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他山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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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昧到江都后第二天，尹千觞果然不告而别，欧阳少恭并未意外。
没两天云昧也要回去了，她很不喜欢接触人类。
九百载以前她还是株普通桃树，出身当时某处极为有名的桃园，被个狂生名士为了赏花飞火舞之景一把火烧了，只有她一株侥幸未烤死，被白执渊以千年甘霖救活。
欧阳少恭没打算在江都停留太久，本想和云昧一路回去，陪白尧姝几日再出门，云昧却是知道他魂魄状况的，给否决了。
“两情久长时，不在朝与暮。公子你能不能上点心？”
这种话一般都是有笙对他说的，云昧向来斯斯文文、随意淡然，用上这种带点谴责的口吻，是真的相当生气了。
其实欧阳少恭也很吃惊于自己对寻找解决之法并不热衷，好像他到现在都没考虑好要不要活下来似的。
话说到这里，欧阳少恭也明白，云昧并不是看望故人，或者取书，才出了桃花源，而是特地为了他而来。
欧阳少恭心里一暖，笑道：“不爱理事的云昧都这么说了，我当然得勤勉点。”
原本在宝源山之后，他是打算去东海寻访蓬莱废墟。
在桃花源时，他很好奇白执渊从东海带来的梦魂枝，梦魂枝能让人永沉梦中，白执渊用来操纵记忆，真是奇思妙想别出心裁。
根据白执渊记载，梦魂枝是从东海丑寅之间的生洲所得。欧阳少恭从古籍上看到，生洲此地，天气安和、地无寒暑，安养万物，多山川仙草众芝，又有一洲之水，味如饴酪，遂起意日后去一趟看看。
白执渊故去，欧阳少恭将他的死讯送至东海龙宫，被挽留而呆了半年，期间便请龙宫指路，去了一趟那十洲三岛之一的洞天日月，颇有所获。
欧阳少恭在生洲种下不少奇花异草，天地异宝多半生长缓慢，他长时间不理会也无妨。
上次去采药时他还身在青玉坛，生洲当地并无居民，不过他听到为他操舟的海族谈论，不久前离生洲最近的洞天日月蓬莱岛遭到天灾覆灭，担忧会牵连此地。
欧阳少恭联想到桃花源所经天灾，多问了几句，才知道蓬莱人天生长寿，寿数在六百年左右，不由想去寻根究底一番，他用烛龙之鳞推演，得知蓬莱并未全毁，那么哪怕从废墟中，也不会毫无所获。
只是蓬莱洞天破灭后，整个岛屿不知所踪，想找出遗址所在还需费一番力气，欧阳少恭不擅长推演占卜之道，一年多以前在宝源山借助天地灵气，妙手偶得，才推算出大致位置。
他本打算立刻起行，却偶遇巫彭，因医药之道结识交好，从巫彭口中得知十巫之一在南疆乌蒙灵谷。
反正蓬莱已经毁于天灾，废墟之地，早去晚去都无妨，他便临时更改计划，先去南疆，没想到花费一年找到乌蒙灵谷，仍旧去晚半步。
重拾计划，欧阳少恭向元勿交代，多留意可以压制去除凶煞之气的药材，随后便与云昧分手，乘船前往东海。
欧阳少恭在东海，远不比在南疆那般麻烦，毕竟他多少算个东海驸马。白执渊哪怕化身为人，东海也并没有不认这个太子，他的女儿仍旧是龙王之孙。
沿海的镇上往往有许多海族混迹在人类中生活，欧阳少恭来过几次东海，已经有不少认识他的海族或人类，看到他便自觉地替他传讯到龙宫。
白执渊去世后他初到东海也是如此，东海地界随便哪个修者都知道烛龙之鳞是龙宫太子执渊的信物，但知道执渊大人早已化身为人，又寿数耗尽而去世的，只有东海青龙王敖广。
穿着孝服上门做客十分不礼貌，因此欧阳少恭穿了件霜色的衣裳，配上冰蓝色丝绦，发带也换成冰蓝。
他丝绦上缀着的辟水珠，还是第一次来龙宫时东海龙王赠予。
东海青龙王敖广是个稳重又睿智之人，给人的第一印象和白执渊十分相似，当年欧阳少恭前来报丧，即使经历丧子之痛，敖广也并未失态，只是缓缓道：“自从他化身为人，我便料到这么一天了。”
话语末尾被看不见的怅然沉痛压得极轻，将断未断。
这对岳祖父和孙女婿相对，场面其实很有点奇异，欧阳少恭第一次见白执渊便是中年，后来更是看着白执渊一点点老去，敖广却始终是青年人的模样。更何况欧阳少恭当时所用的身体将至尽头，外貌年龄比敖广瞧着还大。
不过这两人面上都看不出来，欧阳少恭是颠倒错乱之事见得太多，无心理会，敖广是没有凡人的世俗观念，淡然处之。
后来欧阳少恭在龙宫来来去去，前后换了几个身体，敖广一直没问什么。
欧阳少恭有心将自己复活白执渊夫妇的计划告诉敖广，思忖许久，自觉敖广不会赞成，终究还是没提起。
如今四海中，除了敖广，谁也不知白执渊死讯。
龙族临终都会前往不周山龙冢，唯独白执渊行逆天之事，改换体躯种族，化龙为人，逝世后在桃花源内下葬，因此无声无息。
欧阳少恭自诩将来必定会复活白执渊夫妇，如今叫人知道了，日后解释起来麻烦。敖广亦无四处宣扬自己独子已故的兴趣，又心挂孙女。白尧姝纯粹是凡人，无力自保，虽然有欧阳少恭照顾，终究还是东海太子的名号更有威慑力。双方心照不宣地瞒了下来。
欧阳少恭在龙宫所住时日，前后加起来不短，但见敖广的次数并不太多，欧阳少恭猜测是敖广看到他就会想起丧子之痛，因此不愿相见。
但敖广又不避讳他与白执渊的关系，甚至安排他住在白执渊当年的故居。
除此之外，龙宫待他的确是殷勤备至，十分用心，每次饮用穿戴、随身之物，都准备的细致周到。
一路风尘仆仆到东海，被迎进龙宫，欧阳少恭先去沐浴洗尘，出来穿上龙宫为他准备的衣物，乃是一件曲裾，白色底料，用同色白线绣着云纹，衣摆处一条青龙腾云驾雾，随着衣裾的弧度盘旋而上。
欧阳少恭穿上身，便隐隐感到灵气波动，微微沉吟，摘下随身的辟水珠，搁在桌上，只见海水涌上来，却在周身一触即走，并不沾身。
他又细看了看，便看出布料里被织进法术，流水灰尘遇到都回自动避开，水族无需如此，加上衣裳十分合身，明显是龙宫记了他的尺寸专门命人做的。
这等附灵的技艺非凡，一看就知道是龙绡而不是鲛绡，欧阳少恭见衣裾处的青龙栩栩如生，走动间仿若真在吞云吐雾，心想不知是哪一位龙女的手艺，改日要当面道谢才行。
待见到敖广，欧阳少恭向他道明自己卜算出的蓬莱废墟所在，敖广对东海了若指掌，一听便道：“你推演出来的地方，是雷云之海。”
雷云之海是空间罅隙，对此欧阳少恭有所耳闻，想必当年蓬莱天灾，空间灵力激荡之间，整个岛屿或其中一部分沉入雷云之海。
空间动荡所致的裂口，方位变幻不定，敖广不大放心欧阳少恭，派妖兵驾驶沦波舟送他，还特地给他准备了辟风珠辟雷珠。
出行之前，敖广想想还不放心，雷能生火，蓬莱沦亡后还不知怨魂加地气能生出什么变故，索性把辟土珠辟火珠一并给了他。
连着水灵珠，欧阳少恭这下攒齐一套五行珠，不由微感好笑。他知道敖广一片关爱之心，不愿挂在嘴边，只是付诸行动，很是领情。又难免感怀，想到，有父如此，无怪执渊大人养成那般无法无天的性子。
作者有话说第15章 他山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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