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发这条锦鲤》肉丝跑蛋

54、一个布袋

　　回到本部之后的事情没有什么可赘述的，顶着名为逗比的帽子的黎歆和他脚掌粉碎性骨折的小伙伴苏锦鲤先去概述了一下本次任务的大致情况，讲述了一下他们在地下工厂的所见所闻以后，便被安排回他们那个小屋去歇息去了。不过，必要的程序还是要走一走的，比如说从回到暂居地开始，苏锦鲤就一直在挥毫泼墨，写那份长达数万字的任务记录表，黎歆看着那一叠叠厚厚的纸，觉得自己绝对不是当干部的料，天天看着这种玩意，没病也得被搞出病来。
　　大约是出于照顾伤员的考虑，他们俩倒是没再被传唤去做什么——也有可能是因为老黄他自顾不及，毕竟这次的事情闹得实在太大，涉及到的人员实在太广，一时之间也没空来处理他们俩的事。苏锦鲤做事情也着实雷厉风行，在把记录表交上去的同时顺便把自己和黎歆的组织关系给转去了西川，这倒不是他忘恩负义，全然不顾念老黄以往的恩情，实在是他本身便没有实实在在落到实处的户口，非要把他给拖在之江省，委实有些说不过去，再加上他在西川那边的人缘确实要比在这边好得多，转过去倒也是理所当然——其实在黎歆没来之前，苏锦鲤就曾经动过转去西川的念头，只不过前些时间因为一些事情而搁置了。如今黎歆既然愿意跟他一起转，那是再好不过，给一个新人办手续还是很容易的，几乎是说转就转的事。
　　黎歆左思右想，觉得算算日子，自己似乎也到了该去“大学”报到的时间了，于是挑选了个良辰吉日（其实就是星期天），带了些礼物回家去了一趟，算是自己在外做了两三个月的兼职的证明。本以为回去之后，就算不会受到老爸老妈的热烈欢迎，至少也还有一口热饭吃，哪知道刚一进门，就看见全家人尽是一般无二的愁眉苦脸。黎歆察言观色之后，立马明白过来，哦，看这样子，应该是自家老姐又被人给甩了。
　　自家老姐被甩其实是意料之中的事，倒也不是说她的条件有哪里不好，但是她每一次恋爱都谈不长久——和她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黎歆也从来没有见过她有什么怪癖或是性格方面的缺陷，现在这个样子，也只能安慰性地说一句“缘分没到”，可是这缘分究竟要什么时候才能到，倒也是件十分磨人的事情，若是缘分君不巧在路上塞车了，赶不过来，那他的老姐可就要真的在家里变成老姑娘了。
　　不过看到自家儿子大包小包地回来了，老妈多少还是高兴的，于是亲自下厨给他做了一顿好菜好饭，不过老人家向来吃的清淡，让近来吃惯了自家媳妇，不，自家搭档的手艺的黎歆有点无奈，勉强吃了三大碗后，摸了摸自己毫无变化的肚子，终于获得了解脱。
　　等待调去西川的那些日子，过得倒也闲散，唯一的一个小插曲，便是之前在地下工厂被大王摘了牌子的那个车间副主任、将猎影魔蛛的毒囊藏于口中的林小凤。经过这许多天的查找，她的社会关系终于有了些眉目：她死于三年之前，死后没多久，家里的老父就因为女儿的突然失踪而抑郁成疾，没过多久就去世了，老母则在一年前中了风，住进了当地的养老院。不过，随着调查的深入，倒是有更多线索浮出了水面，比如这个女孩在死之前还有一个将要结婚的未婚夫，两人的感情似乎很好，女孩失踪以后那个男的还为之消沉了一段时间，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两人商量了一下，觉得还是应该去探望一下林小凤那位居住在养老院的老母，哪怕送点营养品什么的也好，怎么说也是一份心意，要不是人家姑娘在三年之前的那番相助，他们怕是已经挂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工厂里了，如今去探看一下她孤苦无依的长辈，也是应该的。
　　正好那个养老院的位置离临安市不算太远，苏锦鲤便提议开车带黎歆去，听得某个逗比一愣一愣的，“怎么着，大王你还会开车？看不出来啊，大王你这么年轻，就拿到驾照了？”
　　苏锦鲤有心不回答他这个问题，可又经不住这个家伙一直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絮絮叨叨地念个不停，最后只好拿话来堵他，“怎么，对我这么不放心？你连来自断层的魔兽都见过了，居然还怕我开车？你放心，我开车也有咳...也有好些年了，从来没出过事故，这次也肯定不会。”
　　半个小时后，苏锦鲤把车停在路边，两人一起从车上下来...上了一辆招手即停的大巴。
　　苏锦鲤脸上多少有几分尴尬，他也搞不明白，许久没开他的车技怎么就烂到了如此地步，居然在逗比搭档面前掉了面子。这一不高兴，他也不承认错误，只是微微撅嘴，展现出一副不开心的样子来，其实黎歆根本就没有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锦鲤大王的车开得好不好，他根本就没注意，他在意的是坐在他边上那个位置，刚好可以从摆在前面的镜子上偷看到大王的正脸。啧啧，大王专注开车的样子可真美，看那优美的脸部弧线，看那圆润饱满的下巴，看那微微抿起的嘴唇，看那...然后，在一个突如其来的急刹车中，黎歆“砰”一声飞扑到了那面镜子上，镜子理所当然的碎掉了，玻璃渣子落了一地。
　　这也是为什么黎歆下车的时候略显沮丧的原因，他正看得起劲呢，那不结实的镜子怎么就碎了呢，碎了也就罢了，大王还下车了，愉快的旅程就这么提早结束了，你说我怎么就这么倒霉呢？一边想着，还一边摸了摸脑袋上肿起的大包，啧，疼的。
　　等衣冠楚楚的苏锦鲤拖拽着脑袋上长了个“角”的黎歆来到养老院附近的时候，已经快到中午了，这座修建于山坡上的养老院的环境总体来讲还是比较清静的，仿佛是个与世隔绝的独立空间，周围既少有来往的车辆，也没有见到太多的行人，两人沿着上山的坡道一路向上，走了十多分钟后，才算是走到了大门前。
　　才刚一露头，立刻就有专门负责接待的人员迎了上来，询问他们要探望的人。当黎歆说出林小凤老母亲的名字的时候，那个负责人员立刻恍然大悟，“哦，你们是不是那位每星期都会来一次的徐先生的朋友啊？他刚进去不久，你们要是想去找他的话，就请登记一下，然后跟着我来。”
　　这回轮到黎歆发愣了，每个星期都会来的徐先生？那是谁？没听说林母还有什么儿女在世啊？难道是一些其它的亲戚吗？比如侄子外甥？也可能吧，要不然怕也难以住到这家还算不错的养老院来。
　　苏锦鲤签了自己的名字，而后朝接待员姑娘露出一个迷人的微笑，“我们是来看望老太太的，麻烦你带我们过去吧。”
　　接待员姑娘对于年轻美男子的笑容显然毫无抵抗力，再加上觉得他们十有八九就是徐先生的朋友，于是二话不说就领着他们进去了。林家老太太的病房是三楼107号房，等他们到的时候，正看见有个青年人坐在里面的病床上和老太太说着话。青年显然也从半开的门中看到了他们的到来，他轻咳了一声，从病床上站起来，对接待员做了个回避的手势，待那姑娘的身影消失在转角处之后，这才略带疑惑地看向这两个面庞还稍显稚嫩的年轻人，“二位，请问有什么事？我觉得...我应该不认识你们吧？”
　　黎歆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个男人，只见他一身灰色西装，系着领带，看起来倒很有几分成功人士的派头，脸上的神情是温和而谦逊的，眼神中隐隐透着几分刚毅果决之色，让人不由得对他生出些好感来。看起来这应该是个不错的男人，于是黎歆开门见山，“那个，我们是来探望林小凤女士的母亲的...”
　　听到“林小凤”三个字，男人的眼中骤然爆起一团精光，他的声音微微变得不客气起来，“二位来这里如果只是为了调侃徐某的话，还是请自行离开吧，徐某还有别的事，就不奉陪了。”
　　苏锦鲤眸光清润，穿着正式，再加上长得一表人才，说起话来也显得有说服力一些，他接过黎歆的话茬，对青年说道，“你误会了，我们并不是来找茬的，我和这位小兄弟都是负责失踪人口调查的相关人员，是这样的，我们于一个星期前，发现了跟林女士有关的一些信息，认为有必要通知一下她的家属，所以才循着档案找到了这里来，不过看起来，以她的直系亲属的状态似乎并不适合接收这个消息，那么请问你是否可以代为接收？”
　　青年的目光随着他的话音而由明到暗，在听到“接收”二字的时候，似乎已经隐隐猜到了什么，他微微闭了闭眼，然后说道，“有什么事跟我说吧，就不要去打扰老人家了，我是林小凤的未婚夫徐顺津，我想我应该有资格接收这个消息。”
　　苏锦鲤眸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肃容，“原来你就是徐先生...咳，是这样的，我不得不很遗憾地通知你，我们于一个星期前，在某处地下工厂里...发现了林女士的遗体，还请节哀。”
　　谁知，听到苏锦鲤的话，徐顺津的眼中居然渐渐流露出些许轻松之色，他神情平静，似乎早有预料一般，眼中的神色没有任何起伏，然而不由自主地颤抖着的嘴唇却还是显露出了他内心的不平静。他安静了半晌，这才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来，“终于是...有确定的消息了啊。”
　　徐顺津大约也已经察觉到了自己嘴唇的颤抖，于是用力地用牙齿咬了自己的嘴唇一下，这才稍微好了一点，他继续略带勉强地笑道，“她有什么话之类的留下来吗？”
　　黎歆和苏锦鲤对视了一眼，然后由黎歆从口袋里取出一个小小的布袋子来，这是他们在地下工厂的尸体被清理出来以后，从林小凤尸骸处找到的唯一剩下的东西。那个女孩的尸身在失去猎影魔蛛的毒囊庇护之后早已化为了一抔灰烬，剩下的所有东西，便是这个了。
　　徐顺津手指微颤着接过了袋子，轻轻地握了一下，隔着布料，他似乎已经感觉到了那是什么，脸色在一瞬之间变得煞白，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安静地将袋子放进了上衣口袋，然后与这两位年纪轻轻的公差随意寒暄了几句，便回到病房里去了。
　　徐顺津无疑是个良好的演员，又或者在这让人无奈的生活中，每个人都很有演戏的天赋，每个人都戴着各不相同的面具扮演着自己需要去扮演的角色。透过那道尚未合拢的门，黎歆可以看到，刚才几乎难以控制住自己情绪的男青年这会儿已经收起了一切异常坐回到了林老太太身边，正面带微笑地对她说着话，还不时给她揉揉肩。或者生活本就该是这个模样吧，就算知道那千疮百孔的真相，路也还是要继续走下去。黎歆突地觉得自己的眼眶有些湿润，作为远道而来的信使和林小凤的收尸人，他和锦鲤大王其实是知道那个袋子里装着什么的。
　　那是一枚经历过岁月侵蚀，毒液腐蚀，爱恨分合，依然保留下来的，订婚戒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