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7、选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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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歆惊恐万状地后退数步，同时以左手轻轻地按住自己的心脏，方才制止住刚刚那一瞬间，它那近乎疯狂的跳动。
真是见鬼了...那个人...那个东西...居然能使我的心脏跳得这般厉害，我现在可是血妖啊，怎么会...害怕成这样？
他虽喘匀了气，却依旧觉得大脑有些晕眩，双腿有些发软，于是勉力往后退了几步，靠着石壁坐下，心有余悸地盯着那个坐在黑暗之中的人影，头上直冒冷汗。
他至今有点不敢相信刚才看到的一切，可是偏偏，那个画面就如同被铁钉钉在了他的脑子里面一般，无论他怎么用力驱赶，都无法让它赶紧滚蛋。
不...那并不是什么恐怖的魔怪，对于见识过罗睺魔化之后的可怖身躯的他而言，就算那个东西是怪物，是一个人形的魔怪，也不足以让它恐惧到这种地步。
——那个微垂着头坐在棺材上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他自己。
黎歆很难说清楚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就像是你在一间空无一人的公共厕所里照镜子，照着照着却发现镜子里的那个人和你不一样，或者比这更糟，你突然发现，这间厕所里根本就没有镜子这东西。
可是那个人...就是我啊。
黎歆伸出手去，五指张开，似是想要去触碰那个人的脸孔。
该怎么说呢，他对自己的面孔，虽然说不上了解得有多么透彻，但如果过去的那十八年里，他的镜子没有骗他的话，那么那个坐在棺材上的人，长得应该就是他的脸了。
准确地说，那应该是过去的他，是没有遭遇那场车祸，被受到污染的药剂改造成血妖之前的他，因为坐在那里的那个人，比现在的他要稍微稚嫩一些，看起来完全就是个高中生。
可是...过去的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或者说，这个小世界的主人把现在的他和过去的他一起放到了这里，还在他们中间摆了一副棺材，这...究竟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要他亲手埋葬...过去的自己？
“很聪明嘛。”正疑惑间，黎歆忽然听到一个声音，在他耳畔响起，“你既然敢到这里来，那么应该很清楚，这里是什么地方吧？咳，如果不清楚的话，那我就大发慈悲地提醒你一下，这里乃是我的主人，一位夜叉族大能遗留下来的宝藏空间，而我，则是这个空间的界灵。这里的规则十分简单，有且只有一条，那便是...”那个声音微微一顿，语气变得有些阴森，“只有夜叉族人才能通过这里，其它人，必须死！”
黎歆张了张嘴，有些诧异，“那我现在还活着，是因为...”
“你啊，本来我发现你体内有属于人类的血液之后，都已经准备把你给吃掉了，嘿嘿，谁知道我辛苦了半天，才把你捆上，正准备下口呢，突然发现你体内居然还有夜叉族的血脉，那就没有办法了，只好把你给吐出来了。”没有成功地把黎歆给吃下肚，这家伙似乎很是遗憾，嘀咕了几声以后，发出几声“哗哗”的声音。
这声音...黎歆仰起头，眯着眼注视着头顶上方的石壁，果然，伴随着那种奇异的“哗哗”声，先前不知道去了哪里的那六道锁链，又一次于虚无中显露出来，如同一只大蜘蛛一般，顺着青灰色的石壁爬行而下。
“原本嘛，按照规定，这里只有夜叉族人能够通过，而你既是夜叉又是人类，也是不行的。不过，看在你体内有一半夜叉族人的血的份上，我允许你做一个选择题--你看，这不，我把你给切开了，你面前的这一半，是过去作为人类的你，现在，你只需要动动手，把他掐死，或者把他推到这个棺材里，然后，你就能平安地离开这里了。”说着，那界灵将锁链垂下了一道来，轻轻拍打着那口棺材，发出一阵略显沉闷的“咚咚”声。
黎歆许久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那个坐在棺材上的人，他看起来那么脆弱，他很清楚想要杀死他有多么的容易，而且那个界灵也说了，只要把他推到棺材里去就好，反正他原本就是坐在棺材上的，不是吗？
“如果我不想杀他呢？”他低声问。
“简单！那就杀了你自己呗，放心吧，不会很疼的，你应该能感觉到吧，在来到这里之前，我已经抹去了你的痛觉，只要你选择了死亡，那么你就会毫无痛苦地成为我的血食了。嘿嘿，其实这对你来说是很划算的买卖，如果你选择自杀的话，就会自动失去一切关于超自然事物——你们人类是这样形容的吧——的记忆和特征，那样的话，你就能以人类的身份活下去了。”
“你的意思是，如果我给自己一刀，那么离开这里以后，我就会变回正常人，并且...忘记我成为血妖后的一切？”黎歆抿了抿唇，目光意外地十分平静，即便是那见多识广的界灵，一时间也无法看出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是这个理儿，而如果他死了，”界灵拿锁链指了指一动不动地坐在棺材上的那个人，“就意味着你从今往后，将彻底抛弃人类的身份，作为夜叉族后裔而活。”
“是要我二选一啊...”黎歆叹了口气，从地上站起来，走到那口棺材面前蹲下，细细地打量着面前的少年人的脸，而坐在那里的那个人，却像是完全没有察觉到他的视线一般，低垂着脑袋，看起来又安静又乖，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面前的这个人，很有可能会在下一秒伸出手来，将他给一把掐死。
可是我为什么要杀死他？黎歆笑笑，说实话，虽然在成为血妖之后，他变得牛逼了不少，经历很精彩，阅历也很丰富，但...
内心深处其实还是想做回人类，作为一个普通人，平平淡淡地活下去的吧？
那么现在上天已经把这个绝好的机会摆到他眼前了，他所想的事，很快就可以实现了，只需要自己伸手拧断自己的脖子，或是拜托那个等着看热闹的界灵--总之，就是一句话的事儿，只要下定了决心，然后嘴皮子一碰就成--真是没有比这更容易的事了。
那么为什么还没有开口？舍不得现在那强大的力量吗？
不...我并不是舍不得那种力量，我只是...舍不得大王。
如果回到过去的生活的代价是亲手斩断他和大王之间的联系的话，那这个代价似乎有点太大了些，甚至于让他一时半会根本没办法接受。
可是仔细想想，这个条件倒也是合情合理的，他和大王相逢的契机，就是因为他在一次意外中变成了血妖，那么如果他不是血妖，而是又变回一个平凡的人类了，那么大王离他而去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不是没有想过如果有一天失去了力量会怎样，实际上他每时每刻都在想，因为苏锦鲤带给他的一切都过于美好了，就像是一场不真实的梦，而他漂浮在梦境中，害怕醒来，也不敢醒来，唯有牢牢地抓住那一根浮木。
其实也有偷偷想过，如果哪天自己变回普通人了，就悄悄地离开，然后偶尔的偶尔，在大王可能会路过的街道旁边蹲守，哪怕是偷偷地看他一眼也好。
说起来从开始到现在，我似乎一直都在拖累他啊。黎歆叹了口气，感觉眼眶有点湿润。如果我就此消失，那么他继续逃亡的理由就没有了，那样的话，他就能够回到有关部门去，继续做他的执行者，然后等待着组织安排给他的下一个搭档了吧？
他的下一个搭档会是怎么样的人呢？应该是成熟而稳重的吧，遇事不惊不慌，武力值超高，无论什么事都能处理好，也能保护好他。是了，也只有那样的人，才能配得上他。
我这样的是不行的。
那么就用这个机会，回到过去的生活吧...老老实实地过回普通人的生活，做一个考不上大学的废柴，乖乖地去打工或者别的什么，偶尔看着天空发呆，觉得这世上应该有一个曾经对自己而言很重要的人，和自己在同一片天空下生活，却怎么也想不起他的名字。
这样的话...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个人绝对会恨恨地忘掉他吧？一去不复返什么的，应该是那个人最讨厌的事吧？那样也好啦，如果能让苏锦鲤就此不再想起他，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吧。
“想明白了吗？这可是抛弃过去那个软弱的自己，成为一名强大的夜叉的大好时机啊。”这个界灵简直是专为扰乱他的思绪而存在的，总是在不合适的时候发声。
黎歆将手覆上坐在那里的那个人的脖颈，然后循着记忆摸索，想要看看，记忆中的那道疤痕，是不是还在。
果然。他的指尖触摸到了异样的起伏，于是忍不住勾起了唇角。
那是一道位于他颈部的疤，疤痕的缘起是他八岁的时候，不慎从三楼的窗台上摔了下去，挂在了树上，树在挂住他的同时将尖利的刺扎入了他的脖子。送到医院去的时候，医生都在感叹说幸好，要是再扎偏一点，扎破了大动脉，那这个孩子就没救了。
当时是为什么才会坐在三楼的窗台上呢？
因为爸爸妈妈都去上班了，而姐姐去上学了，无所事事的我就独自坐在窗台上，等他们回来——那时候的我一直是这样的。
可是那天爸妈加班了，姐姐因为作业没做完，被老师留了下来，我从白天等到晚上，焦急之下，竟然没有坐稳，从窗台上滑了下去。
如果一直等待，却没有得到任何回音的话，任谁都会很失望吧？就算那个人...看起来根本就不像会失望的样子。
黎歆突然笑了，他将伸出去的手收了回去，抬头望向头顶那六道缓缓蠕动着的锁链，张开了口。
——他已经做出了选择。
“我两个都不选，”他低声笑道，“我想试试看，能不能杀死你。”
作者有话说
第147章 选择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