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马客玉京》倾离_

24、第二十四章

　　韩准方进殿，按照礼数行礼，韩凌并未刁难，却也没好脸色，让众人觉得气氛尴尬。
　　扫了一眼殿中的众人，韩凌并不急着议事，亲昵地拉过杜钧清的胳膊，脊背靠倒在椅背上，脸上有几分嘲讽。
　　杜钧清暗咬嘴唇，看见舒容沐面露怒色，捏着拳头强制隐忍，便冲他故作轻松地笑了笑，示意自己的处境并不太糟。
　　韩准想韩凌兴师动众，定不是为了让众人看他与杜钧清是如何恩爱，提醒道：“陛下召臣等来，想必是有要事相商。”
　　见他直入主题，韩凌放开杜钧清，坐直身子道：“零陵叛军起义，你们可知此事？”
　　零陵叛军之事已传遍朝野，众人纷纷点头，以示知晓，各自心中思索，已能猜出几分韩凌的意思。那叛军是几日前突然起义出现在零陵境内的，武器物资堪比地方军，并且人数不少，少说也有千人之众，与一般的民间叛军极为不同。叛军的脸上皆烙“赤心报国”四字，故而称名号为四字军。零陵属荆州治下，实则韩准知道这个消息比韩凌还要早一些，却感于四字军忠义，并未插手此事，且他将四字军看做义军而非叛军，大楚兵马不足，民间自组义军是好事，民兵规模不大，自可任由他们去。不料想韩凌得知消息，竟如此看重。
　　韩凌话中有责备之意，而荆州叛军起义，最直接牵连到的就是韩准。舒容沐和方奕颇为担忧地瞅了韩准一眼，发觉他正专注地低头斟酌。
　　“恐怕皇兄早知此事，却未通报。”韩准正要解释，韩凌摆手制止道：“罢了，朕不想追究，叫你们来是想商议一下如何出兵讨伐叛军。”
　　众人心中皆有话说，方奕和舒容沐抿嘴颔首，不敢多言。杜钧清方要开口劝谏，却见韩准冲自己递了个眼神，便压下话去。
　　韩准拦下杜钧清，出口劝道：“陛下，恐怕不妥。”
　　“朕已决定，不是叫你们来商议是否应当出兵的，而是和你们商议如何出兵。”
　　“事出荆州，臣自请领兵镇压。”韩准拱手。
　　韩凌并未回答韩准，偏头淡淡地说：“钧清，叛军首领是叶止水，此人想必你还记得。”
　　听见这个多年未被提及的名字，杜钧清心头一沉，也略觉惊异，自被韩凌罢官返乡，叶止水沉寂多年，本以为他早已做了个山野村夫，没想到在国难之时竟能拉起一支队伍，让他对那人心生敬佩。敬佩之余，他也不得不担忧叶止水如今的处境。韩凌定了主意是要讨伐四字军的，在场的人没有一个人能劝得回来，叶止水原是玉龙军的人，由玉龙军的人去也许还能顾些情分，韩准去了就很难说。思及此处，杜钧清咬牙道：“叶止水原是玉龙军的参将，如今自立叛军，理应由臣带兵去剿，如若劝得回来，还能少动兵戈。”
　　“你说的有理，可是朕不想让你去，你是明白的。”
　　舒容沐虽然未曾见过叶止水，道也听杜钧清说过此人，看他如此为难，多半是想让玉龙军的人处理这件事，好趁机动些手脚，便道：“讨伐叛军原不是什么大事，既然杜将军不方便去，不如臣替他去吧。”
　　方奕本与叶止水有故交，一见舒容沐先于自己请缨，恐他不能保全叶止水，忙也提声道：“不若让臣前去，臣与叶止水有些交情，还能劝上几句。”
　　看着眼前请缨的三人，韩凌手指微动，心中细细琢磨，不多时便想出个好办法，“独派玉龙军去难免手软，也是兴师动众，朕以为，不若皇兄领荆州军去讨伐，舒将军跟着去就罢了。”
　　方奕不懂为何不是自己，却也不能多问。
　　“臣领命。”韩准与舒容沐一齐行礼。
　　三人出殿前，杜钧清颇有深意地看了舒容沐一眼，舒容沐亦冲他报以微微一笑，既是暗示他在宫中稍安勿躁，也是令他放心四字军之事。
　　韩凌目送三人的背影，笑眼渐渐眯成一条线，伸手随意揽过杜钧清，心情大好。
　　在建康筹谋了这么久，终于能回到荆州去了，韩准心头自是有些轻快，往日的一向冷冽的眉眼也带着几丝温和，也比平常更爱理人些，比如回府时，他竟与管家说了句话，嘱咐了一些自己走后的府中事由。
　　而谢时晴得到消息，则是独自伤神，他这一回荆州，天高水远，不知何时才能重聚，纵然知道他在建康终日煎熬，走了能自在几分，确是好事，也还是不舍，恨不得没有谢家这偌大的家业，没有官场上的案牍劳形，孑然一身随他去罢了。
　　儿时谢时晴是一刻不愿丢掉韩准的，他到哪儿，自己总是偷偷地跟到哪儿，远远地看着。年纪渐渐大了之后，谢时晴便不再偷偷摸摸，光明正大地缠着韩准，直到韩准得了荆州这块封地，两人一年里总有大半年是见不着面的，如今是又要走了。
　　谢时晴此时已然退衙归家，想去与韩准作别，思索片刻，又干脆作罢，半褪朝服，躺在躺椅上打量头顶的横梁，怔然出神。
　　舒容沐回到将军府，先是与下人们说了番安慰的话，道是见着杜钧清了，在宫里很好，又话别方奕，回到屋里收拾行装。他本是急着救杜钧清出来的，可今天见杜钧清如此在意四字军之事，便打定主意先替他办完此事再说，并且看杜钧清形容虽然有些狼狈，精神却依旧不错，也放下心来。
　　他却不知，众人离殿之后，韩凌又把杜钧清一把按在了宣政殿的青石地上，将温存之事行得堪比上刑一般。杜钧清这次没有抵抗，任韩凌抚玩摆弄，间或故作迎合，让韩凌像是吃了蜜糖的孩子，满足非常。
　　次日一大早舒容沐与韩准便准备上路了，因为没有调兵行军的麻烦，两人轻装简行，除了方奕和宁王府的下人，无外人来送行。谢时晴须得上朝，不得脱身，也没有来。
　　韩准却松了口气，来了不如没来，省下许多没必要的闲情杂事，反正了结了此事，不多时还得回京。谢时晴不知他的计划，此刻在朝堂上听大臣们一言一语，心不在焉，思绪早就飞到了九霄云外，只当是韩准一年半载回不来了。
　　方奕拉住舒容沐，嘱咐了一遍又一遍，仍是不放心。
　　舒容沐瞥他一眼道：“我记住了，尽量保叶止水一命，你快别唠叨了，真是不得清净。”
　　“叶止水不认得你，你也要小心些。”方奕仍是不停嘴。
　　“好好好，你就放心回广陵逍遥去吧。”
　　韩准侧眼看着两人依依话别，不自觉神色微霁。小年安排好马车等一应用度，行至韩准身边轻声道：“殿下，都准备好了，可以上路了，殿下是否要请舒将军同乘。”
　　舒容沐只是一个参将，于礼不能与亲王同乘，不过小年觉得韩准与舒容沐既是同一阵营，难免有些话说，便揣度着意思如此问了，没想到韩准回答，“不用了，我想睡一会儿。”
　　听罢此言，小年先扶韩准上了马车，安置好马车内他要用的物十，又转头去催舒容沐出发。舒容沐早就听烦了，一听要出发了，即刻翻身上马，草草与方奕作别就纵马至马车旁，跟着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