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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四十九、回去 ...

  •   鬼殿一改往日的冷清,变得极其热闹起来,到处张灯结彩,喜气洋洋,玲珑混在众鬼之中,握着杯盏,有一搭没一搭地喝着。

      没了宋戚临就是无趣,就连长原哥哥的喜酒也这么索然无味起来,见众鬼拥着自家的主事进洞房,玲珑领着一壶酒,飘出了鬼城,来到长安城的上空。

      今夜的月色美得无边,玲珑微扬着头,灌酒入喉,这鬼城的酒就是和人间的不同,刺拉拉地酒劲极强,连神仙都能喝醉了。她朦朦胧胧地有些醉意,想回宋府睡上个昏天黑地,可不知怎么,飘着飘着,倒是来到了沈府之前。

      这条路她熟得很,借住在宋戚临府上时,她时常跑去看沈九纪,有时化鸟躲在梁上看他写字,有时半夜看他睡觉。

      玄月那只臭猫说她花痴得紧,被她一巴掌给招呼了一顿,后来它就不敢再说这话了,今个也不知是怎么了,特别想去看看他,玲珑便提着酒壶,大摇大摆地进了沈府。

      沈九纪的屋子在沈府的西南方向,玲珑摇摇晃晃地走了过去,穿墙而过,她立在床前,看沈九纪安静地睡着。

      玲珑忍不住想,他到底有没有……哪怕一点记得自己?

      每一世,都是自己傻乎乎地跑过去,和他套近乎,好不容易他那个臭脾气接纳了她,却都是短命薄寿,离她而去。这一世世,他都忘了,她却每一世都刻骨铭心。

      玲珑觉得自己傻,在天界的时候,他就不爱搭理自己,下界成了凡人,还是那副臭脾气,她恨不得将他吊起来打一顿,可每一次又都舍不得。

      算了。

      玲珑灌了一口酒,趴在沈九纪跟前,偷亲了他一下脸,沈九纪翻了个身,吓得她蹭得窜起来,再仔细看,他没醒。

      不知是失落多还是庆幸多,玲珑叹了口气,提着酒壶,出了沈九纪的屋。

      可惜,她没看到的是,屋里那个人,忽而睁开眼睛,愣愣地摸着自己的右颊,很久都没有再睡着。

      出了沈府,玲珑打算会宋府好好地睡一觉,结果路过方府的时候,倒是看见玄月在外面瞎溜达,玲珑不由挑眉:“喂,臭猫,深更半夜的,你在这里做什么?”

      玄月鼻子闻了闻,然后不屑道:“大晚上的酒气冲天,你好意思说你是天界的仙子么,简直丢脸。”

      玲珑懒得和它计较,翻了翻眼皮:“看来是宋戚临在方府了,这么晚了他在人家姑娘家做什么?”

      玄月虽不情愿,但还是解释了一遍,玲珑哦了一声,拎着酒壶就进了方府,没一会,就看到宋戚临抱着时笙的魂走了过来,时笙似乎是睡着了,安静地一动不动。

      后面跟着一个她不认识的姑娘,穿着很朴素,似乎是方府的丫鬟。

      宋戚临瞧见她来了,不由道:“你怎么来了?”

      “我喝完长原哥哥的喜酒,本想回你府上,正巧看见玄月在,就进来瞧瞧你,怎么了,这个方小姐的魂莫非是回不去了?”

      宋戚临摇了摇头,笑了:“不,我另有打算。”

      不知怎么,玲珑觉得他那抹笑隐约含着淡淡的哀伤,宋戚临很少这么笑,她唯一一次瞧见,还是在他知道自己三十岁便须去地府赴死之时。

      看来,是出事了。

      玲珑摸了摸后脑勺,跟着宋戚临来到时笙的屋内,宋戚临将时笙的魂魄放于床榻之中,肉身则放在魂魄的边上,他将玉笔拿出,一道道白符从袖中飞出,他在纸上龙飞凤舞地写下符字。

      那个素衫姑娘拿出一道宝幡,将一个铜铃安在宝幡的一角,玲珑一看,不由吃了一惊。

      那是……招魂幡?

      玉神梵桓最喜欢做那些乱七八糟的玩意,那姑娘手里拿着的,她曾在梵桓手上见过,只是不知道已经流落人间,成了凡人之物。

      素衫姑娘闭眸,瞬间低吟起来,宋戚临的道道白符贴向床榻四周,瞬间,宝幡发出五彩的光,笼罩了整个屋内。

      玲珑再一看,床榻之上的时笙的魂魄愈来愈淡,似乎即刻便消失不见,她瞬间拦住宋戚临:“你到底在做什么?”

      “送她回她原来的世界。”

      话音刚落,一阵极强的光将所有人都包围,陆浣向后退了一步,宝幡之上的八幡铃不停地响动,几乎要破窗而出。

      瞬间,时笙的魂魄消失不见。

      八幡铃停了下来,光芒消失,独留下阵阵余音。陆浣上前一步,探了探床榻上人的脉,顿了顿,然后道:“成了。”

      宋戚临闭了闭眼,又睁开,而后苦涩地笑了:“婵源师姐,一切拜托你,我先行一步。”语毕,他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玲珑跟着他出去,声音飘远了还有余音:“小戚临,你倒是说句话呀,到底怎么回事?”

      陆浣静静地望着躺在床榻上的方月离。

      这一次,时笙再不会活蹦乱跳地在她耳边,叽叽喳喳地同她有说不尽的话,这个姑娘回到了她本该回去的世界,一切都好像没发生过一样。

      只有怀中的那枚螺纹银镜,提示着她。

      有一个人,曾经来过,又走了。

      ***
      开元十五年七月十五,夜。

      方家大小姐方月离去世,方府一片哀鸣。

      方连山穿着丧衣,哭得几乎是昏天黑地,昨天才好好地一个人,居然晚上就没有了气息,可怜他这个女儿,才不过十八岁,便去了地府,就和她的娘一样命苦。

      他哭得几乎快昏厥过去,青岩实在是不忍心看下去,扶着自家老爷哀声道:“老爷,小姐已经去了,您节哀顺变吧。”

      方连山不说话,一夜之间似乎苍老了数岁,他跌跌撞撞地由青岩扶着,几乎连站都站不稳。

      倏尔,外头一个下人慌慌张张来报,舌头像捋不直似的:“老老……老爷,外头的宋大人带了好多聘礼来了……”

      方连山正悲伤之中,听闻下人这句话,也没多大动静,倒是青岩一听,不由一惊:“聘礼?到底怎么回事?”

      他话音一落,宋戚临已经走了进来,后头跟着众多下人,抬着一箱箱红柜,方连山瞧见这阵仗,不由也吃了一惊:“宋戚临,你这是什么意思?”

      宋戚临上前先是对着灵堂上的牌位鞠了一躬,而后对着方连山作揖:“方大人,今日宋某前来迎娶方小姐。”

      众人瞬间一惊,方连山更是指着他的鼻子颤抖道:“……我家月离已经过世了,你还要来讥讽我方府么?”

      宋戚临闭了闭眼,又睁开,郑重作揖道:“我今日确实是来迎娶方小姐,还望岳父大人成全。”

      方连山见他神色肃穆,一点也不像是开玩笑,难道……

      “你果真愿意迎娶月离?”

      宋戚临瞬间跪于地上,郑重道:“岳父大人,我心系月离,无论她是否过世,我都希望她是我宋戚临的妻子,希望岳父大人成全。”

      方连山瞬间怔然,宋戚临此时的神情极其坚定,清俊的神色满是肃穆,大有若他不答应就长跪于此的意味。

      顿了片刻,方连山上前将他扶起,慢慢道:“好……我今日将我闺女许配给你,希望你能好好待她。”

      “是,岳父大人。”

      一日之间,长安城传遍了方府与宋府之事,百姓们纷纷议论,宋大人当真痴情,连过世的人都愿意迎娶。

      宋府低调地挂起了白灯笼,鞭炮响起,方月离的牌位进入宋府,安置在宋府中宋戚临的屋内,宋戚临对着在父母之位的方连山鞠躬:“岳父大人,请受小婿一拜。”

      方连山老泪纵横,将他扶起:“好,好贤婿,往后你就是方家的贤婿,月离若是泉下有知,定然也十分欢喜。”

      安慰完方连山,宋戚临一身丧衣,回到屋内,一室寂然,唯有那冰冷的牌位被供在正位,悄然无声。

      此刻他才真正感受到,什么叫做孤寂。

      她不在了。

      那个爱笑、偶尔喜欢瞪他、还被他总欺负的时笙,不在了。

      此后,再没有人在耳边阴阳怪气地喊他宋大人,若是遇上妖鬼,也再不会有人吓得躲进他怀里,更不会有人抱着他,偷偷亲他。

      好像心一下子就被掏空了。

      他茫然地坐在屋里,怔怔地望着牌位。

      当将时笙送回去的那一刻,他就后悔了,他应该自私一点,将她留下来,可是,他不能,他只有五年的寿命,若是他死去,留下来伤心的便是时笙,他不愿意看她难过,送她回去……是唯一的选择。

      他闭上眼,任由滚烫的泪水在眼眶之中滚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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