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这呢》依零茧

6、第 6 章

　　大公司除了薪水可观之外还有一个好处就是福利多。
　　这次我们的员工旅行居然是去舟山，听得我一颗心雀跃不已，这下好了，省着这个月我自己自助出游了。而且如果是自己选择的话，我一般比较倾向于去西面，所以舟山我还真的没有去过。
　　有这种好事，当然是全员出动，用杨迪的话来讲，有人出钱旅游不去的就是傻子。

　　于是某一个星期六的晚上，我们踏上了去舟山的行程。
　　公司给我们买的是硬卧的火车票，跟我一屋的是一个部门的五个人。我睡下铺，我上方的中铺是这屋子里唯一的女士。
　　不一会，手机响了，我拿起一看果然不出所料，心情愉快的接起。
　　“喂？”
　　“你哪屋啊？我过去找你。”
　　我告诉他地方，不出十分钟他就出现在了门口。我向他挑衅的笑，他却看都没看我一眼，只是扫视屋内的配置，然后无视我直接找上了我上铺的那位女同志。
　　“嘿，美女。”痞子的搭讪。
　　我怒，抬起脚就踹他腿骨，他闷哼一声终于看了我一眼，或者说是瞪了我一眼，然后转头继续和人家搭讪。
　　“和你打个商量。”杨迪说完还不忘露出他必杀的笑容，估计搞得那女的晕乎乎，可惜我在下铺看不见她的表情。
　　“说吧……”
　　“我和你换屋成吗？”
　　我愣，丫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
　　“那什么……也不知道我们部怎么分配的，我屋除了我全都是女同胞。我刚刚看了下，貌似你和我的处境是一样的，那换过来不刚刚好？”他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我在下铺偷笑。
　　“你那是上铺中铺还是下铺啊？”
　　“中铺，和你这一样。”
　　“那好，咱俩就换过来吧。”这位女同志倒也答应的干脆，问了房间号就收拾收拾东西就走了。杨迪很干脆的把自己行李扔在了我床上，这我才看清楚，这小子就是带着行李来的！他一开始就打着换铺的主意。
　　“你怎么就知道一定会有人跟你换呢？”我龙心大悦的笑。
　　“没人换我就挤你床上。”
　　“有病吧你！”
　　“反正咱们也算同床共枕过了，怕啥？”他没皮没脸的说完，一下子就歪在了我铺上。
　　“去你的！滚回你自己床上去！”我推他。
　　“等会儿，小宇，咱们聊聊吧，然后再睡。”他忽然坐起身，和我并排坐在床铺上。
　　“聊什么？”
　　“恩……”他忽然严肃了起来，想了一会问道：“你爸他……什么时候过世的？”
　　“五年前我高中毕业的暑假，心脏病。”我平静的答，时间太久，当初的痛苦早已经消逝的差不多了。
　　“对不起，我都不知道……”
　　“得了吧你……”我笑，“凭我俩当时的关系，你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同情我？你以为我想要那个？”
　　“我不是那个意思……因为现在是挺重要的朋友，因此连你过去的难处都会想要帮助。”他说的很小声，其他的人也都睡了。我转过头想看看他的表情，可是天很黑，我看不见，能感觉到的只是火车车厢和我内心的振动。
　　“妈的，你真是酸死了……”酸的我的眼睛都难受。
　　“没有，我是说真的……”
　　他说是挺重要的朋友……我要的不多，这个就已经足够。

　　随着大流的游玩，总觉得和跟团旅行没什么区别。跟团旅行——我最最最厌恶的旅游方式。这种“上车就睡觉，下车就撒尿，一到景点就拍照”的旅行，去了还不如不去。
　　我一脸怨气的结束了几天的行程，心想还是我自己那种想去哪就去哪的方式比较痛快。
　　“啊……还我自由的灵魂……”我揪心万分的一声长叹，把自己扔在旅馆的床上。
　　“干嘛呢干嘛呢！”感觉有人踹我，我抬眼，看见了杨迪那张老脸，我坐起身。小子这几天晚上有的时候会来我的房间挑衅。
　　“这次出来真他妈没意思……”我继续散发怨气。
　　“你个少爷，真不好伺候。”他说着丢个我一个苹果，我接过来就毫不客气的啃。“明天咱们去普陀知道吧？”
　　“知道又怎样……还是没意思。”
　　“那后天自由活动你知道吗？”他继续问。
　　“知道又怎样……还是没意……什么？！”
　　“自由活动。”
　　“真的？！太好了，我们去哪玩吧~”我的心一下子拨云见日豁然开朗。

　　自由活动那天，也就是这次员工旅行的最后一天。我和杨迪两个人来到了舟山一个不知名的海边。因为不知名，所以几乎没人。这里不是最开始的目的，只是在瞎走的时候发现的一个还算不错的地方。
　　“这儿不错！”我甩飞鞋子挽起裤腿就往海里跑。
　　“你什么审美？哪里不错了？？”他很是不满的看向四周显然很是不济的环境。
　　“我就喜欢这儿的清净。”我边用脚在海水里“吧唧”，边说。“我最讨厌那些人工建造的虚伪的景点，也特别不喜欢人挤人的环境。我想去的是能自由呼吸和思考的世界上最最圣洁的地方，所以，我特别的想去西藏……”
　　“你看你就不懂的吧？就西藏那高原反应，你还自由呼吸呢……”
　　“你丫少挑我语病！难得跟你说个正经的还没个正形……”我骂，这什么人！
　　然后，他笑，也脱了鞋袜挽起裤管下到海水里。
　　其实两个大男人玩这个挺没劲的，但是我却特别的高兴。我堆沙子，建水坝……学电视里躺在沙滩上晒太阳，虽然这天阴着没什么阳光。
　　“小鬼……”杨迪走过来在我身边坐下，为我今天抽风似的行为下了结论。
　　“嘿嘿……”我朝他一个劲儿的傻笑，真的是打从心里喜欢他稍微宠溺的语气。他看着我半响，忽然慢慢的低下头来，他的脸一点一点的放大，我的心跳也一点一点的放大，然后，嘴唇碰上的一刹那，他颤抖了一下飞快的离开。
　　我知道，刚才的一切都是不小心的擦枪走火，是神跟我开的最失控的玩笑。

　　“回去吧。”他背对着我，我看不见他的表情。
　　一路无话。

　　从那天起一直到回北京过了一个星期，我都没有再见到杨迪。
　　终于，我忍不住了，可是又不想打电话给他：难道要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吗？我想我是做不到的。
　　于是，我抢了打杂小弟送资料去人事部的活儿，却还是没有见到他。
　　“你们主任呢？”我偷偷问一个人事部的员工，大有做贼心虚的架势。
　　“你是说杨主任吗？据说他病了，已经请了好几天的假了。”
　　“病？！”
　　“也就是发烧感冒什么的，”可能是看我脸色有些发白，她解释说，“过两天就能上班了。”

　　我发誓，这辈子主动去人家里探病我是第一次。
　　我拎着在楼下买的粥站在他家门口，半晌才提起勇气敲响了他家的门。然后才想起他家是有门铃的，就改成了按铃。
　　按了两声，他开了门。看到我的瞬间明显愣了一下，然后很快转成了一个颇为复杂的表情，让我心里莫名一痛。
　　“你来啦……”
　　“恩。”我闪身进去，把粥放在了桌子上，抬手触上了他的额头。“发烧了吗？有没有很严重？”
　　不成想他向后一闪，躲开了我的碰触。
　　“小宇，我问你。”他面无表情。
　　“恩……”
　　“你是不是同性恋？”
　　我整个人傻住，万万没有想到他会如此直白的问出这个问题。
　　“……恩。”沉默半晌，我还是点头。事实早就已经是事实，逃避也没用。我早就放弃抱有自己是正常性向的幻想了。
　　杨迪狠狠闭了闭眼睛，开口说：
　　“那么，我觉得我们还是别再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