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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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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螺姑娘是只妖,默默暗恋家住福家村的谢秀才。
谢秀才住在村口的稻草房里,草房后头的院子里有一个大水缸,自从对谢秀才一见钟情之后,田螺姑娘就搬家到了这水缸里。
作为村里唯一的教书先生,谢秀才身上有种区别于村里其他小伙伴的,独特的文艺男青年气息,这种天然的高大上气质让他格外受到福家村全体大姑娘们的青睐。
直到某一天村花小翠也放下矜持,红着脸冲过来把一个荷包塞进谢秀才怀里之后,田螺姑娘终于按捺不住,决定鼓足勇气现身向心上人表明心迹。
这天傍晚,田螺算算时辰,谢秀才教书也快回来了。在同住在一个水缸里的邻居鲤鱼热情的鼓励下,她下定了决心,从水缸中化了身形出来,忐忑不安地向谢秀才回家的小路方向望了望:“我今年已有一百岁了,至少大了谢公子八十多岁,不知道他会不会接受这样的姐弟恋……”
她的法力并不高深,每日只能变作人身两个时辰,时间紧迫,鲤鱼见她还在迟疑的样子,便费了大力气甩着尾巴从水里跳出来急道:“这不是重点!记得先别说你是妖怪!会吓死他的!”
田螺姑娘被鲤鱼跳起来溅出的水花炸了一脸,她默默地拿袖子抹了抹,咬咬牙根,一甩袖子便急匆匆地沿着小路寻谢秀才去了。
福家村不大不小,住了一百多号人。此时正是夕阳西下的时分,淡金色的余晖落在村外数亩整齐的水田之上,映出了一片令人目眩的粼粼波光。
沿着水田边的小路走了没多久,果然远远看到谢秀才的身影。
落日的光辉洒在他穿着麻布衣裳的肩膀上,将那道修长身形下的影子拉出去很远。
田螺姑娘痴痴地盯着他看了一会,脸颊突然就红了。
她修行百年,几乎没什么朋友和娱乐,只知一个人默默修炼,从未有过向异性表白心迹的经验,若不是鲤鱼的鼓励和提醒,更未曾想过自己还会有今日这般情形。
方才来的路上,她便心中忐忑,越是接近谢秀才一分,越是心如擂鼓,待到谢秀才将要走过她面前之时,才挤出一丝细如蚊呐之声:“谢公子,请……请留步……”
她声音虽小,却被谢秀才留意到了,疑惑地转过身来看着她:“姑娘,有何事?”
他容颜出众,气质端方,点漆之眸黑而清亮。在与他目光相对的一瞬间,田螺姑娘只觉自己脑中轰隆一声,仿佛所有气血涌上头顶,顿时方寸大乱,手脚竟不受控制,捂着通红的脸转身逃进了不远处的小树林里。
谢秀才回家的路上突然被这姑娘叫住,刚要说话,谁知对方竟立刻落荒而逃,他连对方长什么模样也未看清,只记得在这姑娘转身的一瞬间,依稀看到她耳后似乎有颗红痣。
他站在原地莫名其妙地愣了一会,才理了理衣襟,施施然离开。田螺姑娘躲在小树林里远远地看着他慢慢远去的背影,心里又难受又生气,这样好的一个机会,明明是下定了决心,却还是被自己给生生浪费了。浪费也就算了,偏偏还给心上人留下了这么一个把人叫住之后立刻狼狈逃跑的印象。只怕现在的自己,在谢秀才心里不是变态,就是有病。
没想到自己这辈子第一次向心上人告白居然落得如此光景,偏还怪不了别人,眼看着谢秀才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田螺姑娘愈发失落,一时也不想回家告诉鲤鱼这噩耗,只能恍恍惚惚地向树林深处走去。
天色似乎黑的很快,远方隐隐传来闷雷的声音,一声接着一声,田螺姑娘走了许久,方才渐渐感觉有些异样,不觉间自己也不知道走了多远,周围这样的漆黑,竟开始伸手不见五指。
方才还是傍晚,就算太阳已经落山,可距离真正黑透还有一段时间。意识到这样明显的天地异变,田螺姑娘开始隐隐慌乱起来。
她正想做点什么,突然头顶传来一声炸雷巨响,仿佛带着山崩海啸之势,随着这通天彻地的雷声,一道巨大的闪电划破天际,瞬间将整个世界照的雪亮。
田螺茫然地抬头,却看到了让她惊讶得合不拢嘴的一幕。在头顶层层叠叠的黑云之中,一条巨大的黑色龙尾甩开带着密集电流的厚重云层,漆黑的龙鳞发着光,滑动着穿过蓝白色的闪电,这样壮观又华美的景象令人心生震撼,却很快便一闪而逝,复又被重新聚拢黑云遮住。
田螺还在震惊之时,天空中又隐约传来了一声悠长的龙啸之声,夹杂在低沉的闷雷轰隆声中,仿佛带着无尽的愤怒与不甘。暴雨毫无征兆地倾盆而下,砸得人脸颊生疼,天际却反常地隐隐亮起来,下个瞬间,九道赤金色的闪电突然呼啸着划开漆黑的天幕,带着震耳欲聋的声响,齐齐从着她头顶云层劈了下来,直接插入大地!
刹那间田螺姑娘只觉得整个世界苍白一片,仿佛所有的感官都麻木一般,她甚至来不及惊叫一声,便倒在地上失去了意识。
惊雷过后,暴雨渐渐停了下来,云层缓缓散去,露出澄净的天空,天色也亮了起来,红色的夕阳半悬在山头,如同数千万年来的每天傍晚一般,不紧不慢地向下沉去。
因为方才的暴雨而家家紧闭门户的村庄复又热闹起来,小孩子们率先打开门吵闹玩耍,很快家家户户房顶的烟囱上就升起了袅袅炊烟,农妇们也开始为了准备晚饭而在简陋的厨房中不停忙碌。
田螺姑娘恢复意识的时候已是深夜,天幕之上群星璀璨,仿佛一块撒满了碎裂宝石的黑绒。此时她已支撑不住恢复了原形,是一颗白如玉石的田螺,看着十分小巧可爱。
四周十分安宁,偶有蝉鸣蛙叫之声传来,林中树木也都完好无损,郁郁葱葱,仿佛之前那毁天彻地的一幕皆是她的梦境一般。
可就算是天地雷变,龙行落雨,终归与她这样的小妖怪无关。反而在林中这样待下去也不是办法,她默默催动灵气,想要先回家再说,谁知她一动之下,竟有一种极其诡异的感觉慢慢从心头浮了上来。
周围一片宁静,可越是这样,那诡异的感觉就越是强烈,仿佛四面八方都有眼睛死死盯住她一般,只让她周身如坠冰窟,缓慢地一点点地发冷。
对于危险的本能感应让田螺开始不顾一切地催动灵气,希望恢复人形尽快逃走,正当她颤抖着念口诀的时候,突然身旁一阵凉风刮过,隐隐带来一声古怪的轻笑声。
那声音仿佛贴着她的身体从背后发出,又轻又诡异,田螺姑娘因为惊吓而惨叫一声,在叫出声的同时,她灵力异常地疯狂上涌,瞬间恢复了人形,撒丫子就往树林外跑去。
可无论跑多快,那被人如影随形监视着的感觉总是无法消散,反而随着她因为力竭而渐渐慢下来的速度而重新将她包围起来。
田螺浑身发抖,一路不敢稍停。眼看跑到了树林的边缘,再几步就可以跑出去,这才压力稍减悄悄轻松了些。可就在她即将迈出树林的一瞬间,身子却突然僵住了。
她的手脚突然失去了自己的控制,双腿一软倒在了地上,手臂也无法抬起,然而意识却清醒。
正当她挣扎着使出全力准备让身体动一动时,却听到有人在她耳边轻轻道:“小田螺,你动也没用,还不如乖乖听话。”
那声音听着十分温柔,却带着说不出的凉意。田螺又惊又怕之时,却发现自己的身体仿佛被另一个人控制一般,先是手脚动了动,很快就用力自己站了起来。
田螺眼睁睁看着”她自己”皱眉拍了拍衣襟上的灰尘,又随手按了按胸部,摇摇头叹道:“原来是只母的,这下可麻烦了……”
仿佛感觉到了田螺姑娘想要拿回身体的急迫,“那人”又不紧不慢地说:“别担心,我没有恶意,也不会想要夺舍。”他顿了下,带着几分自得道,“能被我选中,是你这种小妖怪的福气~”
他并没有用田螺姑娘的身体开口说话,却仿佛是用意识在和被困在自己身体内部的田螺姑娘交流:“我失去了身体,但却还有件重要的事情要做,需要在你身体里待一段时间。”
被霸占身体的田螺感觉自己快要哭出来了:“你是什么人?这段时间不会一直霸占我的身体吧!”
“我叫三叶。”那人似乎有些嫌弃田螺的肉身,上下检查了一番,发现没什么毛病,方才露出勉强满意的表情,语气亲切地说,“你可以叫我三叶哥哥。”
田螺现在不想理会这个诡异的神经病了,她正在聚精会神地凝聚神识,想要把这个不知道突然从哪里冒出来的家伙从意识里赶出去。
然而对方并不是泛泛之辈,她的举动在瞬间就被识破。三叶只是抿唇轻声呵呵笑了一下,来嘲讽田螺的不自量力,他甚至不用费什么力气,就可以轻易地将田螺的灵识给压制下去。
尽管在一个大姑娘站在空地上自己呵呵自己显得十分诡异,然而身处其中的田螺却被她自己成功呵呵了一脸,将这个嘲讽技能中了个十成十:“你到底想做什么!”
三叶惬意地伸了个懒腰,顺便好奇地动了动胳膊腿:“我现在不过是一片意识的状态罢了,依附在你魂魄之上,所以你既找不到我,也赶不走我,不如老老实实替我做事。”
他轻叹一声,慢悠悠地说:“我不会一直占据你的身体,这样于我而言负担也太大。同为水族,只要你乖乖听话,帮我完成一个心愿,我便把这片意识上的所有灵力都送与你。”
他不过一片意识而已,却能将已修炼成妖的田螺完全压制,毫无反抗之力,只怕他原身的修为要高出自己千万倍不止。田螺心知他的灵力对于自己的修为将会有巨大助益,别的不说,如今他附身于自己之上,单是长时间维持人身形态,就不费吹灰之力,若是自己有这能力,岂不是可以和谢秀才长久厮守?她想到这里,一时有些心动,不由得踌躇不已。
然而令她更为好奇的是,他既然说与自己同为水族,但这般修为强大的妖怪,应该很有名才是,为何自己却连听也未听说过他的名字。
出于谨慎,田螺小心地问了句:“你想让我做什么?”
三叶正等着她开口问,一听便爽快答道:“我有一位故交,如今应当是住在人类的京城,令我十分挂心,想要再见上一面。”
田螺一听就要拒绝:“那可不成,我自出生起就没离开过这里,根本不认识京城方向,况且……”她想起谢秀才的身影,更是依依不舍,不愿轻易离开。
她正是浮想联翩之时,却听三叶不咸不淡地说:“你若是舍不得那谢秀才,不如我这就去将他吞入腹中,好让他永远同你一起便是。”
“你窥探我想法?!”田螺顿时火上心头,她的愤怒似乎影响到三叶,令他稍稍顿了下,才笑道,“你还挺重视那人类小子的嘛?不然这样,你同我去趟京城,我就不动他?”
田螺一不小心就被威胁,偏又不敢发火,生怕一不小心这家伙真用自己的身体吃了谢秀才,那可真成了人生……哦不,是螺生杯具。可又不想真的随他去了京城,只能闷闷道:“我考虑考虑。”
“那你慢慢考虑。”三叶十分悠闲地向村子的方向望了望,“在你答应之前,这身体我就先用了啊。”说罢他一本正经地托了托胸部,昂首阔步向前迈开了步子。
“你!”田螺气急,“别乱摸!”
“啊……”三叶有些茫然地低头看了看胸前,“从前我化为人形之时,胸部从未有过这两团累赘,如今不免有些……在意。”他似乎难得有点尴尬,随手抓了抓脑袋补充道,“对了,忘了告诉你,我是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