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蔻将军李玲珑》柠子衿

1、恨与君相恋

　　话说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透过军帐望穿那一片烽烟尘沙，李玲珑早已预感如今乃乱世之末。现天下三分，西北由擎沧国割据，中原立凌霄国，南为楚国，以及周边各个不成气候的小国，以依附此三国存于世。其中擎沧国以兵马富强著称，民风开放；凌霄国乃礼仪之邦贵气绵长，尊崇儒学以德安邦；楚国则坐拥江南民风温婉，也是唯一倾向法学——以法治国的国家。
　　李玲珑，字春岚，生于楚国周边的祁国，上头共有两兄一姊，皆被其父母视若珍宝。家世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父母相爱坚守彼此，顶着爷爷奶奶的压力依然拒绝纳妾。直到李玲珑八岁那年，娘亲被市集上飞奔的骏马撞飞，头重重地撞在沙石尖锐的地上，可恨罪魁祸首却毫无愧疚破口大骂，生生将抢救母亲的希望打破；爹爹听到噩耗骤然晕倒，醒后却发现罪魁祸首早已离开，百般打听才知道那恶人是楚国荆州都督赫连逡的嫡长孙赫连敖，年十七，在家中备受宠爱。赫连敖纨绔风流之名不说天下皆知也是名扬荆州及其周边各地，赫连逡曾经还一直严厉地管教着赫连敖，在发现管教了十多年仍毫无效果后，不得不忍痛放弃，将家中继承人改为庶次孙赫连英。
　　爹爹一直憋着一口气才没倒下，第一次强硬地跟爷爷吼——因为爷爷说的那句“算了，儿子，再娶一个吧”。奔走了两年多，层层上告，将近用光了全部家产才被都督知晓此事。都督是个正直人，但还是舍不得对家中唯一的嫡孙大义灭亲——只是用了家法紧闭了三个月，并给了李玲珑家一笔足以安稳一生的赔偿。看到结果不过如此，爹爹心灰意冷抱着儿女失声痛哭，终究还是卧床不起，一日日苍老下去。祸不单行，三个月后，没想到那赫连敖是个极度记仇的，一出来便对李玲珑家进行了“惩治”——杀人灭口。在病中的爹爹拖着残破之躯和爷爷奶奶合力掩护了四兄妹逃跑而死；玲珑的大哥手骨折断，温润博学的他再也拿不了笔；二姐为保护弟妹，娇嫩的脸上留下了终生不愈的疤痕。
　　李玲珑肝肠寸断，把奶奶最后偷偷塞给她的银票全部留给了哥哥姐姐只身投军。那是一只楚国富商发起的起义军。十岁的她打扮成男孩模样，化名李岚，三年时间，由开始被打压嘲弄一点点用血汗和拳头升为军中副将。其间她与梁州城主穆广寒成了莫逆之交，无意中被穆广寒发现女子身份收为义女，并将玲珑哥哥姐姐带回家安置。为保护他们，使其改姓为“穆”，受穆家庇护。后李玲珑只身闯入擎沧国乌桓军营火烧粮草使乌桓退兵三千里，主将又于乌桓一战阵亡，玲珑便成了众望所归的将军，呼声震天，纷纷要求玲珑黄袍加身。玲珑摇头：“我本不为天下而夺天下。天下一统时便是我离去之日。”众将皆哭。
　　她杀仇人，保亲人，一路过关斩将，本以为此生足矣，等到达成曾经答应给兄弟们一个和平天下的目标，就此隐退。
　　——没想到，她遇到了他。那是她正翻越山岭赶赴的一场战争——后世史称“巨鹿之战”。她与他，便是在这一场枭雄对决中声名享誉天下。在崎岖的山崖行军，离巨鹿尚有一千多里，她与他两军相逢。彼时零零散散的军队众多，她的情报网不够强大，难以分辩出对面的男人是否是敌将。乍看到她，他眼睛一亮，绽放出一个干净无匹的笑容，一瞬间看呆了她。他主动搭讪，她便来者不拒，因为在这地方险峻的打起来两人必定两败俱伤。一路上，她防着他也跟他开怀畅聊，却不知不觉中被他的言辞见闻吸引。没想到一到巨鹿，两军瞬间分峙，他依旧是那般无害的笑容：“李兄弟，你先请。”她愣了一盏茶的时间，他也只是笑意吟吟看向她，毫无动作。随即，她昂起下巴，走入敌军阵营，来到他身前。众敌将瞬间拿起了刀剑，他微微一挥手挡住了蓄势待发的戾气。她脸色微红，抿着唇，眼睛里流露出一抹倔强：“你需当众将士之面起誓，会善待天下人，善待我的士兵！”
　　“本当如是。我愿以血为誓。“
　　她又愣了。血誓，可是天下最强大的禁锢。一旦违背，五雷轰顶。他竟然主动立血誓？
　　她抱拳：“此后，岚愿倾三军之力襄助公子，谋，定，天下。“又转身对着自己的军队：”全军听令，此后公子为将，他之令乃我之令，不得存异心，违者斩！“
　　此后又一年，玲珑鼎力相助公子李如琛披荆斩棘，李如琛之父李泽登上大宝。公元618年，风朝立，改国号为晟。后世称“盛世王朝”。因玲珑有功，义父穆广寒获封唯二的外姓亲王荣亲王，大哥位及从一品太子太傅、三哥封正二品辅国大将军、二姐也获封了一品永昌夫人。另一位异姓王德亲王则是玲珑的誓死追随者上官云灏。
　　李家四兄妹，穆家三兄妹，李玲珑为老幺，外界都称其为“将府七小姐”。七小姐除虫患、疏水患、开仓放粮、亲自安抚瘟疫病人，声名远播，天下人可不知皇帝，不可不晓七小姐！
　　及玲珑年二八时，李如琛执玲珑之手，宠溺的目光定格在玲珑眸中：“我知你是女儿身，玲珑。此生我将只爱你一人，做我平分天下的皇后，可好？”
　　她便醉了，如阳光下融化的糖果。
　　后历经李如琛大哥四弟“九龙门之变”，以及李如琛逼宫使李泽退位，公元627年，李如琛登基，为乾帝，后世称风乾帝。封玲珑“长香皇后”，又赐称号“并肩皇后”“倾国皇后”“坤帝”，天下震惊，众臣以死劝谏，乾帝大怒，一一驳回。并封上官云灏一字并肩王。
　　却不想后李氏染病癫狂，乾帝力排众议两年余，不得已，两年后废李氏，却依旧使其居住于属于皇后的天銮宫，继皇后上官蕴羽只得屈居承莫宫。乾帝令众宫女太监称李氏为李娘娘，享受一切皇后待遇，甚至高于上官蕴羽。人人都道帝后情深。
　　天銮宫内。
　　“李如琛，李如琛，李，如，琛！李如琛……”玲珑目光癫狂，看着眼前清俊温柔的男人，眼里毫不掩饰的恨意。
　　“玲珑，不要赌气了好不好，你看，这么多年过了，你还是享受着一切皇后待遇。我是皇帝，可以只爱你一个，但是不可能只有你一个，其他女人不过逢场作戏，你怎么就不能做一个合格的皇后呢？”男人伸手，想揽住玲珑。
　　“李......如……琛……你这个不要脸的贱人……滚！滚！
　　花瓶鞋子被单全部砸向李如琛，他堪堪躲过，额头上还是被砸出了血痕。
　　李如琛脸上染上薄怒，一甩手就走，“好，真是朕的好皇后。朕走！”既然转脸低声叮嘱身边的宫女：“照顾好娘娘。”
　　公元629年，李氏猝。天銮宫的下人一时疏忽，不想李娘娘去捡了一块碎玻璃就朝脖子割。等到她身边的大宫女端着药膳回来时，只看到李娘娘脖颈上汩汩涌出的血。烈烈如焚，像一朵妖娆倔强的花。李娘娘的生命气息越来越弱，李如琛匆匆赶到，“玲珑，玲珑，朕……我，我不过是纳了几个妃子，你怎么这么傻……我心里真的只有你一个，玲珑……”
　　李玲珑笑了，目光长久以来唯一的澄澈清明：“李如琛，来世，不，生生世世，我都不会再爱上你。”
　　李玲珑死了。
　　李如琛罢朝一个月，日夜以泪洗面，对外却只称身体不适，命并肩王上官云灏处理一切朝政事物，力图隐瞒李娘娘的死。上官云灏偶尔得知玲珑身死，内心的愤怒和伤痛刹时压倒了理智，与穆家六兄弟姐妹联手报复。不料穆广寒无意得知玲珑身死，痛彻心扉几日便去了，报复便升级为了谋反。李如琛从心腹大臣处得知亲如兄弟的上官云灏与器重的李家兄妹造反，心如刀割，劝服解释无果，只得镇压。
　　硝烟持续了十年，将刚刚从战争中解放得以喘息的风朝毁得面目全非。公元639年，上官云灏与李氏大哥自刎，李氏二姐三弟与穆氏人被贬为庶人，囚禁于太安寺中。待遇仅比亲王待遇下降两级。
　　李玲珑的灵魂徘徊在风云上方，死了的她看得比以前更清醒，为家人和朋友的无奈、痛心，对李如琛假装深情的嘴脸的恶心和他仍旧不知悔改的愤怒——你到底是不懂，一生一世一双人。那么，我就真的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