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亦何欢，死亦何苦》曲天炽

2、2

　　由于季节变化，现在中午的阳光已不再灼人，而是晒得人暖洋洋的，浑身舒坦，恨不得躺在青草遍地的绿化中央，像只吃饱了的猫一样小憩。阳光高中的顶楼上就躺着一个少年，双眼合着，享受着清闲的午后，一脸惬意。清秀容貌的少年，随风摆动的黄色花朵，到处散发着生机的校园，一切都是美好的让人觉得身处桃花源，而忽视了少年所躺着的，是一面窄窄的墙的顶端……
　　“山鬼，去打架啊。”
　　被打扰了睡眠的少年睡眼惺忪，迷迷糊糊的翻了个身，丝毫未忆起自己所选的午觉佳地是一面明显偷工减料窄到死的墙顶，他平躺着都有半个身子悬空，更别说翻身了，地心引力毫不犹豫的把他从墙顶上拽了下来。
　　罪魁祸首田弘光仰着头，眼睁睁看着好兄弟山鬼摔落下来，无动于衷。他清楚地知道这个兄弟身手也没比自己差多少，指不定从阿尔卑斯山上跳下来都只是断个头哩！
　　果不其然，山鬼在与大地亲密接触前轻巧的将身子一转，平稳落地。但眼睛还是半眯半张，一副没睡醒，几欲被周公拉走的样子。
　　对于这个被别人贴上不良少年标签的好兄弟，田弘光也有些无奈。难道这年头只要是懒得交作业，听课，名字奇怪，就可以是不良了吗？山鬼身手确实不错，但更不错的是他的嗜睡能力，打架还没开打就可以站在那里呼呼大睡，根本没有“不良”的机会啊。
　　山鬼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摇晃着就想往田弘光怀里倒，找一个软点的、舒服点的位置补眠。田弘光扶住这个嗜睡症大发的好友，哭笑不得，拜托，这也太夸张了吧？要是山鬼是个可爱点的女孩子，他可以认为这是一种幼稚又可爱的搭讪手段，大方接受，可是眼前这个人是有肌肉，胸平平，□□带把的男子汉！随便往别人怀里靠，会不会太过分啊？怪不得隔壁那群自称“腐女”的人每天看山鬼上下学，进出校门都要两眼发光，他的举动不要太像男同！
　　幸好山鬼不是gay。田弘光感叹，这么难得的知己，他还不想随随便便放弃。
　　将好友扶正，拍拍他的肩，田弘光再次说了过来找他的目的：“去打架了。”
　　山鬼懒洋洋的睁开一只眼，看了看田弘光，直接摇头拒绝，“不要，我要睡觉。”
　　“喂，你都不知道跟谁打就要拒绝哦？”
　　“你一没伤，二没死，三没断子绝孙，叫我干嘛？换地方睡觉哦？”
　　田弘光被他的第三点噎住了，他本身就由于老姐很啰嗦，一顶嘴就更啰嗦的原因从来就不和别人动嘴上功夫，再加上在美国呆了几年，对中国话不是非常熟悉，国文课次次都挂科，所以次次斗嘴都不会赢，更别说对上山鬼这个脑神经接到别的次元的人了，根本没有什么理可以讲。
　　“好吧、好吧！”田弘光举起了小白旗，“我也不指望你过去能帮什么忙。”
　　山鬼轻笑了几声，刚从睡梦中被拽出来，嗓音还很沙哑，却不影响其原本的悦耳程度，非常的舒适，“我可以过去当吉祥物啊。”
　　田弘光的嘴角自觉地抽了抽，是啊，吉、祥、物！山鬼确实非常、非常适合当吉祥物，往那里一站或者一坐，找个姿势让他睡着，然后就什么都可以解决了。不用拜佛拜神念哈利路亚，这个神奇的男生自身散发的高人品气场就能保佑你平平顺顺做事了……
　　一开始山鬼这项特异功能在各个初中学校传的神乎其神，田弘光还不怎么相信，毕竟像这种学校传言总是会越远越夸张。比如曾经就被作为传说的主角的田弘光，他一挑四个高一弱咖混混传到南区就变成了一挑四十个□□，差点把他笑死。后来上了高中，与山鬼成了同学，正面接触后田弘光才发现，校园传说也有真实的时候，这个人真的运气好到破表。从小到大节节课都在睡觉，睡醒了以后才会听课，一般听到的都正巧听到重点；考试时地上会捡到写有答案的纸条；上厕所会看见门上别人贴着的答案，上课被叫起来回答问题，会有暗恋他的女生悄悄提醒……一切的一切都在证实着山鬼完全是上帝的宠儿，Lucky dog，奈何上帝都治不了他的嗜睡症。
　　或许山鬼唯一不幸运的就是他的肤色了，他皮肤似乎天生带有一种存于内在的白，田弘光无法形容。反正他这个好兄弟，就算大热天三十几度高温都要跑去天台上睡觉，却从来没被晒黑过。又嗜睡、又皮肤苍白的，田弘光一度非常担心这个懒懒散散的兄弟的身体，三不五时要将其拉出去打打架，运动一下。
　　“那你就去当吉祥物好啦，”田弘光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陪兄弟打架又不是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你都不肯去？”
　　“打扰我睡眠就是该下十八层地狱！”
　　好吧，好吧，如果山鬼实在不想去，田弘光也不会强行拖走，毕竟这人的拳头揍上来还是有点痛。最重要的是，这家伙就是选着脸打！完全没有打架道德嘛。
　　不去归不去，例行打架前蹭山鬼的幸运Debuff是必不可免的。毕竟要是霉运起来，K.O One都完全可能败给小喽啰啊。田弘光露着那一口小白牙，举起了右手。
　　山鬼伸了个懒腰，和他来了个不轻不响的击掌。平时都窝在田弘光身边当米虫，光吃不长肉，出借点好运不算什么。
　　“我去啦。”
　　“缺胳膊断腿记得打电话给我，我给田欣姐打电话帮你请假。”
　　田弘光捶了他一拳，笑骂着哪有人这么损自己兄弟的，随后转身离去。
　　目送着田弘光离开，少年毫不犹豫的丢弃了脸上的睡意。自己的伪装那么拙劣，也只有这个脑子里都是打架、食物的笨蛋才会以为他是真困了。
　　将脸埋进掌心，山鬼呼出一口长长的气。他真的非常、非常不想再刚睁开眼的时候看见田弘光，看见那张笑起来温柔中又带着朝气的脸，不想触碰到怀中的温度，听见心跳的声音，这一切的一切都会让山鬼无法呼吸，心跳加速，忍不住就告白。
　　“我到底为什么……”山鬼揉了揉太阳穴，“会喜欢上一个笨蛋啊！”
　　身子往后一仰，背贴上被太阳照的暖呼呼的地面，睡意不再像往常那样迅速袭来，而是幻化成了田弘光的脸，一蹦一蹦闪过脑海。山鬼恼怒的挠了挠头发，两眼睁大直对着阳光，也不管视网膜会刺痛，会受伤。
　　“喜欢上什么？”
　　山鬼一惊，怎么想谁谁就蹦出来？那个笨蛋不是去打架了吗！
　　条件反射的迅速蹦起来，惊魂未定的他感受到了脖子被勒住，田弘光一下一下呼出的热气直往脖子上跑，暖的鸡皮疙瘩直冒。
　　“山鬼你居然会有喜欢的人啊？都不告诉我，太不够意思了。”
　　山鬼沉默了一会儿，觉得还是把这个笨蛋丢下楼，任其七分五裂，尸骨无存，或者直接砸进十八层地狱最好。这样自己才不会折寿！
　　“你不是去打架么。”
　　“啊，老姐今天做了好吃的便当要我带给你啊。”田弘光习惯性的露出一口小白牙，他的淡漠永远留在战场上，面对好兄弟总是不会吝啬阳光的笑容，在山鬼面前更甚，“记得吃，我走了。”
　　拥有破万战力的K.O One实力不是吹的，奋力跑起来的速度估计能和风速媲美，眨眼间田弘光的人影彻底消失不见。若不是手上的黑色便当盒，山鬼甚至有种那人从来没有找过自己的错觉。
　　打开便当盒盖子，里面的食物都很有田家的风格。丰富，大块，温暖。就连山鬼这种食欲一向不是特别强的人都食指大动，胃咕咕叫了起来，想要享受一番。
　　饭上面用切的真的不怎么样的萝卜丝摆了个图案，有点像UFO标记，仔细看才能辨认出是个太阳，那是田弘光知道山鬼对自己的形容后习惯性做的记号。
　　山鬼，山鬼，他顶着这个特殊的名字生存在阴暗角落里，慢慢的成长，被取笑着，也被惧怕着，直到田弘光完完整整的从校园传说中踏出来，展现在他眼前，带来了驱散黑暗的阳光。不论这个傻乎乎的人纯粹只是想和强者交好，还是想来蹭他的运气，他都无所谓。只要有事没事给予一点阳光，一点温暖，就足以山鬼继续躲在角落里，偷偷的，小心翼翼地喜欢着这个人。
　　不忍心破坏那个看起来样貌不佳，但也许是阿光花费了心思做出来的太阳，山鬼仅仅吃了周边的蔬菜。即使全身细胞都在抗议着想要更多的美食来填饱，他还是放下了筷子。
　　真的只要一点点就好。
　　生亦何欢，死亦何苦。人生在世，有个喜欢的人就足够了，只要有一点点的光，让他不用窒息在阴暗潮湿的角落，像臭虫一般生活就可以。
　　填好了肚子，放下了复杂的思绪，脑袋里田弘光的影像总算是变成了睡意，周公那张猥琐的脸带着奸笑过来邀请去下棋。山鬼打了个哈欠，侧身睡在了地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