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挽尘香》秋言寒

10、第五章 一场秋雨一场寒,一语成缄奈几堪 (上)

　　时至入秋,天气转寒.
　　洛阳一大早就被细密的雨笼罩了起来,街道上随处可见小小的水凹.水面上的涟漪连绵不绝,这场雨,可是不小.
　　凌霄慢慢的从楼上下来,发现众人都坐在楼下的大厅里面闲聊.
　　“起的真早,都转性了?”凌霄笑着打趣.
　　众人抬起头看她,然后所有人马上起身各忙个的,留下孤单的凌霄一个人站在原地.凌霄左看看右看看,有点摸不着头脑.
　　“喂喂,你们干吗,要孤立我啊?”
　　“穿这么少就下来,不知道天凉了么?”米米从身后给她披上了一件大披风,责备的语气第一个响起.
　　“外面下雨啊,坐木头凳子怕着凉.大姐坐这个.”华存从后院搬来一个蒙着厚厚垫子的高背椅子.
　　“我熬了姜汤,还热着呢,赶紧喝了.”夜凝从厨房端来一碗还冒着热气的黑糊糊的东西.
　　“姜汤?!姜汤是黑色的?!”凌霄为了自己的生命安全着想,对着那碗看起来就有危险的东西质疑.
　　“我往里面加了补药,喝不死你.”莫言从夜凝背后闪出来,冷冷的说.
　　凌霄缩了缩脖子,吐着舌头接过那碗黑糊糊的东西.
　　“大姐,用手炉吧!”迟歆满头大汗的抱过来一个紫砂手炉.
　　“……”凌霄沉默的望着众人,面对眼前这些脸上写满了’我们这是关心你啊,快来夸奖我们吧’的表情,一阵阵的无力感冲了上来.
　　“还有什么…你们一起拿出来.”撑着额头,闭着眼睛的凌霄无力的问.
　　“还有啊,今天吃火锅!”重伤初愈的陆维维跳了出来,她身后的苍狼端着一个金灿灿的一看就是新买的火锅.
　　凌霄扭头看了看门外的天,确定虽然有乌云,但还是早晨而已.
　　“…你们确定是现在吃火锅么?”
　　结果众人用着看笨蛋一样的目光看着她,好像她是从洞窟里面爬出来的怪物.
　　“大姐,现在是早晨.”迟歆叫唤.
　　“恩,我知道.”凌霄点点头.
　　“哪里有早晨吃火锅的.”华存笑眯眯的说,仿佛凌霄是个三岁需要人教的小孩子.
　　“……”凌霄无辜的看着夜凝.
　　“霄霄啊,我们的意思是,你在家看家,我们出去买晚上吃火锅的材料.”夜凝摸摸凌霄的头,像摸个小孩.
　　“…你们直接说你们要丢下我,一群人出去玩就好了.”凌霄嘟起嘴巴.
　　“呵呵,你乖啦,看家啊,我们很快就回来了.”
　　说完,众人火速从她面前消失.诺大的云天阁内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凌霄幽幽的叹了口气,认命的抱着手炉坐了下来.盯着众人消失的门口,撇了撇嘴巴.这群人,一看下雨就都跑出去了,玩都不带自己一起去.

　　“你也是被人抛弃的女人啊.”门口突然传来一个幽怨的声音,正在看账本的凌霄诧异的抬起头看向门外.
　　一个衣着艳丽的少妇撑着把伞站在门外的雨里,怀里抱着一个长长的包袱,脸上化着浓妆,但是仍然看的出来女子的脸色十分苍白.
　　“你是?”凌霄放下笔,站起身子迎向来人.
　　“我来做生意的.”少妇收起伞,走了进来.也不用凌霄招呼,主动的坐到了凌霄对面.
　　凌霄为她倒了一杯热乎乎的茶水,也坐了下来.
　　“什么生意?”
　　“你漪溟轩不就是做情报的么?”少妇狐疑的盯着她.
　　“咳.是我问错了.我的意思是,你是来卖消息,买消息,还是换消息.”凌霄调整了下姿势,在椅子上面找了个更舒服的角度窝了起来.巧手的华存把这个椅子做的极为舒服,真的想在上面好好的睡一觉.
　　“我卖给你们消息,代价是你们要帮我杀个人.”
　　“我们不做杀人的生意.或许你该去找珈蓝的人.毕竟他们做的是杀手生意.”珈蓝圣殿是现在江湖上最大的杀手组织,苍狼当初就是里面的一员.
　　少妇盯着凌霄看了半天,然后慢慢的摇了摇头.
　　“我要和凌姑娘谈,麻烦你叫她出来.”
　　“我就是凌霄.”
　　“你?”
　　少妇又盯着凌霄看了半天,然后叹了口气.
　　“你和传闻中的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凌霄好奇的眨了眨眼睛.
　　“我以为你要再沧桑一些才是.而且,相传你武功不错.”少妇略微沉吟,”你知道我是谁么?”
　　凌霄摸了摸自己的脸,心想原来自己还不算太老啊,还没有沧桑.听到问话抬起眼睛.
　　“杀人却不找珈蓝,你一定和珈蓝脱不了干系.”
　　“蓝澈是我丈夫.”少妇宁静的说,”至少现在还是.”
　　就算是见多识广的凌霄,听到她的话也不由得沉下了脸色.
　　“你是’巧夫人’.”
　　“那是江湖人的抬爱.我娘家姓田,闺名静柔.”

　　说起’巧夫人’,这是近二十年来,江湖中的一个神话般的存在.她年纪轻轻的就破了当时江湖上最好的巧匠为青楼联盟做的一顶”百花怒放”轿.那顶轿子,通体是由木头雕刻的花朵组成,每朵又惟妙惟肖,和真的一般无二.而那百花,随着时间的变换还会盛开凋谢,早晨的时候还会有露珠出现.就是这样一顶华丽的轿子,却也是一件威力巨大的武器.它每朵花中都藏有不同的东西.有的是毒药,有的是暗器.只要一受到外来的攻击,每朵花都可以成为致命的武器.
　　这顶轿子,是当时巧匠为青楼联盟的主事者所做,为当时的青楼联盟主事者挡掉了不少外来攻击,成为当时天下兵器铺的前十之作.这样的绝世之作,却被还未二十的’巧夫人’所破.相传她只是走近轿子,围绕着它转了一圈,偶尔伸手摸了摸几朵花,等她再转身离开的时候,那顶轿子已经成了一顶不会攻击的普通轿子了.
　　为了这件事情,’巧夫人’曾被青楼联盟派出的杀手追杀.江湖人却没有一个敢为她出头.毕竟,为了一个最多只能称为巧匠的女人得罪情报联盟是很不值得的一件事情.’巧夫人’就在东躲西藏的日子里过了好几年,直到当时刚崛起的杀手组织—珈蓝圣殿的蓝澈伸出援手,救了处在危难中的她.珈蓝圣殿为此和青楼联盟撕破了脸面,青楼曾放下话来说,从此不卖给半点消息给珈蓝以及和珈蓝有关系的人.江湖人都为这个组织担忧过,毕竟,在江湖里,武功和情报,是缺一不可的.可后来,却不知道珈蓝用了什么方法和青楼联盟化解了这场矛盾,两相无事的相处到现在.青楼联盟收回了原来的承诺,反而和珈蓝保持了不错的关系.
　　‘巧夫人’获救之后,也就嫁给了蓝澈.成了江湖中的一段佳话.而珈蓝总部的周围,更是被她一双巧手布置的严密无比.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虽然她没有再在江湖中走动,但是她的经历和她手中出来的作品,都是江湖人耳熟能详的故事.
　　而现在,她却苍白着一张脸坐在凌霄对面,用虚弱的语气说着她的来意.凌霄的眉头习惯性的皱了起来.
　　“你要卖给我的是什么消息?又要杀什么人?”
　　“你肯接?”田静柔的眼睛闪着精光,和她身体透出的虚弱情况截然不同.
　　“那要看你的消息值得不值得了.”凌霄笑笑.
　　“绝对值得,我又不是让你杀蓝澈.”田静柔冷哼一声,打开自己拿来的包袱.
　　包袱里是个木棍一样的东西.凌霄正在好奇这个木棍是什么的时候,就见她从中扭开了木棍.原来是个木棍样的盒子.田静柔从中拿出了好几张卷起来的羊皮纸.
　　“这些,是珈蓝圣殿的机关分布图,以及部分机关的构造图.”
　　凌霄身体一震.这个女人带给她的消息总是这么震撼.桌上摊开的这些纸,是江湖上可以成为绝高的机密.有了这些,就证明珈蓝周围的保护可以一击而破.
　　“的确是很诱人的消息.那么,你又要杀什么人呢?”凌霄看着她.
　　“不过是青楼的一个叫烟媚的妓女而已.”
　　“哦?你拿这么高的情报,就为了杀这么一个小小的女人?”
　　“是她,是她才弄的我和蓝澈走到今天!蓝澈要纳她为妾!他说过只爱我一人的!”田静柔有点失控的吼道.
　　“为什么不自己动手?你的身手,杀个小小的舞姬,不成问题吧.”凌霄抿了一口茶.
　　“我要杀了她,我跟蓝澈就不可能复合了.你当我是傻子么.”
　　“可是,你拿情报来让我们杀了她,被他知道了,也不可能复合啊.”凌霄冷笑了一下,”况且,他要是知道你是拿珈蓝的地图来换的话,更不可能跟你复合了吧.”
　　“你什么意思?”田静柔目光沉了下来.
　　“拿如此机密的地图来换一个小小舞姬的性命,本来就不是一个等价交换的事情.就算地图是真的,我帮你除了这个人,你大可以回去再把珈蓝的防卫换一下,到时候这个地图就成了烂纸一张,价值消失了,我亏本了.如果地图是假的,那么我为了一个假情报去杀了青楼的人,更是挑起我和墨菊之间的矛盾,虽然现在已经挑起了,可是火上浇油的事情我一向不喜欢干.还是说,难道珈蓝自己保护不了这么一份地图,想让我为你们保护而编出这么一个故事.更或者说,我是不是可以认为这是珈蓝为了向我们示好?若是最后一种情况,完全不用如此大费周章啊.”凌霄淡淡的说,眼睛盯着田静柔面色上的变化.
　　两人中间,第一次出现了沉默的对峙.
　　“地图是真的,我也不会回去再改变防卫分布.”田静柔淡淡的说.
　　“所以呢?”
　　“这个人你到底杀不杀.”
　　“火上浇油的事情我从来不做.”
　　“……”田静柔静静的看着凌霄,凌霄也回望着她.
　　“凌姑娘的聪明才智,果然不同一般.”
　　“多谢夸奖.做生意的小心为好.”
　　“不为眼前的利益折腰,比青楼那边的人有魄力多了.”
　　“呵呵.”凌霄笑了笑,没答话.
　　“这的确是我们示好的一种方式.凌姑娘通过我们的考验了,要知道,墨菊可没有你这份精明.她可能过两天就要派杀手过来拿你下手了.”
　　“诶?难道在青楼的故事版本里,我是蓝澈的新欢?”凌霄瞪大了眼睛.
　　“…抱歉.”田静柔脸上一红.
　　“天呐,你们也真会乱说.我和蓝澈可还没有见过面呢.”凌霄觉得天空有点晕.
　　“过几天,我会和他一起来拜访凌姑娘的.凌姑娘有成为王者的气势,珈蓝圣殿站在你这面.”田静柔笑了笑,起身出了云天阁的大门.
　　凌霄默默的看着她走远,意识到她还没把地图拿走.杀手组织就是大方啊.动手开始整理被散了一桌的羊皮纸.
　　突然,一柄飞刀飞来,直直刺破凌霄腿上放着的紫砂手炉.
　　“砰”的一声巨响,回荡在云天阁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