始冒汗了。
但鲍却用一种好整以暇的语气说:
“噢,没有什么能瞒过兽灵的眼睛,当然,雪会也许会派出真言师调查此事。”刀锋之影顿了顿,又说:“你与异邦人勾结的事情自然也瞒不过他们。”
气氛开始发生微妙的变化,卡特琳娜能感觉到在场的人都陷入了诡异的沉默,刀锋之影的话仿佛一柄插入他们心脏的剑。每个人都开始思考这句话背后的深意。
雪会独立于文明世界之外,禁止与其它势力产生纠葛,而这个北地人是从德玛西亚国秘密出发的。卡特琳娜长大嘴巴,开始意识到,这个北境人与德玛西亚甚至均衡教派之间的关系是不被允许的,这群人在一起本身就是一个阴谋。
这或许会成为一个很有利的条件。
“你知道真言师,你到底是谁?”北境人压低嗓子问,语气中透着严肃。
“哈,我只是一个克卡奥人,碰巧知道一些雪会的事情。”
北境人思索了一下,开口道:“与均衡教派结盟是长老会的决定,这构不成威胁的理由。”
旁边的白袍老人按耐不住了,开口道:“别说这些,这个狡猾的诺克萨斯人什么都不知道,他在使用诡计,想让你露出破绽。”
他们已经开始自乱阵脚了,卡特琳娜心想,叔叔最擅长欺诈,没有人比他更擅长了,父亲也比不过。
鲍刺耳的声音响起了:“让我说明白些,没有任何诡计。在弗雷尔卓德,除了雪会,我刀锋之影不会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哪怕是均衡教派。”
当刀锋之影这个名字被说出来时,卡特琳娜能感觉到整个山涧的气氛变得更加诡异,这几个人似乎没办法立刻反应过来,她听见盖伦低声念叨着:“刀锋之影……刀锋之影……他是那个杀手的弟弟。”
哦,杀手的弟弟。没错,你更想不到的是,用来刺杀嘉文二世的刀现在就在我的腰间。
北地人开口了,声音里透着勉强:“不管你是谁,在弗雷尔卓德,你都不可能斗得过雪会。如果你够聪明,就应该放开我,我会在兽灵面前保守这个秘密。”
“不,不,北地人,没那么简单。”鲍丝毫没有放手的意思,“我们诺克萨斯国的敌人很多,其中就包括眼前的德玛西亚。我不愿意看到雪会与他们结盟。”
刀锋之影停顿了一下,接着说:“如果你的死能让真言师介入此事,我想,你们的长老会在兽灵之神背后玩弄的小手脚很可能就......玩不下去啦。”
叔叔怎么会知道那么多关于雪会的事情,卡特琳娜皱起眉头,看向德莱厄斯,德莱厄斯也露出思考的神情。
兽灵之神难道不是一个萨满教义的象征,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北境人露出惊恐的表情,眼睛睁得大大的,在黑暗中反着光。他喃喃地说:“你简直是沼泽里最狡猾的毒蛇。”
德莱厄斯咧嘴笑了,低声对着卡特琳娜说:“他说得没错。”
叔叔有很多称号,但被称作毒蛇,却是第一次。卡特琳娜感觉局势又回到了掌握之中。
白袍老人开口了:“好了,好了,刀锋之影。就这样杀死我们对你没什么好处。你来弗雷尔卓德有什么目的?说不定我们正好可以提供点什么。”
“嘿,我最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了。”鲍咧嘴笑了,发出低沉的声音,“很简单,我就是想知道一些情报。”
“关于什么的情报?”
刀锋之影想了一下,开口了,“别想在我面前耍什么花招,克卡奥家族掌握着大量情报,我很轻易就能识破谎言。”
白衣老人冷哼了一声,没说话。
“第一件事,你们是否听说过一柄蛇纹剑,具有某种诅咒的魔法,是一个伪装的北境大使所持。”
卡特琳娜把身体往前靠了一下,想要听的清楚一些。正题开始了。
北地人和白袍老人对视了一眼,北地人开口了:“雪会从来没有任何关于诅咒的魔法,兽灵的力量来自于灵魂,是一种自然生灵的力量。”
白袍老人说:“哦,均衡教派与诅咒也不沾边,我们掌握的是世间万物的大趋势,代表着真理……”
鲍发出了一声冷笑,“别急于撇清关系,我问的是你们是否听说过那把诅咒之剑,蛇纹剑。”
白袍老人把手背到身后,坚决地说:“我没听说过。”
鲍把目光投向北地人,他犹豫了一下,开口了。“如果硬要说的话,北地有个传言……”
鲍看着他,鹰一样的眼神仿佛想刺透他的内心。
“传言说……阿瓦罗萨的宝库被人发现了,不少上古遗物重见天日……但这只是一个传言,兽灵之眼没有看到任何预兆。”
阿瓦罗萨。卡特琳娜心里默念着这个名字,阿瓦罗萨是谁?
鲍仿佛陷入了思考,“你说,阿瓦罗萨的宝库?但几千年来没有人知道那宝库在哪。”
“是的,”北地人说:“雪会曾经调查过这件事,但没有结果,只有传言。有人说是冰霜观察者干的,也有人说是艾希故意放出的流言。总而言之,没有定论。”他停顿了一下,用一种恼怒的语气说,“现在,你还不打算把你刀拿开吗?”
“嘿,别急,还有第二个问题。”鲍又发出了一声刺耳的笑声,“希望你也能诚恳的回答,这对我们都是好事。”
北地人冷哼了一声,白袍老人说:“做事要讲究分寸,刀锋之影,这里毕竟是弗雷尔卓德,诺克萨斯的铁骑帮不了你。”
“当然,”鲍说:“与两位阁下的谈话很愉快,我只有最后一个小问题。告诉我,关于坠落的陨石,你们知道些什么?”
陨石,这是另一个关键的问题。卡特琳娜感觉到这两个人听到这个词之后产生了敌意。气氛突然开始变冷,几个人都陷入了沉默,尴尬的沉默。只有北风在吹,发出呼啸的声音。
过了一会,白袍老人突然笑了,发出苍老的声音,“你知道你在刺探什么吗?”
鲍皱了下眉头,“当然,陨石。”
白袍老人大笑起来,笑声在山涧回荡。“那根本不是什么陨石,刀锋之影,你和你的斥候们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敢站在这威胁我。”
北地人也发出了一声嘲弄的冷笑,但忌惮脖子下面的刀,更像是一声干咳。
鲍紧皱起眉头,勒住北地人肩膀的手更加用力了,北地人发出一声呻吟声,咒骂道:“嘿,兽灵不会让你站着走出弗雷尔卓德的。”
“哼,在此之前,我保证你的灵魂比我更早见到兽灵。看来,两位是不打算说些什么了?”
“你不要小瞧了均衡教派的实力,几千年来,我们都操纵着文明发展的进程……”白袍老人大声说,但却被鲍打断了。
“我的哥哥,杜.克卡奥曾经刺杀了嘉文二世。之后,为了躲避搜捕,他在德玛西亚潜伏了整整半年。德玛西亚人疯了一样地想要抓捕他,甚至均衡教派的教宗亲自施放魔法,都没能真正碰到他的衣角。而我,很负责地说,比我的哥哥更优秀。我大可以杀了你们,扬长而去。雪会的人不一定抓得到我,而真言师则一定能发现你们的小秘密。”
卡特琳娜心里暗叫不妙,眼看着,局势就要进入最坏的情况了。这两个人不能随便杀,但她必须做好准备应付突发情况。她把手摸向刀柄,一丝冰凉透过指尖传来。她注意到德莱厄斯也紧绷着身体。
白袍老人发出尖锐的声音:“别以为恐吓就能达到目的。对于均衡教徒来说,死亡不是真正值得恐惧的,泄密的人所要接受的酷刑是你想象不到的。你的刀并不是万能的……”
白袍老人还要说些什么,北地人开口了:“你这条毒蛇,如果我告诉你情报,你是否会为今夜发生的事保守秘密。”
鲍咧嘴笑了,“当然,我以克卡奥家族的名义起誓。”
噢,又是起誓,卡西奥佩亚就是因为起誓而受到诅咒的。
白袍老人急切地说:“你在发什么疯,居然想要相信诺克萨斯人!”
北地人开口说:“是你发疯才对,若我死了,兽灵会继承我的灵魂,真言师会检查我的记忆。到时候,长老团的人会对我怀恨在心,我将会失去与兽灵之神融合的机会。”
白袍老人尖叫道:“愚昧!竟然还相信那套骗人的把戏。”
北地人不再争论,他犹豫了一下,仿佛下定了决心,喃喃地说:“我一定不能在这里死去,伟大的兽灵将不会接纳肮脏的灵魂。”
白袍老人还在高声说:“这个理由多么愚蠢,就因为这个,你就要把均衡教派掩藏百年的秘密说出来……”
“噢,闭嘴吧。”鲍对白袍老人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不是吗?”
白袍老人的声音停止了,卡特琳娜看见他的身影在颤颤发抖,不知是因为生气,还是激动。哦,鲍已经让这两个人处于决裂的边缘了。
德莱厄斯小声说道:“你的叔叔真是让人印象深刻。”
哦,那当然。卡特琳娜没说什么,仔细盯着那个北境人,现在她开始好奇那个陨石的真相了。
北地人吞咽着口水,犹豫了片刻,说:“半个月前,坠落在卡桑雪原的根本不是什么陨石,雪会的人和冰霜守卫者几乎同时到达了现场,地面被砸出了一个巨坑,附近的蛮族死了不少。但我们的人发现,那其实是一个神……噢!”
北地人惊呼一声。
“住口,背叛者!”白袍老人怒吼一声,身体发出一阵明亮的光,几乎把卡特琳娜的眼睛都晃瞎了,魔法的力量开始涌动。一切都发生的太快,让人来不及反应。当鲍反应过来的时候,北地人已经捂着自己的脖子倒下了,痛苦地翻滚着。鲍的刀在他的脸上划了一道深深的血痕,鲜血流了一地。德莱厄斯反应很快,立刻冲了过去。
这是某种沉默的魔法,我们都小瞧了这个均衡教派的人。
卡特琳娜把披风随手丢下,也跟了上去,动作敏捷得如同猫一般。
“盖伦!”白袍老人高叫一声,然后转身就跑。
鲍低下身,扶着那个北地人,大声问道:“是神的什么?那其实是神的什么!”北地人痛苦地捂着脖子,脖子上有一个巨大的手印。他的脸都憋红了,努力地想说些什么。鲍把耳朵凑上去,仔细地分辨着。
德莱厄斯手持着一柄巨大的斧头,这是卡特琳娜第一次看见这名不死军少尉出手,他把手伸长,斧头像一个钩子一样,钩向那个白袍老人。而这个时候,盖伦则从侧面撞了过来,挥舞着巨剑挡在德莱厄斯面前。
斧头钩空了。
卡特琳娜冷哼一声,脚下几个跳跃,想要拦住那个白色的身影。而这个时候,盖伦又是一剑劈来,发出利刃破空的声音。
卡特琳娜被迫改变自己的脚步,险险地避开,剑砸在岩石上,迸发出火星。
卡特琳娜观察着眼前的这名战士,他的身上开始发出黄色的光,慢慢充盈在身体周围。
哦,老天,那居然是光盾!他是光盾家族的成员!
德莱厄斯挥起斧头,身后的披风随风飘扬,出手极其有力,几乎像一阵旋风一样。而盖伦也浑然不惧,挥剑格挡,宛若战神下凡。他的姿态很明显,除非过了这关,否则别想抓到白袍老人。
卡特琳娜开始明白过来,德莱厄斯的攻击被光盾化解了不少,几乎没有对他造成多少实质性伤害。这个人并非普通的士兵,不是立刻就能解决的,她观察着他,把自己的身形隐入黑暗,想要绕过他。
但是盖伦却没有轻易让她得逞,他冒着后背被攻击的危险,挥剑冲向卡特琳娜,他动作很快,远比看起来灵活的多,出剑的角度也很刁钻,卡特琳娜被迫后退,剑身贴着她的脸滑了过去。
卡特琳娜定睛看向这个人,黑暗中看不清他的样貌,他微微喘着气,高大的身体规律地起伏。持剑的姿势训练有素,随时准备应对来自各个方向的危险。
这个叫盖伦的人,是个难缠的对手。卡特琳娜心想,时间已经被拖延了,那个白袍老人不知道已经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这时,克卡奥家族的斥候出现在附近的高地上,隐隐呈包围的姿态,这个盖伦是不可能在黑夜里逃出假面刺客的追踪的。
“你是叫盖伦,对吧?”卡特琳娜开口了。
盖伦并不说话,手持巨剑警惕地看着他们。
“你的神使已经抛弃了你,为这样的人效命,值得吗?”
盖伦依旧保持着沉默,过了一会,他开口了,声音低沉有力。“诺克萨斯的刽子手没有资格评价神使,没有信仰的人与野兽无异。”
“哼,自我欺骗的蠢货。”卡特琳娜冷哼道,她感觉到旺盛的斗志开始燃烧,自以为是的德玛西亚人总是那么令人讨厌。
她注意到德莱厄斯已经蓄势待发,她也抽出匕首,必须要让这个人明白诺克萨斯人的可怕之处。
这时,鲍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哦!该死的。”
卡特琳娜回过头来,发现那个北地人已经停止了抽搐,而鲍蹲在他身边,肩膀下垂,显得格外瘦长。他似是自言自语地说:“他死了,窒息而死。”
该死的均衡教派,多么邪恶的魔法!卡特琳娜心想。而紧接着,不可思议的一幕出现了。
北地人的尸体突然开始发光,魔法的力量充斥着他的全身,积聚的能量越来越大,瞬间迸发出来,把周围的黑暗完全驱散了,一刹那间,整个山涧仿佛白昼一般。
卡特琳娜感觉到一阵头晕目眩,眼前一片雪白,眼睛无法适应这种突然的明亮,她条件反射地闭上眼,用手遮挡着。她分明听到附近高地上的斥候们发出一阵痛苦的声音。
这是怎么回事?这个人不是已经死了吗?
她揉了揉眼睛,过了片刻,已经能够适应这种光明了。她睁开眼,看向那个北地人的尸体。
她看见一只雪白而又透明的雪原熊正徘徊在尸体的上空,散发着魔法的力量,发出朦胧而圣洁的光亮。
老天!这就是兽灵!
兽灵绕着尸体旋转,嘴里发出一阵低沉的吼叫,卡特琳娜注意到白熊的眼角流着眼泪。
兽灵的哭泣,为了一个人类的死去而流眼泪!
亲眼目睹这一切让卡特琳娜感觉自己在做梦,她从没有如此直接的意识到一个人的死亡意味着什么,这是一个悲哀的景象:人类的死亡,却是兽灵在悲伤。
卡特琳娜注意到鲍和德莱厄斯都惊愕地看着这一切,如果说这是一个奇迹的话,那么对于诺克萨斯人来说,这个奇迹带来的震撼则更加巨大。
她想起盖伦说的话:没有信仰的人与野兽无异。
噢,盖伦!她转过头看向盖伦的位置,却发现那里已经空无一人。她又把目光投向高地上的斥候,却发现他们痛苦地捂着眼睛,几乎完全丧失了行动能力。
这种瞬间的光明对于有日盲症的假面刺客而言简直就是致命一击,卡特琳娜第一次产生这样的想法:克卡奥家族是个多么黑暗的家族啊,只能生活在阴影之中。
漂浮的熊灵开口了,先是说了一连串的北地语,像是某种祷言,接着又用通用语说:“外来的异邦人,你们犯下了重罪,兽灵之神将会审判你们。”
卡特琳娜感觉到一阵恍惚,她听见刀锋之影说:“尊敬的兽灵,请你用睿智做出判断,我们并非凶手。”
“我看到了锋利的刀,和流淌的鲜血,你们还想用谎言蒙蔽兽灵之神吗?”
噢,卡特琳娜感觉到一阵焦躁,眼前的这幅景象,还真是百口莫辩。
鲍开口了:“请你们的真言师做出判断,死者必须得到公正。”
“是的,死者必须得到公正,兽灵之神自然会有判断。但是你们,异邦人,我在你们身上看到了杀戮和黑暗,不论你们的目的是什么,弗雷尔卓德都不会欢迎你们。”
“我们抱着和平的意愿而来,绝无不敬之意……”鲍还想说些什么,但却被兽灵打断了。
“把这些话留给真言师吧,异邦人,我只看到了刀和鲜血。现在我必须安抚这个枉死的灵魂,他已经承受了太多痛苦。”
说着,北地人的尸体漂浮起来,兽灵在他耳边低吼,似是在说什么悄悄话。卡特琳娜惊奇地发现死者狰狞的表情变得安详了。然后,兽灵用爪子小心地整理着他的衣服,把他的手放在腹部,鬃毛氅盖在他的身上。
兽灵做完这一切,尸体落到了它宽大的熊背上。它走了几步,回过头来看了刀锋之影一眼,说:
“兽灵之神将会审判你们,在她面前,杀戮是无处遁藏的。”
说完这些,冰原熊缓缓消失在岩石背后,四周又恢复了黑暗。
瞬间的黑暗又让人适应了一会。卡特琳娜也仿佛从梦中醒过来,周围一片寂静,只有斥候发出的痛苦的呻吟声,和高山之间穿过的风声。不知是不是因为海拔比较高的缘故,夜空中的银河璀璨得如同散落的珠宝盘。
卡特琳娜听见鲍嘟囔了一句:“兽灵之神。看来我们惹上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