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星劫》幻海飞燕

2、相遇

　　身为大陆五大先知之一古班那的弟子，我却并不信服所谓的天意命运。但当我开始研究光暗帝皇的生平后却变得相信人世间必然存在某些奇妙的东西，否则，茫茫人海中，为何他们在眼神相对的刹那就认出了彼此？
　　——《帝国实录—双帝传》司马著

　　公历四五九年

　　亚特兰王都海蓝西方正有一辆马车飞驰而来。看那马车装饰华丽，马匹均是天下少有的良驹，而那驾车之人不过十岁左右却威武不凡，举手扬鞭间尽显功力，让人不由好奇车中坐了何不凡之人。

　　马车一路狂驰，显然是在赶时间。突然，一个颠簸，马车碾过路中的小石头。驾车的男孩连忙稳住车，嘴里不忘问道：“殿下，不要紧吧？”

　　车里探出一个粉雕玉琢的男孩：“我没事。雷，不用太急。就算赶不上生日宴会，父王也会谅解的。”男孩童稚的声音听起来竟给人一种安宁的感觉。“还有，麻烦你把那块石头扔开，不要再影响后面的行人。”

　　“是。”雷扔掉石头再次驱动马车，却没有放慢速度，只是驾的更加小心。他们殿下从来都是这么体贴慢速度，只是驾的更加小心。他们殿下从来都是这么体贴，处处为别人着想，就因这样他更不能让殿下因误了时间而受罚。想想这都怪安格大公，要不是他舍不得殿下回来，一直拖延时间，他们也用不着这么急。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这都是因为他们殿下太优秀了，人见人爱哪！

　　“从这儿绕到正门实在是有些远。”男孩身边的文雅少年开口，“不如走西门，穿过西区到帝宫会比较快。”

　　“那怎么行！”车中唯一的女孩皱眉，“西区是贫民区，龙蛇混杂，太危险！”

　　“不要紧，就走西门吧。”男孩浅笑道。

　　“殿下——”

　　“穿过西区确实能省很多时间。不用担心，影。有你们三个在，我不会出事的。”

　　影见他主意已定便不再劝说只是狠狠瞪了少年一眼。少年则拿起身旁的书看了起来，并不在意。男孩看着这一幕微微笑了。

　　从他懂事起，杨凡和楚雷就伴在他身边，一起学习，一起玩耍。将来他们还要辅佐他，就像他们的父亲辅助父王一样。杨凡年纪最大，博览群书，斯文多智。楚雷年长自己一岁，武艺不凡，生性率直。他的父亲楚松不放心把保护重责交给卤莽的儿子，于是又派来了女儿楚影保护他，及负责他的饮食起居。影只大雷一岁，却比雷稳重的多。她从小学武，虽然力气没有雷大，技巧却高明的多。

　　“雷，要进西区了，小心一点。”影不忘吩咐。

　　贫民区，海蓝最混乱、最黑暗的地方……男孩掀起窗帘向外看着，心中泛起奇异的期待。影正想让殿下注意安全，却听得他喊道“停车！”声音竟是罕有的急迫。急奔的马儿被强行拉住，马车不由摇晃起来。男孩却毫不在意，只是专注的望着窗外。其他三人都觉惊异的随之望去。只见墙角处或站或坐的聚着十几个小乞丐，一幅在贫民区来说很平常的景象。但很快他们就发现了奇异之处。

　　在最里处，一个与殿下年纪相若的女孩正倚墙假寐。她的容貌毫不出众，一头短发虽乌黑油亮，却显然疏于整理，参差不齐胡乱散着，看起来就是一个缺乏照顾的普通女孩。然而他们却无法这么认为。那女孩只是静静的休息，周身却散发着一种威严的气息，让其他的孩子不敢稍犯她的领地。这样的她给他们一种奇异的熟悉感……突然！女孩似是感觉到外人的注视，蓦的睁开眼望来，一双寒潭般幽深的绿眸中迸射出不悦和凌厉。

　　三人顿时如受重压，只觉心跳加速，几欲窒息，却无法稍移脚步。女孩看清他们，或者该说是看清殿下，眼中竟闪过诧异，震惊，疑惑等复杂的情绪，转而专注的凝视着殿下一人。三人觉的压力稍减，这才有心思去想其它的事。那种奇异的熟悉感到底是从哪来的呢？

　　“啊——”影恍然轻呼出声。她连忙捂住嘴，看向殿下，却见杨凡也正看着同一个方向。不错，就是殿下！虽然殿下平日体贴温柔，但那种与生俱来的高贵威严却让人敬畏。只是……一个小乞儿怎么会拥有与殿下相同的气质呢？

　　对视的二人仿佛已忘记了外界的一切，只是深深的望着彼此，探索解读着对方的灵魂。

　　“老大——老大——”一个嘹亮的声音由远及近传来，打破了这魔咒似的宁静。

　　女孩侧首看着一前一后向自己跑来的两个小孩，嘴角扯出一抹笑容。那张平淡无奇的面孔瞬间似被施了魔法，变得耀眼无比，似能蛊惑人心。

　　“老大！”瘦小的棕发男孩抢先跑到她面前，“我们照你的计划做，果然拿到了一袋金币，足够给小悠请大夫了！”男孩只顾着报告喜讯，却没发现周围的乞儿都纷纷露出了贪婪的眼神。

　　“笨蛋！”后面那面无表情的红发女孩低斥一声，挡在了绿眸女孩前面。

　　“干嘛骂我……”男孩慢半拍的发现渐渐围上的众人，慌忙移到女孩身侧护住她，“老大小心！”

　　女孩不吭声，只是静静的盯着人群。

　　众人被她看的心里发毛，脚步不由迟疑起来。其中一个少年讪讪一笑：“赛拉，大伙儿是一起长大的，你吃肉也让我们喝口汤嘛。”

　　“想得美！”棕发男孩啐了一口，“这钱是要给小悠治病的！”

　　“连悠那丫头反正也活不久了，何必把钱浪费在她身上呢？还是——”

　　叫赛拉的女孩眼中闪过凌厉：“滚！”

　　“妈的！给脸不要脸，真以为我们怕你呀！”少年翻脸大骂，“大伙儿一起上呀——”众人推推攘攘着，就是不敢当出头鸟。一群胆小鬼！少年暗骂一声，高呼：“第一个上去的能多拿一份啊！”

　　众乞儿稍一迟疑，就大喊着蜂拥而上。赛拉三人虽面色凝重，却并不慌乱，沉着的应对着。在杨凡三人看来，那三人虽没有受过正规训练，但身手灵活，反应敏捷，彼此配合无间，每出一招必攻要害，端的是又狠又准，显然已经过无数次实战。楚雷看的尤为激动，双眼满是兴奋的光芒。自己从小就接受正规训练，但自问却做不到像他们那样，每出一招都攻在敌人的最薄弱处，不考虑招式力道，仅凭直觉就能作出最直接有效的攻击。看来自己还有很多东西要学习啊！楚雷紧握双拳，决心以后要更重视实战。

　　后世的史学家研究到此时都一致认为，楚雷之所以被称为战狮与其说是因为他作战勇猛，不如说是他酷爱实战，不仅自己四处找人挑战，也逼属下通过战争提高实力，而这种性格的形成正是源于今日此时。

　　众人看的正入神时，却忽听殿下喊“小心……混蛋！”。顾不上诧异殿下竟会骂人，他们都发现了让殿下激动的原因：那个一直躲在旁边的少年正悄悄期近赛拉，手里竟握着一把明晃晃的匕首！他们还来不及有什么动作，就见少年趁赛拉攻击别人时举起匕首砍向其后背。赛拉击倒敌人，似有所觉的向后扫腿，低身出拳。少年没想到对方竟会察觉，被攻个正着，“嗵”的摔到地上，匕首脱手飞出，正好划过赛拉的眉间。霎时，鲜血涌出，顺着鼻梁流下，在女孩脸上画出一道触目的血线。相斗的两方人不由停手，怔怔的望着她。终于，棕发男孩和红发女孩回过神来，急急跑向赛拉。

　　“你竟敢破坏区规！”男孩恨的恨的瞪着少年，“等着完蛋吧！”为了维持现有的平衡，西区各方势力达成协议，不得无故械斗。而少年团体更明确要求不得使用武器，违者要承受龙头少年会的惩罚。

　　“我老大就是少年会的，你能把我怎么样？”少年毫不在意的爬起。

　　红发女孩在旁扯下衣角就要帮赛拉包扎，却被女孩推开。

　　抹去额上的血，女孩平静的低头，看着手上的鲜红血迹，久久不动，竟似痴了一般。良久，她缓缓抬头，深绿的眼眸中竟隐隐跳动着簇簇火焰，像是兴奋，却带着更深的冷酷。众人倒吸一口冷气，齐齐噤声。气氛顿时变得凝重无比。

　　赛拉举步朝少年走去，步伐带着这年纪不该有的优雅。众人只是屏息望着她，没有一个敢出声制止。“你……你……想干什么……”少年颤抖着不住后退，竟似要哭出来一般。

　　“你不该违反区规的。”赛拉轻柔的说着，一挑脚尖，抓住匕首，扬手挥出。血花飞溅，少年的掺叫声响彻云霄。对少年的抱手狂嚎视而不见，女孩的碧瞳显得更亮：“擅挟武器者，无赦。”少年哭喊着闪避，却始终躲不过那诡异的光芒。

　　“手已经没了，还有两只脚。你想先要哪只？” 声音温柔的近乎呢喃。

　　杨凡等人震惊的目睹这一切，心底不住发寒。杨凡无意中回头，却发现直视前方的殿下眼中迸射着奇异的光芒，那眼神……竟与车外的女孩恁般相似！不！不！一定是因为他们有相同的绿眸，才会……自己太多心了！

　　感受到异样的注视，殿下回头，露出温柔的笑脸：“时间不早了，走吧。”

　　“可是——”雷迟疑着，“不知道结果会怎么样？”虽然现在女孩大显神威，但对方那么多人，胜负还很难说啊！

　　“不用看了。”深深凝视女孩一眼，殿下放下布帘。最后是她赢，他知道……
　　* * * *
　　路上一耽搁，回到王宫时，生日宴会早已结束。殿下不及梳洗，就到莱恩王所居的华阳宫请安。

　　“帕洛斯殿下到——”随着内侍的通报，殿下走进宫殿，“父王，下午好。”

　　莱恩从奏折中抬头：“你误了宴会。”声音冷漠。

　　“孩儿知错。”帕洛斯躬身答。

　　莱恩放下笔看着他，他是个福星吗？他不肯定。但从他出生以后，亚特兰不断扩大，甚至隐隐超过了波特。而且所有人都知道，如果安格大公能在十年后才退位，詹西的第五十六代大公绝对是帕洛斯，到时……莱恩眼中闪过狂热，在有生之年统一大陆看来并不是个梦想！

　　“帕洛斯，国师所你的功课学的很快。从明天起，白天去黑鹰团训练，带上楚雷他们。”说完挥挥手，莱恩再次埋首批阅。

　　“是。”帕洛斯轻声应着退出。黑鹰团是父王的王牌，负责培养军队未来的骨干。他已经开始培养接班人了。帕洛斯淡淡一笑，清雅的脸上看不出一点想法。

　　转身迈进华阴宫，他就见母亲呆坐着，面前的圆桌上有着丰盛的饭菜，还摆了三副碗筷。

　　“母后。”帕洛斯轻叫着在桌前坐下。

　　琳达王后回神，忧郁的脸上露出一抹笑容：“回来晚了，父亲一定舍不得你走吧？”

　　“是啊，一直拖到今天早晨才放行。”

　　“他最疼你了。”

　　“如果我像妹妹一样是黑发，外公会更高兴吧。他总会不自觉的盯着我的头发叹气。”帕洛斯盯着母亲，试探的问。他知道他有个双胞胎妹妹，只是刚出生就夭折了。可他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如果只是单纯的早亡，宫里人不会那般避讳有关她的话题，当年接生的太医不会死的死退的退，所剩无几，母亲不会在提起她时悲痛中带着怨恨。帕洛斯低头看着第三副碗筷，每年他的生日母亲都会摆三副碗筷，因为这也是他妹妹的生日。然而她这种举动在他看来不止是纪念亡者，也像是一种无言的抗议。

　　琳达身体一僵，脸上闪过怨恨。父亲知道！她相信，父亲一定会调查女儿的死因，然后他就会知道当年的真相。詹西公国会为她报仇，总有一天！

　　帕洛斯把她的神情尽收眼底，果然有内幕，或许该在这件事上费些心思，毕竟……孪生妹妹——与他流着相同的血，是另一个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