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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滂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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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如滂沱。
容庭漠然抽出腰间软剑,雨水打落在剑刃,在接近黄昏之时似乎将唯一的光也囚在寒凉水中。
他用剑抵住男子的咽喉,可那人的眼神仍是可怕的平静。
似是为这种平静所怒,将剑尖送得更深一分,鲜血顺着苍白脖颈一路蜿蜒而下。那个人明明是跪着,皱领的白衫也被雨水打得狼狈,可这般屈辱的姿势并没有让他惶怕分毫。
“她似乎还不知道您到底是谁吧?”容庭嘴角忽然一笑,像是开了的罂粟。
男子原本平静的眸陡然一暗,似是露出一分紧张,指节悄悄握紧。
容庭似乎发现了什么极有趣的事情,一瞬间想起儿时在猎场围猎时那些濒死野兽眸中的绝望。彼时他的皇姐常与他并驾而行,淡漠的眼中没有丝毫打算拯救那些猎物的神色。
实在是太美的回忆,他不由轻笑出声。
嘴角似乎绽出一分恶毒的神采。
“如果我告诉她你伪装在面具之后的虚伪,您说,我的阿姐会露出怎、样、表、情?”
尾音一字一顿,似有道不清的恨与咬牙切齿。
雨水冲刷着血腥味,将森白剑刃晕成好看的浅红,薄薄的血色中倒映出男子急剧恐慌的眸,双腿无力动弹,而他平静的神情终于不再淡漠,袖下双拳紧紧掐出血来,眼中的惊慌将他的心思泄露的干干净净。
“你到底…要什么?”
像是听到了好笑的笑话,扔下了剑的他愉悦地似要笑出泪来。“我要什么…呵…寡人曲艺自不如殿下高超,惹得阿姐竟以归邪王剑相送。”他俯下身,凑到男子耳边,像是私密的呢喃,“我不需要任何,殿下…”
“我只求您再、也、不、要、出现在阿姐面前。”
“不…”语词如钝重的剑将他的伤口剖开,从中淌出鲜红的血。
人一旦有了温暖,就会紧紧攥着,再不愿松开,可他如今是这般无力,不过是想和懂得自己的女子平淡的共度余生,他从来都不想成为储君,他只知道弹琴,他在那里一个人,弹了好久的琴…
夕阳日暮,有个少年在暗廊前的台阶上弹琴。
琴音中透出肃杀的金石之声
有谁决然奔向前方
头也不回
似是早已知道前方等待自己的命运
她一边听着一边皱起了眉头。
而他见到不远处那个皱着眉的女子,缓缓走到他跟前,解下了腰间佩剑。
夕阳余晖衬得素朴的剑纹温暖而古意,那应是把不可多得的宝剑。
“你明明不想去战场呐…”
“为什么还要独自死在战场上?
他怔怔地望着她。
他在那里一个人,弹了好久的琴,弹到手都麻木了。
只有她一人听到了。
缓慢的坠落,似沉重的金属溅落于水中,她感到那个少年心中似有若无的孤决,像是一个身形削瘦的战士,执剑踏马,一心奔赴了战场,却在状若无意间任宝剑自手中滑落,坠入山涧,消失不见。
凤容希听到的便是如此一番画面。那个少年明明不想的,但却还是踏马奔赴了战场。
少年是何原因导致一心赴死,她不知道,她记得母亲曾说,佩剑是不好舍弃的,它是一种通天地灵气的精灵,就像是儿时许下的誓言。她的剑,是父皇传给她的,那是一把很久以前传下来的王剑,可对于她来说,这首先是把安心的剑。无多繁纹,幽冷沁凉,如经沧桑却莹润温凉的白玉,让人整颗心都安下来。
她决心把自己的剑送给他。
“下次,不要再把它扔在水里了。”
回忆有多美好,眼前的现实就有多惨烈。
她再也不在身旁。空有宝剑又有何益?
“不…我什么也不要...咳咳…我把剑还给你,你把她还给我好不好”曾经冷静自持的少年开始变得惶恐无措,像是害怕被遗弃的小兽。
“皇姐是这般美好,可是世上只有一个。这可如何是好?”
他拭着手中的剑,好看的眉眼轻皱,嘴角却似乎扬了起来。
“尊贵的公爵殿下。”
“不如,你先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