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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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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安静的坐在教室,连动一下都觉得难受。教室很空很大,却只有我们两个人。我鼓起勇气,决定证实一下我们俩到底见没见过面。我走到你身边,磨了半天才说出一句:“我们俩是不是小时候见过?”
你一脸茫然的抬头看着我,然后很努力的想了好久,然后告诉我:“我好像没什么印象。”
我尴尬的笑了笑,回头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一瞬之间,我突然觉得,我们俩中间隔着的四个位置,把我们隔得好远好远。
今天下了很大很大的雨,我走在街上漫无目的四处张望。我觉得不安不满,我想了你这么多年你到底还是把我忘了。我心里空落落的,一时间没人让我想了,反倒还不习惯。
然后我看见你拉着你新任女朋友的手,一起有说有笑的在我前面走。我看你笑得那么开心,比我们小时候在一起玩时笑得还要快乐。重色轻友这句话果然没有白说,你的身上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我跟着你们穿过大街走过小巷最后看你们依偎在一起看斜阳。我感觉自己就像个无耻卑鄙的跟踪狂,妒忌别人的快乐所以偷窥别人的幸福。
我想我还是回去好了,却有一大堆扛着棒子的家伙把你们围了起来。我一边想着你女朋友八成是□□老大的压寨夫人,一边盘算着要不要去帮忙。
我看见你英雄救美,没多久就被人打到地上。我感慨着这么多年了你打架的功夫还是那么烂,人却冲了进去和他们干了起来。
想想我这么多年空手道也不是白练的,三两下就把人放倒一片。可惜人家有棍子而我只有拳头,以至于我双手流血附加被人敲破头。我看见你一脸傻样的呆站在那边,火大了就吼:“你是头猪啊!还不带着你女朋友跑?!”结果吼人的后果就是我终于被一个小混混身后偷袭一棍子放倒。
后来的事情我记的不多,只知道稍稍有意识的时候你叫着我的名字,哭得悉里哗啦。
我说敢情你还认识我啊,我都以为你忘光了。你就很懊悔地说我和你闹着玩呢,我一开始就认出你来了。
我很艰难的笑了笑说:“你打架的功夫还是那么烂。”你就开始一个劲摇头。不过,我知道你一直抱着我,那么用力那么小心,好像我是个若不经风的女人一样。
哼,打架你还打不赢我呢!
醒来的时候,满屋子都是消毒水的味道。没有看见爸爸没有看见妈妈,却看见你顶着个熊猫眼痴痴呆呆的看着我。
我一边问是不是我出手不及时你一不小心就被他们给打傻了,一边伸出手在你面前晃了晃。结果不晃不要紧,一晃就看见一个打了石膏的柱子摇来摆去,而我则是一阵撕心裂肺的疼。
你一巴掌打上我的头大声吼着:你是猪脑啊,手都骨折了还在左晃右晃。
我一边想着你不能这样侮辱猪同学,一边憨厚的朝你笑笑。
结果你又是一巴掌打过来吼着:笑笑笑,命都差点没了,亏你还笑得出来。
我说我这不是英雄救美么,你这人怎么一点都不知道感恩戴德?
你就黑着一张脸说:“大侠同志,我有手有脚能打会跳,犯不着麻烦您老来‘英雄救美’!”
我意正言辞的说:那敢情刚才是谁被打得趴在地上的啊?算算你也太失败了,从我上次打掉你一颗牙开始,你的工夫怎么就一点不见长进?
你一下被我气得脸红脖子粗,手脚乱抖地看着我恨不得把我吃掉。然后突然你就不抖了,一脸惊惶失措的样子看着我,就像一个作错事的孩子。
你的手抚上我的脸,盖住我的眼睛,闷闷的声音不断地说:“你别哭,别哭啊!是不是哪疼了?是不是被我吓到了?”
我没有甩开你的手,你的手热热的盖在我的脸上,温暖的温度一直传到心底。突然就想起小时候你带我爬树的日子。你站在树顶,拉着我的手把我拽上去,那时的温度,也是这样热热的直达心底。
我说我没哭,只是突然见着老乡,我心里那个激动啊……有首歌听过没?就是那个什么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的来着。
你的声音听上去很生气的说:“都什么时候了您老还有心情唱什么破歌!没事不要吓人好不好!”
结果我就很听话很听话地笑了。笑得全身发抖,伤口都痛了。
突然,一个暖暖的东西贴上我的脸颊,湿湿的,轻轻一碰。接着你的声音在我的耳边响起:“对不起,还有,我回来了。”
你的声音那么近,近到了让我胡思乱想的距离。还有那轻轻一碰,我看不见,但是我知道那是什么。突然我的身体就僵硬了,呆在那里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你的手慢慢离开了我的眼睛。突然一片强光,让我不得不眯起眼。从眼缝缝里,我看见你偏着头,红了大半边脸。
我一下子正襟危坐,十分严肃的问道:“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找到老婆了?!”
结果你的脸红得更加厉害,支支吾吾的不说话。
然后我摆出十分懊悔的神色说道:“哎呀怎么办,我还没有找到!到时候拿什么和你比?诶,你说说,是你那一堆女朋友中间的哪一个?”
你一下子变得很吃惊,满脸难以置信的看着我问:什么一堆女朋友?
我说你蒙我呢,谁不知道您换女朋友的速度比神六升天速度还快!
你变得有些气急败坏,跺着脚说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说还不是那个意思?瞧见我身上的绷带了没有?不就是为了救你和你的女朋友甲挂上的?
你很用力的吼了我一句:“你小子是故意的!”然后把房门一摔,愤愤的离开了。
我看见门在你的身后不断的晃啊晃啊,我看见你的背影越来越远。
你没有说错,我是故意的。有些事情,说破了,就会发生太多太多难以预料难以挽回的事情。所以……我宁愿不曾知道。
我宁愿……不曾发生。
接下来的几天你照样来看我。你没有生气没有骂人甚至没有和我说一句话。
我们每天重复着你坐在我的床边发呆,我坐在床上看着窗外发呆的低级生活。我没有问你为什么不去上课,你也没有问我那天为什么会去帮忙。
偶尔你会冷不防把一瓣剥好的桔子塞到我嘴里,看到我被呛得咳嗽不止的时候,你会露出得意的笑容。
虽然我也很想乘你坐在椅子上打盹的时候,拿瓶水从你鼻子里灌进去。无奈我的手上打了石膏,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大好的机会一次又一次的错过。
爸爸妈妈很少过来看我,我知道他们忙事业忙工作忙生活,所以我从没有怪过他们。反正有你在我的身边,有没有别人都无所谓。
医生每天除了给我换药换绷带消毒外,还要给我注射一大堆地药,吃一大堆红的白的黄的药丸。
我问不就是个皮外伤,附加断了几根骨头的,有必要兴师动众成这个地步吗?又不是得了艾滋病要用鸡尾酒疗法,有必要吃这么多药?
然后医生就会义正言辞地说:我是医生听我的。你就会随声附和说:他是医生听他的。
但是你们都没有发现。你们的语气中,透着心虚。
我轻松的笑笑说:“难不成我和别人打了一架,结果就打出个绝症来了?”
你就心慌意乱地说:“你这人胡说八道些什么呢?!”
我不再说话,只是盯着点滴一滴一滴的往下滴,溅起好大的水花砸在塑料管上。
支离破碎。
日子一天一天过得飞快,我的绷带解了石膏拆了骨头也都愈合了,药却越吃越多了。你们仍旧不肯让我出院,关非典病人一样把我关在重症看护房。
爸爸妈妈来看我的频率突破历史新高——每天三次:早、中、晚!
我看着爸爸瞧着妈妈最后看了看你,随即开朗的笑了笑:“怎么?真得绝症了?”
爸爸皱眉妈妈摇头你把头偏到了一边,然后你们三个异口同声地说:“胡说八道些什么呢!”
我看着你们忍不住就笑出了声,什么时候这句话已经成了流行用语了?什么时候都能听到!
既然你们不愿意说我也就不点破。有些东西留在心里默默放着,对自己也是一种安慰。所以我不说,即使我早就知道。
你还是每天过来陪我,早上在我醒来时坐到我的身边,晚上在我睡着后轻轻离开。你来的频率实在太高,以至于整个医院,没有哪个小护士不看见你就满面桃花的……
我看着刚刚给我注射完的小护士一步三回头的不舍离开,笑着调侃:“我说你的人气还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啊,就看见你的追随者一片一片的。”
你皱了皱眉,说有那么多有什么用,我又不喜欢。
我说,这么多女孩子中间,难道没有你看得上眼的?我说是你的眼光太高,还是那个被你看上的人根本不和你来电?
结果你突然直勾勾的看着我,一字一顿地说:我不知道他看不看得上我,但是我只知道他在一直逃一直逃,根本不肯和我好好谈!
我尴尬的笑了两声,小声地说:既然是个这种胆小鬼,你就……不要喜欢了不行?
你叹了口气,缓缓说:可是没有办法,我放不掉啊……早就停不下来了……
然后我看见,你一点一点的靠近我,我想把你推开,手脚却被你压得死死的。我不解的看着你,你邪气的笑笑说:你真当我这几年白混的啊,我自认我的功夫可是比你好的!若不是我舍不得,你早就不知道被我打掉几颗牙了!
我呆呆的看着你,看你的脸越来越近,听见你哑着嗓子说道:你到底懂不懂?我都做得这么明显了,你到底懂不懂?
我挣脱不开,我说不出话,只能紧紧闭上眼睛,任由你越靠越近。
突然你的手机响了起来,Moon river的曲子,我以前最喜欢的那首。
你不耐烦的低吼了一声,松开了我的手,走到一边接了电话。你的声音很小,所以我听不清你在说什么;你的眉头皱得很深,可惜我无法将它抚平。
很快,你就挂上了电话。你朝我苦涩的笑了笑,然后说你先离开一会,待会儿再过来陪我。
我点点头,你就飞快的走出了门。
你出门的瞬间,我叫了你的名字。你停了下来,疑惑的看着我。我摇摇头,示意没什么,你便大步开了。
我听着你的脚步越来越远,接着用微不可闻的声音说道:
不是我不懂,是我们……没有如果……
天气很好,我坐在窗边,看著外面的风景。
许多许多的小孩子穿著鲜豔的衣服凑在一起,满脸的笑容的跑来跑去。风把他们的头发吹起来,扬在风中,衬著耀眼的阳光,虚无飘渺。
那天我也是这样子的在学校的草场玩,和很多很多人一起跑,跑著跑著就失去知觉了。醒来的时候听见有人在我身边说话,我没有睁开眼睛,想偷听一下谈论的内容。
我听见了爸爸的声音妈妈的呜咽,还有一个陌生的男人的声音。男人说只是先天性的心脏病,只要自己注意一点,不要做对身体刺激过大的运动,正常生活还是可以的。
接下来的话,让妈妈哭得撕心裂肺。
男人说,但是我这种病很奇怪,十七岁以前都和普通人体质差不多,但一旦过了十七岁,病情就会突然恶化,一般来说,得这种病的人都活不过十八岁。
我没有再睁开眼睛,听著妈妈的哭声感受著爸爸的沈默,任由自己大脑一片空白。
第二天我笑著起床,笑著嘲笑妈妈哭肿的金鱼眼。
我照著他们所说的原因开玩笑:不就是中暑了吗?瞧您哭得和死了儿子似的!
结果妈妈的眼中泪水又开始打转。爸爸连忙把妈妈拖了出去,并嘱咐我要照顾好自己。
他们走了以後,我哭了整整一天。我不想死,我还没有活够,我还没有……重新见到你。
哭完了以後我决定不再想这件事,那年我十四岁,我告诉自己还有三年,我还有三年的时间可以看见你。说不定法律允许的话,我还可以讨个老婆给你看!
我拼命告诉自己要忘记这件事,以至於後来我真的忘记自己快死了。现在想想,为什麽没有人敢喜欢我,估计也是妈妈放话说的吧……
直到那天我为你打架,然後送到医院,然後吃越来越多的药,我才想起,原来,十七岁,这麽快……
不过还好,十七岁以前,我找到了你,重新见到了你。
我知道你喜欢我,有驳常理的喜欢。我不觉的恶心不觉得可怕,只觉得一阵一阵的悲哀。
如果我有足够的时间,我可以抛弃理论忘记别人的眼光,然後也喜欢上你。但是我没有时间,而你的路却很漫长。
临近夏末的树叶,飘飘摇摇的,风一吹就哗啦啦的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