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敌进化论》云间往事

2、岁亦莫止

　　张闻打了一宿Dota，醉眼朦胧的踩着早自修铃颠簸进一班教室。
　　一揉眼恰看见同桌韩采薇在落落晨光下背英语，齐肩的黑发泛着柔和的光，小鹿般眼睛受了惊似的抬头看他。
　　“耳朵。又熬夜啦。”她不堪似得微蹙起眉，好一个秋水剪瞳。
　　张闻回她一个俯仰天地的哈欠，收获暗暗几记眼刀。死党蔡卓猛地从背后勒住他，嘶吼：呔呔呔，大胆敢对班花无礼！
　　张闻长手长脚，轻松踹开，不管不顾的径直趴倒桌上。张闻隔着臂听得磨牙声，扯出个洋洋自得的懒笑，谁叫他近水楼台先得月，韩采薇与他青梅竹马，他又生的这般聪明英俊，任这帮小子如何吃味也是白搭。
　　张闻此人总得犯点贱，他和韩采薇好就差捅破窗户纸，偏他爱答不理的吊着。撇去酸劲，蔡卓这胖子还是一语中的：你小子合着就当人班花是你锅里的，不吃，让我们干瞅着眼馋！
　　张闻仰天大笑，一派人生赢家的风度。
　　正是风光无限，半路杀出个莫亦止。正所谓所有转学生都是幺蛾子！
　　莫亦止一进门众人就似笑非笑的回望张闻，蔡卓嘟出个口型：老大，班草不保咯！幸灾乐祸之情溢于言表。
　　张闻掀起眼皮冷冷审视前方，对上庄夫子温柔含笑的眼，顿时一个激灵挺直了腰板。
　　初时那高瘦俊朗白皙的男孩走进教室，消息灵通者暗传情报，女生们花痴成一片，骚动尖叫四起，那人沉默的站在讲台上，姿态闲适，虽无人引荐，却也丝毫不尴尬，落落大方的……发呆。张闻高挑起眉，敢保证这货一定是在发呆！
　　正是鱼龙混杂不可收场，全场忽地鸦雀无声。庄夫子抱着书，闲闲得靠在前门，轻轻抚了抚掌。
　　“诸位对新同学的欢迎很是热烈么”
　　雷霆般掌声席卷全场，人人争先恐后如同歌功斯大林同志。
　　庄夫子轻轻压下手掌，霎时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
　　他这才离开门框，步履轻快的走上讲台，用慈爱的目环视光一圈打焉祖国的花朵，才满意的收回眼。
　　“同学们，早上好。”他笑得樯橹灰飞烟灭，“很高兴能在紧锣密鼓的高三新学期迎来一位转校生，请他介绍一下自己吧。”
　　莫亦止一脸高深莫测的应声上前，转向黑板，执起白粉笔时又有几声抽气，缘着手指纤长惹人遐想。
　　正楷端肃：“曰归曰归，岁亦莫止。”再回头，声音清朗若微风振萧，眼瞳黑冷。
　　总有几个学霸争先恐后的跳出来显摆自己：是《诗经》！采薇篇！
　　顿时暧昧嘘声起，嘘到一半戛然而止，只因为庄临庄夫子轻轻启唇：这便有缘了，我们的才女正巧叫采薇。
　　韩采薇局促的黛眉低垂，羞的双颊飞红，真真若梨花一枝春带雨。
　　莫亦止竟有些失神的凝望过去，一直忧悒的眼神有微波浮动：确实巧，少时有个妹妹，亦叫采薇。
　　张闻恨得要掀桌，这位兄台大庭广众下敢调戏我马子！不晓得名花有主么！套近乎有套得这么肆无忌惮么！
　　偏偏一口闷气得咽下，全因莫亦止这语法用的！什么叫“少时”有个妹妹？难道，难道……现在，没了么！！一念既起，颇感沉重，小暴脾气也焉了，郁闷的望着墙角。
　　韩采薇何等心性敏锐，忘了羞怯，只静静抬眼，秋水瞳里有照水柔。
　　庄夫子本来看好戏似得噙起的嘴角不知不觉间耷拉下来，鬼畜必备金丝框眼睛下的深邃眼瞳有些沉沉：“如此便叫你坐在韩采薇身旁好么？”语气里有种生硬的好意。
　　是可忍孰不可忍！全班意味不明的目光里张闻跳起三丈，以割肉喂鹰般大无畏的语气道——
　　“老师！我为人热情细心，自请照顾新同学！”
　　全班一片死寂，蔡卓整张脸看起来被噎住了似的紫了，不知道是谁轻声说了句：哇靠，神展开！
　　庄临要么冰封千里要么一笑之威六军辟易的脸裂了，现在问题就来了，面对这么一脸热忱，义正言辞的同学，该如何拒绝？当然首选元芳模式！
　　“莫亦止同学，你怎么看？”
　　莫亦止困惑的看着张闻，静水流深的眼瞳意外的清澈，倒映着张闻的身影。张闻努力绷起自己的黑眼圈，扯出光耀三界的笑容企图融化新同志的心。
　　也许笑容太璀璨晃瞎了莫亦止的眼，也许他也只是太累了，莫亦止只是略一沉吟：那就有劳了。
　　莫亦止对着张闻缓缓一笑，清英雅秀偏兼入骨风流。
　　庄临眯起眼，又是阎王笑：“很好，大家都认识新同学了，今天他还有些手续要办好，明天才来正式上课，希望那时——”他意味深长的拖音“座位已经准备好了，张闻班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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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庄临一退散，班里像是压抑了太久的高压锅，一下炸了。以蔡卓为首争先恐后的包围了张闻。
　　“闻仔！神来之笔！”
　　“闻仔，班草决斗！”
　　“闻仔……”
　　张闻只挪开目光，怔怔看着倚窗的韩采薇，韩采薇黛眉愁聚春碧，在晨曦的微光里，容颜淡伫。
　　忽然有点莫名惆怅，见鬼的矫情！他自嘲一笑，故意粗嘎的朗声高叫：妈蛋，班什么草，走，下课后打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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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近傍晚，一片绚烂霞光下，汗水淋漓的打完球，一起撸串。
　　一群男孩子攒在一起，还能聊什么？
　　“咋样啦，闻子，嫂子不保啦，我看那小子把妹功底了得！也不晓得是何方神圣”沈极，二班学委，风闻早上电光火石，极为仰慕的采访当事人。
　　张闻霸气侧漏的包了大家的饮料，拉风的靠在栏杆上，迎着夕阳深沉的叹口气，得到一片嗤之以鼻。
　　“你说丫想不开还是怎滴，我们这虽然考试是赚点，可咱这课改跟别地可不一样，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哒？”李玄之，仙风道骨好名字，偏就这群小子里最有市侩气的。
　　季默慢慢吞吞的开口：“你当人在乎大学啊，看那身板就是世家子弟。”
　　“呦呦，墨子都开口了，”张闻懒洋洋的笑道，“得，肯定有什么内幕，说出来给哥听听，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我听家里头说了，是要来个小子，叫我关照着，没说哪儿的。听他们口吻，倒可怜兮兮的。”季默，忧桑如花季雨季般的名，偏偏给个机心深沉的大少爷占了。
　　张闻一把揽住季默：“默默你也会打官腔了，说半天连个屁都没！”
　　季默无奈一耸肩：“真的，语焉不详，爱莫能助。”
　　倒是他们这个小团伙里最安静的学霸谢远航同志忍无可忍道：“你们不觉得奇怪么？”言罢高深莫测的扶了扶眼镜。
　　张闻一把拍掉谢远航的格调，恶声恶气：“快说，还等着给你放名侦探柯南主题曲？”
　　谢远航道：“知道你们这群学渣不觉得奇怪，可那是采薇耶！”他浮夸的提高语气：“你们知道采薇讲什么？知道曰归曰归，岁亦莫止是什么意思么？”
　　众老实摇头，谢远航扬眉吐气：“采薇采薇，薇亦作止。曰归曰归，岁亦莫止。靡室靡家，严狁之故。采薇采薇，薇亦柔止。曰归曰归，心亦忧止。忧心烈烈，载饥载渴。”他一口气背下一段，轻轻润了润嗓子，本想让众人发泄下掌声，不料一阵尴尬的冷场。
　　谢远航摸摸自己鼻子，“懂什么意思不？简而言之，讲的是戍边将士年年无法归家的苦恨。”
　　张闻皱眉头：“好端端叫这名干什么？”
　　季默稳准狠的把竹签掷进垃圾桶里，漫不经心道：“幽怨的情妇和不被正名的儿子。”
　　众人悚然而惊。张闻眉头蹙得更紧：“季默你胡说还是猜的？”
　　季默远远眺望天空，烈火般的云团将天空点燃，火焰在他漆黑如墨的瞳孔里燃烧，像要焚尽一切的炽烈，又像是一切寂灭后残余的星点劫灰。他淡淡道：“猜的，见多了这种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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