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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9、生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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斜风细雨间,依稀可以看见镇外那座不算太高的山的半山腰处,有影影绰绰的七个人影在晃动。若是凑近了就会发现,其中五个正在拿铲子挖土,还有一个站在那里看,最后一个,则站在那个人身后为他撑伞。
“天玑大人,我们千里迢迢地来到这里,就是为了在这山里玩泥巴?”其中一个挖土的大约是挖累了,地位又不高,没人给他撑伞,被淋了一身的雨,这会儿抹了抹脸上的水和汗,开始了抱怨,“大人,您好歹也是会中七星之一,何等尊贵的身份,他们怎么能这样排挤您。”
那名站着不动、被称为“天玑”的男子闻言,面色也有些不好看,但他毕竟是在场的所有人中地位最高的一个,自然不可能跟手下一般净说些抱怨的话,当即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复又叹了口气,“上面做下的安排,我们除了遵守又有什么办法。如果可以的话,我自然也不愿意让你们大雨天的跟着我来这里遭罪,可是刚才的情形你们也看到了,我们已经被华教安排在这里的斥候给发现了,相信我们在这里的动作,很快就会传回到他们教中。虽然以我的能力,能够在会中占据一席之地,但如果真的被人给认出来,他们那边派人来对付我,那也是件麻烦的事。”
先前那个说话的人立马接道,“依我看,华教的那群人,不过是些乌合之众罢了,哪里会是大人您的对手?再说了,大人您长期在会中,不曾外出,一个小小的斥候又怎么能认出您来?他们华教派再多的人来,那也是给我们送菜的份。”
“话也不能这么说...”天玑抬起头,眯着眼睛凝视着那片自山下渐渐升腾而起的白雾,心中总有些莫名的不安,他冲正在挖土的手下们挥了挥手,“加快些进度吧,不知为什么,我总有些不好的预感。赶紧把我们要找的东西给挖出来,就离开吧。”他说完这句话,浑身突然一震,右手握紧了那根可以操控噬血虫的巫杖,双眼死死地盯着某个方向。
“我道是谁敢这般嚣张行事,却原来是你们魔罗会。可是这般肆意杀戮,就不怕犯了众怒,被人把总坛给捣毁吗?”就在这个时候,突然有一抹白影自天际浮现,刚一出现的时候尚在极远处,话音落时,人却已经到了近前。
“你是什么东西,敢这般与我家大人说话?”为天玑撑伞的那人大约是看刚才挖土的那个家伙出了不少风头,这会儿急于表现,一听来人说话如此不客气,立刻上前一步,怒斥于他。可谁知道,他这个举动并没有像以往那样,得到自家主子的认可,反而被拦了回去。
天玑目光凝重地注视了来人片刻之后,这才缓缓开口,“阁下既然一眼便能看出我等的来历,就不该再来阻拦才是,须知我们魔罗会想要得到的东西,可不是每个人都能来横插一脚的。”说也奇怪,这人全身上下包括面部肌肉在内,似乎是完全僵硬的,与其说是人,倒不如说是一具活尸。
“我对你们想要得到的东西没有任何兴趣,”白衣人从容地开口,“但是我对杀光你们这件事,很有兴趣。”
“哦?阁下敢如此口出狂言,想来应当是有所凭依才是,在下魔罗会七星之三,天玑。可否请教阁下尊姓大名?”天玑上前一步,遥遥将手中那根巫杖的杖尖对准了那人,只等他说出一个名号来,便立刻上前,将之斩杀。
突然起风了。
那人站在那里,一袭白衣被风扬起,仿佛随时都会乘风而去。他微微一笑,尔后道,“华盖教,南淼淼。”
没有名号,只有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名字,这短短一瞬间的功夫,根本不足以让天玑那个嘴快的手下在脑中搜索出和这个名字有关的一切。他想了想,认定是这个名字并不如何有名的缘故,便开口嘲讽道,“原来是华教的,我道是谁这么不开眼,连我们魔罗会的人也敢拦,怎么,如今听见了我们大人的大名,你还不速速滚蛋,难道是准备将你的项上人头,给亲手奉上?”
南淼淼眸中不禁显露出几分疑惑之色,“...七星?”他沉吟了片刻,语气里的那一分犹豫,几乎让天玑都以为,他是在害怕自己了,于是便以另一只手暗暗掐诀,准备先下手为强,却在这个时候见他微微抬头,补上一句,“没听说过。”
“原来是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无名之辈,居然连我家大人的大名都没有听说过,还不快快跪下,给我家大人赔罪!”撑伞的那人瞧见了自家主人的小动作,心中顿时多了几分底气,上前两步,就想去捉住南淼淼。
可是南淼淼是谁?他可是堂堂华教的南长老,除了面对这世上为数不多的几个人以外,大多数时间里,他对其他人都是不假辞色的,如今看见这一身泥水的家伙居然扑上前来,想要弄脏他的白衣服,言语间又这般无礼,心中顿时也有些着恼,于是直接就下了狠手。
光,那个人感觉自己看到了光。
下一瞬,他前冲的身体猛地一顿,停滞住了,他无法用言语来形容自己在那一瞬间的切实感觉,只是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被一种温柔至极的光给充满了,在这种暖洋洋的能量的包裹下,他觉得很累很疲惫,想要熟睡...
在其他几人的眼中,眼前这一幕可就着实透着些诡异与恐怖了--鲜血从他的每一个毛孔中流溢而出,如同飘舞的红色花瓣一般,倾洒满地,却没有哪怕一滴敢于溅到南淼淼那雪白色的靴子上。
这简单的一招就足够了,足够让面色沉重的天玑,认出眼前这人的身份了。
这应该是...“生发”吧,通过操控敌人体内的血液,让他们的身体从内部崩毁的神通。
——即便是在华教内部,也不会有多少人认识的南长老,他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天玑在认出那一招的瞬间,只觉得五雷轰顶,原本以为只是个稍微花点体力就行了的小任务,怎么竟会牵扯出这样一尊惹不起的大佛来?作为专门和华教作对的组织,魔罗会的核心成员,他对华教的每一个大人物都有过很细致的研究,也对他们的实力有很清楚的认识--以他目前的水平,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与华教的一位长老遭遇,后果有且只有一个。
那就是死。
可是不管怎么说,必要的反抗还是要有的吧?那么南长老代表性的招数,究竟有哪些呢?这个问题,他还真的回答不出来,这位总是在闭关的神秘长老,关于他的资料实在是不多,他之所以能猜出他就是华教南长老,还是因为姓氏的缘故。
想来这华教上下,也只有他一人,会以这般平淡无奇的口吻说出自己的姓氏,而无需在后面加上那个尊荣无比的称号吧。一般人如果姓南,那在自我介绍的时候,怎么也要添上一句“南长老的南”吧。
天玑很想苦笑一下,同时又有些庆幸,幸而自己修炼的功法特殊,即便今日真的葬身于此,也能通过秘法将灵魂转移到另一具身体里去。至于他的这几个手下...这都尼玛什么时候了,老子自身都难保,哪还有心思去考虑这几个手下?我不是就只能保证我自己不被眼前这货做成花洒一脚踹下山崖吗!
天玑的想法是很好,可是他千算万算,却怎么也没有算到南淼淼是会他心通的,若是其它的长老,面对这样不值一提的小角色,恐怕还真不屑于用这种神通来作弊。可是,架不住南淼淼他腹黑啊,为了时不时地窥探一下自己的小伙伴黎歆每天都在想啥,这些天里,他的这个神通,其实是时常在运转的,也该天玑倒霉,刚好碰上,简直是出门没看黄历,出师前没用龟甲占卜。
砰。
那个自从出现开始,就一直在作死的苦逼,终于鲜血流尽,重重地倒在了地上,而南淼淼至始至终都没有看他,而是目光平静地注视着不远处被他们挖出的那个小坑。
长老大人会对那件事情感兴趣吗?天玑注意到他的目光所向,心中不由一紧,这个时候,他倒是再顾不上组织上交代给他的机密会不会暴露了,转而打算用这个绝密的情报来换取一条命。于是他放下手中的巫杖,举了举双手,以示自己的善意,然后一步一步地走向南淼淼,“南长老大人...对我们正在研究的事情有兴趣吗?”
南淼淼没有回答,依旧保持静默。他的这种沉默,愈加让天玑肯定了自己对他身份的猜测,于是更加小心,“既然如此,不如由我来为您介绍一下——”
就是这一瞬间!天玑觉得自己的机会到了,自己离这位看起来戒备心不是很重的长老已经不到两米了,如果这次自己的刺杀行动真的能够成功,哪怕能够伤到这位南长老一点皮毛,那么等回到会中,绝对是被重重赏赐的节奏。这么一想,他觉得自己的血液流速都加快了,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着,似乎要蹦出体外。
等等...血液流速加快了?
天玑的瞳孔骤然紧缩,下意识地低下头去,打量自己的身体。果然,自己的身体跟刚才那个手下一样,开始无缘无故地飙血了。
没事,我还可以施展秘法,在这之前,先...
他愣了一下,然后发现自己的灵魂上似乎被加上了一把沉重的大锁,让他的灵魂被彻底压制住,再也动不了分毫,这就意味着,他的灵魂逃遁不了了,怕是要随着这具将要死亡的身体,一同走向毁灭。
太可怕了...太可怕了...他是怎么知道的...天玑开始时还能够模模糊糊地想一些事,感受到一些情绪,到后来,连那最后的感知,也在渐渐泯灭消失。
于弥留之际,他听到南淼淼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不喜欢别人靠我太近,而且,我对你们在做的事,真的没什么兴趣。”
语毕,他顺手一指,点碎了那只自后方悄悄接近的噬血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