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释,给个机会成不成?》半只耳

3、佛到底存不存在

　　一路驱车前往大华电影院，在腾达大厦前就给卡住了。白杨仍是紧紧攥着谢君的手，仿佛身上每个毛孔都在脉脉吸吮“依恋型”葡萄酒——和白杨在一起有四年半了，却第一次过不是一个人的情人节……嚼嚼味道，好象还是平淡如水。家里的父母大概这时刚看完新闻联播？
　　漫漫车灯延展向东，剩下两岸的灯红酒绿格外安静的热闹。在路中央仓促下了车，谢君抬眼淡淡看往前方，突然有些歉疚、有些委屈，又仿佛在做溺水前的最后挣扎却将手中的一把稻草都通通撒了出去。
　　面颊上镶嵌着也许可以称之为幸福的微笑，大街上的男人、女人们如潮水一般向前涌去，仿佛有只大手在操纵着背后的隐藏的木偶线。
　　命运、命运……即便真有神灵操控，他们仍旧能够如此生机勃勃、如此真实。
　　八大处不知什么时候重修了佛牙舍利塔——据说释迦摩尼当年宣传佛法的石言就珍藏于这西山山头，估计是唐朝初年？数只白鸽在檐间掠来掠去，一忽儿如渔翁撒网坠入天海、一忽儿又似白梅初绽落于枝头。
　　连绵不绝的明黄绸缎结成了朵朵宝花，挽着汉白玉栏杆的臂膀，将倚山而建的偌大的灵隐寺装点得格外精神……一株皴裂的苍柏从山墙右侧斜出，稀疏的冠盖掩映着高高突起的山门，门上“平等”二字犹如教父般，宣布天下众人从此与佛结缘——仿佛古往今来，只要踏入了这殿堂就很难只作一回过客。
　　站在阶梯上往下探去，只见三三两两的善男信女们手中捻着佛珠，饶是速度有缓有急，均是自东向西、脚下不停地围着舍利塔转圈儿，其中有位身着藏族服饰的中年妇女步伐格外轻快、表情严肃，也不知是为了家中哪一位祈福？隔着道深沟，塔对面佛经牌匾前，又有几位信者依着大礼，五体贴地地向佛祖还愿，其中不少正是喇嘛。
　　佛祖、佛祖，我该拜你吗？我该相信你吗？——谢君一时有点随大流的恍惚，末了才觉得自己心浮气躁，若真拜了反而是不敬。于是立在阶梯上只不动。
　　白杨的父母千里迢迢地赶过来与谢君父母见了面，只在家中吃了顿饭——九菜一汤，大约取“天长地久、十全十美”之意。谢君此前只道父母是百分百的不情愿，却竟也成全了骨子里“些微的幸福”。谢君不敢把感情说得太重，她的肩膀仿佛在一年半前失却了支撑的力量——原来，心态是最好的补品。
　　再说，大家不都是要结婚的吗？男男女女，组合在一起打发寂寞的时光。佛祖，大约你是看透了世情，决意要孤身一神，度过那虚无缥缈的万万年？
　　淡而无味，生活就是一杯白开水，谢君连茶叶都泡不起。在庸庸碌碌的新北京，旧的生命气息投身茫茫人海中逐渐消失不见，而新的追求却沉浸在深海三千米更深处，以人类现今的实力很难探出头来——大家都忙着上进、上进……可浑水摸鱼的“新北京”又哪里来得了什么新气象咯？她自己清楚的知道：她不过是一粒微尘。
　　这也许并不是妄自菲薄。据说就有这么一条不幸游出的深海章鱼至今陈放在展览馆里，姑且命名为“三千米”——它便来自人类接触不到的深海深处。可怜的“三千米”基本半死不活着，忍受陌生世界、陌生生物的顶礼膜拜……尤其在其中恶意的探究占多数的情况下。
　　不要以为人之初就性本善，人的出生就带有罪恶性。谢君并非天主教徒，将“原罪”当作实践自身行为的“源泉标准”。尤其关键的是，表面的善与实质的恶仅仅相差一步，或者说，只有混合的灰色地带，纯黑与纯白很难存在。
　　谢君就有这种感觉，在一个无聊的玻璃瓶中艰难的呼吸。
　　也许世道并不艰难，只是谢君的信念实在太过脆弱——常有长辈谆谆教诲：社会就是一个熔炉，有着自己的一套潜规则，你不要妄图颠覆！——其实说明白了，谢君是个半淘汰品，因为她先选择了放弃、放弃所有的原则。她与这个世界表面上圆滑的相处，初看还真是人缘不错的一姑娘，其实骨子里就悲观。
　　不能归咎在佛法消极的根源上，谢君想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