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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落水之疑(下) ...

  •   “如何不懂?”长孙灼华勾唇,沉声反问道。后院女子,哪有不知这等勾心斗角之事?她以前装作不知,不过是为了不让母亲担心罢了。“母亲只一味忍让,身为正妻嫡母,外人固然知道您贤良礼让,妾室庶子却以此为借口,暗地里却不知犯下了多少有违尊卑之事。外人不知此事,只怕母亲心里也是知晓,却从不去理会,反而让女儿与哥哥处处受制于人。”

      高氏听了她的话,怔怔不知如何回应。
      她从来便以为女儿不知这些明争暗斗之事,她也见多了这些污秽不堪的手段,不过是想忍让一步能换得一世太平,也教导儿女忍让,只因她是将军的继室。
      从来后母难为,即使为正妻,却依旧是低了原配与其儿女一等。这是她自己选择的路,却不知耽搁了自己儿女一生。
      她细细回想着女儿的话,仿佛还能想到得知女儿雪天落水之时自己的胆寒,现在想来后劲出阵阵发寒,还有一丝后怕。

      长孙灼华见母亲陷入沉思,深情恍惚,似乎是在回想着什么。
      “母亲?”她坐起身来,冰凉的指尖搭在高氏的手上,却发现高氏的手比她的还要冷,似乎在微微的颤抖。长孙灼华不禁有些后悔,她一直以来都想要母亲能看清楚现在的处境,若不出手只能等死,却不知母亲经历的事情比她还多。后宫出来的女人,见多了不择手段的争斗,哪个不是心如明镜的,只是母亲却不愿再深陷其中罢了。“母亲,是女儿不好,惹得母亲伤心难过,母亲责罚女儿吧。”

      高氏回过神来,苦笑一声,是她自己杯弓蛇影了,怪不得旁人。“是母亲太过懦弱,陷你与无忌于危险之中,怨不得他们在我头上撒野。”微微叹一口气接着说道,“我不愿与她们计较,却让你来承担苦果。你若想要惩戒于人,只消着人来告知我你的计策,我不再阻拦你便是。”
      她早就对人心不抱什么希望,哪里还能有心思继续期待后院和睦,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等你身子好了再想计策也不迟,不急于逞这一时之气。”摸摸长孙灼华乌黑的发丝,满眼的宠溺似要溢出般,“你先早些休息,为娘便不打扰你养病了。”

      “是,女儿送母亲。”
      高氏压在她的肩膀上,制止了她起身的动作:“身子既然不利索,便不用顾忌礼节。”说完略微整理仪容便走了出去。
      长孙灼华透过金色的屏风怔怔地看着高氏的背影,不见真容,沉稳的步伐似乎完全不似刚才那个凄容的贵妇。
      这就是她的母亲,即使是经历了再大的打击,依旧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回复,哪怕是假象,也不会在外人面前显露自己的懦弱。
      这,似乎就是长孙灼华最喜欢的地方,自己的懦弱,何必要给外人看见,哪怕是身处危险境地。

      “吱呀”一声,房门重新被关上。
      “小姐可还要吃点东西?”苏锦绣关上房门走进来,微微弓着身子站在长孙灼华面前问道。
      “不用,我没胃口。”长孙灼华敛下眼眸,轻声说道。“你先下去吧,待会儿无论谁来都不见。”
      “将军与无忌公子来了也不见吗?”
      细细沉吟半晌,红唇微动:“不见!”

      苏锦绣扶着长孙灼华躺下,放下床幔。将要退下之时,便听到背后响起“若是父亲与哥哥前来,便说我身子乏力,已睡下”。她稍稍回过身,看不清楚床上之人的身影,只觉那声音颇具冷凝之感,却又有着些许的虚弱,似乎是真的乏了。不敢叨扰,低声回到“是”,便悄声退了出去。

      只不过,将军心思粗犷,不会怀疑;但无忌公子心思细腻,难保不会发现这只是推托之词。

      果然,及近夜幕之时,无忌公子下学,听闻妹妹已然清醒,便匆匆赶来。

      月洞门外,缓步行来一大约十三四岁模样的少年男子,光洁白皙的脸庞,眉梢细长,身形秀雅,身着月白色青竹绣绿纹的锦缎长袍,外罩一件亮绸面的浅蓝色对襟袄罩衫,腰间系一条白玉腰带,颇有儒雅之风。
      虽步伐稳妥,却神色匆匆。却原来是长孙府四公子长孙无忌,真真是少年才俊。

      “四公子。”
      长孙无忌抬手:“我妹妹可是醒来了?”
      “回公子,小姐已经醒来,只是现下喝了药,已睡下!” 引歌低垂着头,不敢看他。

      在长孙府邸,将军是一家之主,却从不过问后院之事;夫人是主母,但生性素雅淡薄,素来不与人计较;嫡出的大公子过世,三公子桀骜不驯,焦躁暴虐;唯有这四公子,自小便深得将军大人之心,与将军宠溺小姐不同,对于他确实欣赏的,称其才华卓越。
      这四公子平日里温文尔雅,对下人温和亲近,却能让所有人都心生胆怯,只因这四公子似能看透人心一般,让人无处遁行。
      此次小姐出事,四公子明面上无动于衷,却不知是不是已然查到那陷害小姐之人。现下小姐装睡,不愿见任何人,她们这些小丫鬟想要瞒过四公子,只怕是不易的。

      “已睡下?”长孙无忌微微沉吟半晌,眼光略过一边战战兢兢、神色不安的引歌,如何看不出她是在撒谎?
      引歌一向是唯灼华之命是从的,他略微思考便知道妹妹哪里是已睡下,只怕是现下还不愿意见任何人罢了:“既如此,你便告知小妹,若有何事,只管来找我便罢,我总归是她亲哥哥,不会害了她!”
      “是!”引歌稍稍松了口气。

      十一月的月末,月儿浅浅一弯,月色却是极为明亮,想来是刚下了几场大雪之故罢。
      月色如水银一般直直倾泄下来,整个灼华楼都被笼罩在这淡淡的暮光华色之中,漫天遍地的白雪在这月色的映衬下更显得明亮如新。

      银色的月光透过窗户,淡淡的洒在卧室里,铺着绣金线红色大团花地毯上金色的绣线映衬着银色的月光透着些许寒冷的微光。
      听了引歌的回话,长孙灼华指尖微动,摩挲着黄花梨木的窗沿,眼神透过微开的窗户看着窗外暗灰色的桃花树枝,枯树枝上堆着隐隐白雪,风吹过雪花就会发出簌簌的落地声。

      “他还说了什么?”
      “回小姐,没有了。”
      “下去吧。”
      “是。”

      引歌躬身,轻挪步伐退了出去。
      房间内又回到了寂静之时,指尖轻扣窗沿的“扣扣”声有序的在室内回荡,一丝轻叹在长孙灼华耳边响起,那声叹息仿佛是从远方传来,似幻似真,不太清晰。

      “可有想到解脱之法?”
      “解脱之法?”窗棂上身影微动,微开的窗户缝隙里闪过月白色的衣袖一角,上面绣着青竹绿纹绣。她注视着这个熟悉的身形轻声慢语道:“何为解脱之法?在这偌大的长孙府邸,哪里来的解脱,不过是你我二人的痴心妄想罢了。”

      窗外之人轻笑一声回道:“哪里是我的痴心妄想?分明就是你自己的痴念,该是你自己出力争取的,若一味退让,旁人也无法帮你。连属于自己的东西都无法掌控,任由他人随意践踏,岂不亲者痛,仇者快?”

      听了那人的话,长孙灼华神色怔然,轻叩窗沿的手指竟有些许停顿。
      窗外之人时时听着轻响声,突然停顿自然逃不过他的心思,嗤笑一声:“怎么?被我戳中痛处了?”
      “什么痛处,不过是有些怅然罢了。”长孙灼华冷哼一声,话音一转,接着说道,“是你派人传信给翊知,她今日才会来的吧。”

      “此话怎讲?”
      “哼,翊知一向不会明着抵抗杨夫人,她如今还在禁足,却让璟知在佛堂替了她受罚。再者,杨家虽不似将军府戒备森严,杨夫人的眼线却是不少,她能从太守府偷溜出来再毫无声息的回去而不留痕迹,定是有人接应。”话音微顿,接下来的话,长孙灼华是不愿意再往下说的。
      “此话甚是有理,你却又是从何处得知是我找人接她来的。”窗户上的身影微动,似是换了个姿势,背靠在了窗沿上。“不过是你自己的猜测而已!”

      “翊知本是生性淡薄之人,为了璟知她是不得不挣,然而她从未教我与人如何争斗,算计她人,近几月她却三番两次向我提起此事。而一直以来你又是费尽心思想让我看尽整个府邸后院的丑态与污秽,如此明显的目的,除了你,我不作他想。”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呀。”窗外之人长叹一声,似在轻笑。
      长孙灼华轻嗤一声:“你又何必在这假作姿态?这不是你一直想要让我知道的吗?”
      “她只是担心你!”不然以翊知的个性是断然不会偷溜出府的。

      静默半晌,长孙灼华也是轻叹:“我知道。”翊知与她自己是最要好的,知道她不愿与人勾心斗角,从来都不与她谈论这些事情,近来却频繁提起,今日还坦诚公布,无非是因为她落水之险,危在旦夕,又受了他的嘱托,才不得不说明。
      “杨府近日也不太平,她整日里忙于应对杨夫人,你怎好再拿我的事情去烦她,到是惹得她心力交瘁了。”

      “整个将军府里,长孙家后院的女子从来就不是善茬,这些你一直都是知道的,母亲一直冷眼旁观,父亲却是一味的认为这后院是和平的,你是我唯一的亲妹妹,我不愿你一直自欺欺人。”
      微微停顿些许,见室内之人不说话,便又接着说道:“你素日与母亲一样,无事便待在园子里从不出去,也不关心这后院之事。只怕再过些许时日,这后院就要易主了。待到那时,你我兄妹便真成了那人的眼中钉,肉中刺,被除去是迟早的事。”

      “我知道的,哥哥,这些我都知道。”长孙灼华低沉着嗓音,似乎是在压抑着,指尖划过窗沿传出刺耳的声响,在寂静一时的内室分外的明显。

      自古以来长幼有序,嫡庶分明,尊卑有别,继室虽比原配位低,却依旧是后院的主子。然而后院女子哪一个是甘愿做这位卑之人?
      陆氏借着长孙无宪的手想要除去她们兄妹二人,嫡出之子就只剩长孙无宪一人,偏生那长孙无宪最是相信陆氏。幼子长孙无逸是庶出,又是稚子,届时整个长孙府邸也只有长孙无傲一个成年男子,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只怕也是想为了长孙无傲博得一个好前程。

      “吱”一声轻响,外室的妤檀忙站起身子。
      钰笙忙拦下她的胳膊,悄声问道:“你想去哪儿?”
      “小姐有事。”
      “小姐哪里有事,不过是屋外风吹枯枝的声响罢!”

      钰笙对妤檀有些恨铁不成钢,枉费她跟着小姐这么久也不知道想想小姐的脾气,若是有事,怎么还只会是这么一点轻响?
      大概也是听出了钰笙的话音,再加上室内又无其他动静,妤檀好似明白了什么,又悄声坐回床榻上。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落水之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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