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敌进化论》云间往事

4、尽在不言

　　张闻支吾，三百年没红过的老脸一颤。
　　还没答声，胖子蔡卓轻快地欺身而上，碎步点地：“闻子聪明的要死，做坏事还没被捉住过，还不如本道长讲讲二十年来所见腥风血雨。”
　　煞有其事隔空一捋飘飘然长胡须：“还是一年前，贫道在他课上偷吃东西，他便！”声音乍起乍伏，愤懑不平若为人所欺之少女。“拿过我的包装袋，看卡路里表，去英语办公室借来体重秤，逼我上去！”大无畏如上刑场：“再改了道数学题，叫全班算我的肥胖指数，以及多少包零食将让我的体重更上一层楼……”
　　身旁一阵忍笑，谢远航扶了扶眼睛，从厚达三米的习题本里轻车熟路的抽出当年的那道题，明晃晃的体重打头作为先决条件。
　　莫亦止轻笑，笑时眉头却有些蹙，带着点隐隐不认同之意。张闻一直没管身边打闹，只一心望着莫亦止，暗自诧异自己分析表情之力真是突飞猛进。
　　张闻很有几分郁闷，一拳打到棉花上便罢了。更郁闷的事打上去才发现自己根本不想使劲。
　　这叫什么，和敌人惺惺相惜？
　　莫亦止刚来，几个课改的题让他适应了半天，期间更有谢远航殷切服侍鞍前马后。张闻照例在课上补眠，在桌洞里看小说，下课拿过如今坐在身后的韩采薇的笔记迅速扫一遍。
　　人张闻有这智商，唯独没这胆量在庄临课上做这些。
　　有时张闻想庄临压得住这帮猢狲，大约总有几分资本。
　　蔡卓，家里吮吸民脂民膏不亦乐乎，正是某石油的长公子，毛皮水亮，妹子瞎了眼似得上赶着凑，彼此恶斗就是一部娱乐群众的宫斗戏。
　　谢远航父母皆XX教授，学术资本雄厚，人称高校小神童，完全闹不懂为什么要这么拼……
　　季默……季默……季默……谁也不知道季默家里是哪尊大神，反正是尊大神，官场上的。
　　季默最为低调，穿的用的都低调选用同学们不认识也没可能认识的牌子，要不是进门第一天被造诣精深的李玄之一语道破天机恐怕还得低调下去。他性格面上洒脱轻浮，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遇到女孩子时绅士的调戏一番，成绩不上不下，上课走神，偶尔联机刷网游。
　　简直是再标准不过的高干子弟。
　　还有种种种种，一语难尽。
　　不知道莫亦止如何，张闻的眼睛不由自主的瞟向身边。下午时光，困得发狂，初秋天光散漫，银杏斑斓金黄，在湛蓝无云的天空下一树明媚。莫亦止望向窗外，在金色的落叶扑簌声里五官柔和，微阖着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阳光那么明亮，他可以看清他脸上小小的茸毛，意外的给人干净的印象。
　　莫亦止转着笔，光和影在他白皙瘦长的指尖反复流转，张闻移不开眼。慢慢的，又懒洋洋的睡去，时间缓缓流淌，阳光永恒的洒落，像是一场睡不醒的梦，暖融融的让人什么都无法思考。
　　于是张闻就这样睡过了星期五的下午。
　　放学时候阿傅的叫声如此响亮：“闻儿，快跑，赶不上地铁啦！下一场就晚高峰了！”
　　阿傅是个姑娘，腐女。
　　一切尽在不言中。

　　从前张闻和韩采薇住的近，然后张闻搬到了别的区。在某些城市一个区就是上穷碧落下黄泉，十年生死两茫茫。
　　和阿傅上下学的路上，张闻觉得自己的世界观得到了反反复复乐此不疲的刷新。
　　比如现在。
　　阿傅旁若无人的用力擤鼻涕，泪眼滂沱的把手里的定制本颤巍巍的递过来，张闻一瞅，正是——大风刮过的《又一春》
　　“十年两个月零四天，一弹指之间。我从还魂到如今的十六七年，也只在这一望里头。
　　而在许多年之前，花正好月正圆。生财大计刚灭，与符卿书奉皇帝的旨同去东海沿边巡查。雇了一艘船下海一游。我在，衍之在，其宣在，符卿书也在。摆上一两壶美酒，三四个小菜。天海开阔，浩浩一色。那时候，日子也正长。过了今天，还有明天；过了今年，还有明年。过了春还有夏，过了秋还有冬，过了冬又能望见明年春到，依旧桃花满梢油菜黄。
　　最欢喜不过，最完满不过。”
　　阿傅扑进张闻怀里，“怎么样，怎么样，闻儿！”
　　张闻抽了抽嘴，终于看完了这段话，一眼望到阿傅火辣辣的眼神，简直一时顿住。
　　“很……回味深长……”张闻痛苦的表情像是在完成语文阅读题。
　　阿傅满不在意的一甩手：“谁叫你评论了！我问你有没什么感觉？？”
　　什么感觉……张闻不敢深思……但他忽然想起刚刚沉沉睡去的午后，在温和而疏离的莫亦止面前，在暖融融的秋光里，真的就是一句“日子也正长。”
　　日子也正长，年少时我们爱的浑浑噩噩，不知底细。却有最奢侈的时光，可以反复挥霍和试探，心迹蜿蜒，一再错失，依然峰回路转，蓦然回首。

作者有话说

　　进度不会太快的，张闻一开始就对莫亦止一见钟情了，但要花很多章才能顿悟和承认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