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事变迁》席语

22、力竭

　　自打那少年出现起，胡月夏就不曾轻看，他领着众人退进峡谷之中。那少年周身杀气腾腾，当初退守之时怎能没看出他们不过五千人呢？
　　如今被压在谷口打着，十分被动。自个儿的五万人根本不能冲过去把对方团团围住，只有前方少少的甲卒才能碰得到敌人。
　　那巨剑扫下，收割着旁人的生命，发髻的发带早因鲜血染成了赤红色。罡风带过也划出几道血丝。少年转身横劈，便又带走了几个围攻上来的赵军。
　　她的身旁还有这一名八尺大汉，手持一粗长铁棍，几个横扫，周围的赵军脑浆迸裂。若说八尺大汉还穿着容易活动的盔甲，他身后确实站了一位蓝衫书生，轻飘飘的袍子，却与那大汉背靠着背，时不时抵挡下偷袭的敌人。又时不时突袭一下，弄得赵军甲卒们，措手不及。
　　那五千人，两千重铠，一千长枪，剩下两千皆是弓箭手。重铠在前，长枪守后，最后弓箭手在后方还射出几箭打在赵军前方的甲卒身上。魏军阵型整齐，攻受有度，断不像此时的赵军一片混乱。
　　之前守着粮草的李将军，咬咬牙，提着枪，朝着那少年冲去。
　　“喝！”他一个猛刺便朝那少年要害之处逼去。
　　赵璞夕手中巨剑刚刚横扫出去，还来不及收回，只能下腰堪堪避过，她咬着下唇，索性两脚放力，全身随着巨剑而起。一个转身，左脚一踏，巨剑便随着身子饶了一圈，直往李将军腰间而去，若是避不及，就算不落个腰斩，也起码断上几根肋骨。
　　李将军只得收回长枪挡在腰间，运上气劲，却只听到，“咔擦”一声，他手中长枪断裂，随着巨剑一同拍向自己腰间，整个人飞了出去。
　　他自是知道，这一剑下来，自己怕是连站都站不起来了，索性后面跟着一名猛将，将赵璞夕的杀招接下，不然李将军怕是早已归西而去了。
　　赵璞夕身子小，个子矮，身体轻盈，却又带足了力道，剑招虽不精妙，却融着繁掌拳的各式变化又带着姚家枪刚猛的路子。虽然她自小学的是乾风观武功，但时日尚短，也就学了基础的繁掌拳。倒是之后看姚城甩枪颇多，如今用了巨剑，按着姚家枪的刚猛饿路子，舞的招招带风。因为个子小，打得位置也皆是刁钻，若是别人反击，她只需往巨剑身后一躲便将自己护得结实。
　　她双手握于剑柄，剑身灌注这周身内力，那猛将即便拿着精钢铸成的长斧，虎口也被震的生疼。
　　剑招繁华，又不似平日那些剑客的轻巧，剑风猛如虎，迸发出不可抵挡的气势，越猛越烈。所带来的力道，常人难以承载。

　　一名...

　　两名...

　　三名...猛将们也只能堪堪抵挡。甲卒们更是不敢上前，不少连罡风都承受不住的，直接飞了出去。
　　李将军早被甲卒们乘乱抬了回去，可以他一剑被废的消息，却在军中不胫而走。若真论起武功，两三名猛将也不是敌不过。能与赵璞夕周旋上几百个回合。可李将军因轻敌而一招败北让他们胆寒。最厉害的胡月夏暂时也只能在后方挤不过来。
　　如今，也只能靠人海战突破个缺口了，赵军的攻击更加猛烈，心里想着即便再怎么厉害，也终究会有力竭的一天，此人怕是身份了得，若能擒下也能将功赎罪了。
　　赵军五万大军都挤在狭长的峡谷，一波一波蜂拥而上，刚砍到几只又扑上来一波。
　　甲卒们早已胆怯，却也只得一步步前进。

　　厮杀，喊叫，呻.吟，赵璞夕的耳边逐渐只有剑刃削去白骨没入肉中的声音，她机械的挥舞着断策，心脏生疼，不时的抽搐着。经脉也因为内里的耗竭而难受，额间的滑腻感是血和汗的混合。发带，衣衫早已染湿，看不出原来的颜色，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敌人的鲜血。她的面前也快分不清是敌是友了，她周身戾气四起，索性拎起布条，借着惯性，以自身为轴，让断策绕着身体旋转，舞得毫无死角。罡风四起，残肢凌乱，血光正盛。
　　她眼角看去，孔常、黄粱二人也颇是狼狈。黄粱惯用的蓝色衫袍如今也只剩下暗红色，手臂、腿脚也有了不少剑伤，分不清究竟是自己的血还是那些被砍杀的赵军的血。孔常身上的伤倒是少了许多，多是被黄粱承受，只是一直挥舞着千金中的铁棍，他也只能喘着粗气咬着牙，扫开又一波上前的甲卒。

　　赵军似是看出他们的疲惫，更加努力的攻过来，这都快一个时辰了，五万精兵被五千人压在峡谷口按着打，让胡月夏气结。

　　血色接连无穷碧，挥枪斩马印苍穹！

　　王将军赶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番景象。
　　日出打在峡谷峭壁上，印个通红，与地面上流淌着绵延不断的血水地上相连，一直延续到整片天空。尸体，残肢无数散乱在地面之上。两方却还在死命的厮杀。
　　他惊讶的看着，他只是按着吩咐，故意来晚了半个时辰。没想到竟没有他想象中的那般惨烈。这个惨烈当然指的不是赵军，而是赵璞夕那五千精兵。
　　五千对五万，一个多时辰下来，却也只是损伤了数百人，他又如何能不惊讶。
　　他一出现，便被赵璞夕盯得一触，反应过来之后便下令，全军厮杀。
　　王将军出现的地方，不是别处，正是赵军后方。他们先前绕山道而走，藏于峡谷深处岔道，此时出现正好把赵军包了个饺子。
　　“啊——”
　　身后厮杀声传来，胡月夏正对着孔常，一个闪神差点被黄粱一剑砍中，若不是亲兵护着，早就身首异处了。
　　孔常也趁机拍死一名猛将，取其首级。
　　这场战事，便从深夜开始到黎明前结束了。赵军五万精兵损伤过半，两名将军，五名猛将，四死一伤，还有两人被俘。
　　赵璞夕看着姗姗来迟的王将军，面色无常，眼神清淡。只是看着他嘱咐完收押俘虏，才来到他面前。
　　“小王爷”王将军恭敬的作揖，“臣路上遭阻，差点误了军机，还望小王爷赎罪。”
　　赵璞夕并没有理会王将军的自请告罪，咣当一声丢下手中的巨剑，眯着眼睛吩咐王将军带回去，并吩咐让他好好照顾受伤的甲卒，自己则是带着孔常，黄粱二人策马直奔丹阳。

　　小玖儿因为之前应下只准在城内，不准出城。现在被见午板着脸好好看着，只得在城墙上张望。
　　姚匡景与姚城等人留守丹阳，以防不测，也是分外焦急，先前见峡谷那处火烟四起。就知道赵璞夕动手了，可过了这么久还没个音信，确实还是有些不安。这招釜底抽薪，而后诱敌退兵，再来反手袭击，确实是有点兵行险招了。

　　嘀嗒——嘀嗒——
　　天刚明，城中还未热闹，马蹄声十分鲜明。
　　马行得并不快，却让人移不开眼。白马之上，安坐着三个血人，孔常也把铁棍丢予王将军安置，所以三人之中除了黄粱腰间还有宝剑，另外两人并未带兵器。
　　血衣粘着在身上，血迹沿着马鞍沾染着白马的腹侧。血迹斑斑印在脸上，一时间都看不出模样，衣服、盔甲早已是湿透，更别说拿来擦脸了，说不定越擦越遭。
　　眼尖的唐玖，看着来人，终于反应过来：“是赵哥哥！！是赵哥哥他们回来了！”
　　姚匡景和姚城等人，定睛仔细瞧了瞧，才确认真的是赵璞夕三人。命人打探了四周，才开城门将三人迎了进来。
　　看着赵璞夕面色无常，却隐隐得透着疲惫。姚匡景几人只是在得到“幸不辱命”四个字后，便请下人们带三人去丹阳的府衙后梳洗休息。

　　赵璞夕沉着声音，写了药方，嘱咐了下人迅速去取了药材，又烧了热水，最后遣散了一屋子的人。
　　带人散尽，她才啪的一声躺倒在地上。
　　早在之前她就已经脱力了，她的身子，若是接着这几年修养的内力，还是有几分爆发力，抵御赵军，也能坚持个一时三刻。没想到的是王将军竟然阴奉阳违，故意给她难堪，姗姗来迟。
　　王将军一事她如今也没精力多想，甩了甩头。
　　她丹田之中的内力早就一干二净，纤细的臂膀怎又拿得动那巨剑？她手脚酸软，经脉刺疼。因为躺在地上，湿漉漉的衣衫黏在背后，十分难受。身上细小的伤口，这是才有了反应一般，刺激着皮肤。
　　赵璞夕真的不想动弹了，用手指捋了捋黏在额头那烦人的发丝。躺了好半会，才磨磨蹭蹭从地上爬起。起来的时候，地上还留下一个人形血渍，倒是有些惊悚。她恍惚中准备解衣，才想起还未有干净衣衫。又吩咐了下人准备。毕竟不比有年婆在身边伺候，事事都得小心。
　　她靠在门边，终于准备好一切，这才放心的落了锁。
　　退去衣衫，落入浴桶中。
　　许是因为刚才耽搁许久，水并不是很热，却也足够暖了她的手脚。药效顺着皮肤渗透进筋骨，才舒缓了经脉的疼痛。强忍着疼痛，宁神运气，几个周天，终于安抚下心脏的生疼，但人也更加累得虚脱。
　　头发散开，先前因染血，头发也都黏成在一起。索性没入水中，打上猪苓，整个浴桶早已变得一片惨红。她又将身上与头上搓了几番，才扒住浴桶，软手软脚的从里面爬出来。随意拿浴巾擦拭，穿上衣袍。又唤人重新打了热水。
　　第二桶的药水，增加了宁神养伤的药材，赵璞夕已然十分累了，放松下来的时候，几乎要睡了过去。脑中已经甚是模糊不清。若不是那样浴血一身，十分的难受，才强撑着养了会神，好好梳洗了一番。
　　身子终于被洗净，一身洁净。她最后也没有唤人来收拾，也没有上药，就擦拭了几番，穿好衫袍，倒在床上睡了过去。

作者有话说

　　这一章反反复复改了许多次，总是觉得还没有写到自己心里那个激战的场面>.<
一直打到身心力竭
这一章加着上一章也是卡文卡了好久，简直orz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