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婆汤》夕言早

1、第一章，前世

　　“孩子，你又来了……”奈何桥边，苍老的孟婆依然在慢慢的熬着她那锅千年如一日的孟婆汤，“你这样日日等着他，他也未必知道的……”这样的对话也不知道重复了多少回，“还是早早过了这奈何桥，往生投胎去吧……”

　　“婆婆……”面对日日重复的问题，清朗自信的声音仍是一如既往的坚定，“我本就不希望他知道啊，若他知道我一直在等着他，他一定会难过内疚；可若他来时见不到我，却一定会失望的……这一生，一直都是我在等他，那么，也不在乎多这一次啊……”

　　“这样的地方，别的鬼魂一刻也不肯多待的……”孟婆终于忍不住叹息，奈何桥边是地府里阴气最重的地方，寻常的鬼魂只待一刻便会觉得阴寒彻骨，就连法力比较弱的鬼差也尽可能不接近这里，“你却一待就是三十年……痴儿……你一定会后悔的……”

　　“也许吧……不过，至少……我现在无悔……”他一向是那样的自信，比起未知的将来，他更注重的是能够无悔于现在……

　　“哎……我见过无数痴情男女，却从未见过你这么执拗的……”执拗的……让看贯世情的她都觉得心疼……“看在你也算陪了我这老婆子三十年的份上，我破例告诉你，你等的那个人，今天便会到了……”

　　豁然间转身看去，迷雾中影影绰绰走来的，不正是那个早已熟悉到骨子里的洚红色的身影？三十年的等待……一时之间却踌躇的不敢上前……张张嘴想说些什么，却不发现一向能言善道的自己，此时却开不了口……

　　“……猫儿……”踌躇再三，只有这一个在口中心中徘徊了无数次的称呼脱口而出。那是他的猫儿，让他等了整整三十年的人啊……

　　“玉堂！”听到那无比熟悉的称呼，来人心头一震，抬起头来，看到竟是那个这个一如他记忆之中一般，依然穿着如雪白衣的人……虽然三十年来他一直盼望着的就是再见到眼前这个白色的身影，但却无论如何没想到，竟能在此时此地遇到自己最想遇到的人……

　　“玉堂你……”以展昭的聪明，立刻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莫非……莫非你这三十年来一直在这里等着展某？”

　　“臭猫，谁说白爷爷是在等你了……”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白家耗子顿时红了脸……“白爷爷我只是……不高兴这么早就过这奈何桥！再者说，我还记得，当年你可是自己说过的，这辈子，是你这只臭猫欠了我，下辈子可是要偿还的，我要是就这么走了，岂不是让你把这笔帐白白赖了去！”

　　“玉堂……与你的约定展某三十年来从无一日忘却……”三十年来日思夜想的人此时竟然出现在眼前……展昭此刻的心情，说不感动当然是假的，可是，他心中更多的却是心疼……且不说这逆天而行强留地府要付出多大代价，单是这阴风彻骨的奈何桥边，就不是一个能让人停留的地方啊……他只待了片刻，便觉得冷彻心肺，可玉堂却在这里一等便是三十年啊！“可是玉堂你……却不需为此长留于此啊！”

　　“废话！”白家的耗子此时红的更加彻底了，“不等你如何？早早去投胎吗？然后等你这只磨磨蹭蹭的臭猫投胎去了，白爷爷我说不定已经真的可以做你的爷爷了！”

　　“玉堂……对不起，是我让你久等了……”展昭感慨不已，早知道……早知道玉堂一直在这样的地方等着他……说什么他也要早些来啊！

　　“臭猫！谁稀罕你道歉！”白玉堂早就一眼看出展昭此刻的心思，“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些什么！难道你以为，你早早的自戮了来见我，我就会高兴不成？告诉你展昭，这辈子一直是我在等你，也不在乎多等你这一回，反正等都等了，三年还是三十年也没什么分别……只是你记住了！这是最后一次！下辈子你可休想让白爷爷再等你一次！”好容易说完这句话，白耗子已经彻底变身为红皮耗子了……

　　“玉堂，下辈子，换我来等你，无论多久我都会等。这辈子展某为天下为公理却负了你……这辈子的展昭许给了天下苍生，下辈子的展昭，只许给白玉堂一人……”展昭认真的看着白玉堂，语气坚定无比。

　　因展昭的这翻话再次变身红皮鼠的白玉堂，看着眼前展昭神色不变的脸纳闷，明明当年也是个脸皮薄的，怎么现在却练出一副厚脸皮来……难道多活了三十年真的就差这么多？

　　“玉堂，我们还是早些过奈何桥吧。”展昭道，此地阴寒透骨，实在不是久留之所。虽然这里是玉堂停留了三十年的地方，他展昭也不怕多待，只是已知道情况后的现在，他实在不忍心让玉堂再这样的鬼地方多待一刻了。

　　“好！展小猫，记得下辈子要还白爷爷的债！”这样的地方，白玉堂自然也不会因为停留了三十年就产生什么感情舍不得走。卸去了初见展昭的激动，他也记起了他们该走的路，携起展昭的手，便向来世走去。

　　“等一下！”身后传来孟婆那苍老的声音，“你们忘了一件事情……”

　　两人回过头，见到孟婆正捧着两只瓷碗，里面装着的，是白玉堂这三十年来曾看着无数来来去去的鬼魂饮下的黝黑液体。

　　“婆婆……”白玉堂冲着孟婆咧嘴一笑，“您老就放我们这一马吧！您这汤一喝下去，我们什么都不记得了，那这展小猫的债我还怎么讨啊！”这辈子已经耽搁了，下辈子当然要加倍补回来。不是怕忘了彼此就无法爱上对方，这点他信得过自己也信的过那只猫，而是怕要是忘了一切还像这辈子一样从头折腾，那又得经历多少蹉跎耽误多少时间啊！奈何桥边三十年的等待他没学会别的，就记住“光阴如梭”这一句话了……

　　“婆婆……”展昭对着孟婆一拱到地，“展某也不愿意忘了玉堂。”错身而过的遗憾，体验一次就足够，他要牢牢记住这辈子的遗憾和伤痛，下辈子绝对不能重蹈覆辙。此生他欠玉堂的实在太多太多，他不能给自己再次伤害他的机会。“请婆婆成全！”

　　“唉……痴儿……”孟婆无奈叹息，但终是放下了手中的碗，她看着白玉堂摇了摇头，“这奈何桥边，有着积攒了几千年来无数魂魄的哀怨与无奈，是整个地府最阴冷的地方，平常连鬼差都不愿意接近这里，这里一直都只有我老婆子一个人……而你，好歹也算在这里陪了我三十年，看在这份情面上，我不是不能为你徇私这么一次……可是，你们要知道，这孟婆汤，不是对人们的惩罚……而是一种福祉啊！不喝这碗汤，终有一日你们会后悔的！”

　　展昭与白玉堂相视一笑，白玉堂开口道，“婆婆，这是我们自己的选择，无论哀伤还是痛苦我们都会共同背负，所以我们不会后悔的，而且，只有记住今世的痛苦，才会让我们来生不犯同样的错误。”

　　“唉……”孟婆摇了摇手，“去吧去吧！可是你们一定会后悔的！要知道，能够遗忘，是一种福气啊！”

　　展昭和白玉堂没有再多说什么，双双向孟婆行了个礼之后，终是携手走过了奈何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